“做壞人就是爽啊!尤其是有一技之長的壞人,那可真是太爽了!”
此時此刻,崔蒲正躺在慕皎皎懷裡,似有所感的嘆道。
慕皎皎無語看着他,他便又擡頭衝她討好一笑:“當然,這一切還得多謝娘子你的幫助。要不是你幫我嚇唬他們,我也不能這麼容易就讓他們屈服了!”
“其實我也只是隨便出了個主意而已。”慕皎皎道。
以前她給退休領導們做保健醫生的時候,時不時就會被那些大佬拉住談心,其中少不了要聽他們吹噓年輕時的豐功偉績。好些軍方退下來的人一個激動就會漏嘴說起當年對付敵人的手段,還有一些撬開俘虜嘴巴的特殊技能。雖然只是含糊帶過,說得都不深,那慕皎皎還是記在心裡了。
這次一口氣抓住這麼多人,讓他們老實交代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讓他們遵照他們的吩咐去嚇唬原本的主子,那就更不容易了。
還好慕皎皎將記憶中的法子提了出來,再結合崔蒲從郭刺史他們那裡學來的本事,再輔以攻心之術,便讓這些人徹底崩潰,認命的接受了他們的安排。
“你這個主意可不簡單!尋常人誰提得出來啊!”崔蒲笑嘻嘻的道,又在她胸前蹭了蹭,“不過,元節度使那邊,他這兩年似乎也沒有對我做過什麼,你說他的人我要不要直接就送回去算了?”
“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一切都看你的。”慕皎皎只道。
崔蒲聽到這話只是撇嘴。
她不懂?她不懂纔怪!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會傻到真的就自已一個人做主了。雖說現在是在府上捉住了那麼多暗樁,但他心裡也明白,那些人不一定都對他心懷惡意。所以諸如戴子昂之流,反正大家早已經明確立場,互相確信是仇人了,他必然不會給他們留臉面,自然是抓住機會就狠狠一巴掌扇過去。
至於那些人的報復……呵呵,就算沒有這件事,他們抓住機會了也肯定會向他發難,就像他這次有機會了就直接拿人去給他們找了點刺激一個道理。那些人不找他麻煩纔是沒可能!
所以,現在他只要坐等他們再出招就是了。鬥來鬥去,才叫刺激嘛!
但對於那些可以結交的人,崔蒲也不會傻到去拼命得罪。諸如元節度使這樣的,從他上任到現在,雙方都屬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範疇,而且元節度使也一向和李林甫不是一路的。這樣意向不明的人,他就還在考慮應對之策中。
不過,沒等他想出具體的應對法子,元節度使那邊就主動來了帖子,請他們夫婦過去賞菊!在帖子的末尾,還順便提了一嘴,說是近日家中多了幾個孕婦,情況都不大好。
這便是率先向他們遞出了橄欖枝,提出了結交的意向了。
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
崔蒲心中大喜,連忙叫人回了帖子,便選了個日子和慕皎皎一道往元節度使府上去了。
夫妻兩人才到元節度使府上,就受到了他們的熱烈歡迎。不止元節度使,還有他的夫人,以及三個兒子八個孫子都來了。這接待規格不可謂不高。
元節度使今年五十出頭,但因爲常年在馬背上行走的緣故,他身體高大結實,雖然兩鬢已經斑白,但依然身體硬朗,氣度剛硬,笑起來聲如洪鐘,分外震懾人心。
元夫人也是將門虎女,英姿颯爽的,說起話來也是快人快語,毫不扭捏。
用過一盞茶,元節度使便直奔主題:“這次之所以請你們過來,是因爲我府上幾個兒媳婦孫媳婦有了身孕,但是這懷相卻不大好。若只是一點小毛病,我們也斷然不會打攪你們夫妻。現在我們也是焦頭爛額的,不得已才下帖子請你們過來幫忙,還請你們不要生氣則個。”
他們就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
求人有個求人的樣子,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彆扭扭捏捏裝模作樣的,沒得看得人心煩!
所以現在一聽元節度使這麼說,崔蒲便頷首:“元節度使您找我們是瞧得起我們,我們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娘子,你說是不是?”
在外人跟前,慕皎皎還是很給崔蒲臉的。他這麼說了,她就溫順的頷首表示同意。
元節度使夫妻聞言大喜,心中暗道他們打聽來的消息果然沒錯。這對夫妻脾氣雖然火爆,卻也不是無的放矢之輩。你只要按照他們的心意行事,別弄那些彎彎繞繞的,他們也不會和你多爲難。
瞧瞧,現在他們就是照實說了,他們不是就爽快答應了?
也就那些心裡有鬼的人,才喜歡玩那些攻心之術,結果就是被他們給當場打臉,回頭還要來說他們的不是。但說句心裡話,這對小夫妻其實很不錯嘛!
都已經做到知府位置上了,還能秉持這樣的真性情,實在是難得。
想當初他在他們這個年紀可都不能如此隨心所欲。想來,還是自己本事不足啊!
因爲是後院女眷生病,崔蒲不方便前去,便留下來和元節度使說話。慕皎皎則在元夫人的引領下往女眷們的住處而去。
一路走過去時,慕皎皎就聽元夫人將家裡的情況大概介紹了一遍。
原來他們夫妻成親三十多年,育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如今兒女們都已經長大成親,嫁娶的也都是名門之後。三個兒子裡頭,大兒子生的嫡長孫剛剛成親,娶的娘子纔剛懷上孕,而兩個小兒媳婦前些日子也傳出了喜訊。原本這是三陽開泰的大好局面,可誰曾想,纔沒過去多久,這幾個人就前後腳的出事了!
這麼多孕婦一起出事,可想而知長輩們有多糟心。
慕皎皎聽完她的說辭,便頷首道:“我知道了。”
先進了元二郎君的住處。元二郎君親自引着慕皎皎進了內室,便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斜倚在牀前。她也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頭上綁着一條桃紅色的綢布,便更襯得她面色難看得緊。在她牀前還立着年歲從三四歲到十歲不等的小娃娃,他們見了慕皎皎都紛紛恭敬行禮。
元二少夫人也對慕皎皎低低一笑:“這位就是崔知府的夫人了吧?果然好人品,只可惜我現在身子弱,不方便下地,還請你不要生氣。”
“沒關係,你是身體使然,我不怪你。”慕皎皎淡然道,便上前來給她診脈。
等她聽完脈,元二郎君便道:“我娘子一直有這個毛病。成親十三年了,她到現在懷孕五次,每次在妊娠兩個月左右就會出現這等狀況,左邊身體癱瘓,還伴有噁心、嘔吐等症狀。之前都是請白大夫來看的,白大夫給開了補陽還五湯加味,每次都是數劑而愈。但是這一次病情卻較爲嚴重,發病已經半月有餘,服補陽還五湯十餘劑卻並無什麼顯著效果,白大夫也給她鍼灸了,依然沒有什麼效果。白大夫無能爲力,便薦了崔夫人您過來,說現在只有您能治好她的病了。”
“嗯,我的確能治好她。”慕皎皎便點頭了。
這麼爽快的答覆,真是叫元夫人乃至元二郎君、元二少夫人都驚喜不已。
他們也在心裡想着——誰說慕皎皎牙尖嘴利,最會氣人的?她明明最會安慰人好吧!纔剛給病人把過脈,就一口斷定能將人給治好。單是衝着她這句話,他們的心就已經定下來了!
慕皎皎便又道:“元二少夫人雖然左側肢體軟癱,但口眼不歪,言語自如,只是身體消瘦,營養欠佳,面色淡黃無華,精神疲倦,舌淡苔少,脈沉細無力,左脈尤細,證屬肝血虧虛,筋脈失養,並不是什麼大毛病。只需滋補肝血,充養筋脈,佐以安胎即可。”
便寫了一副方子:“拿下去煎藥,服藥四劑她就能扶杖行走,七劑之後便能棄杖而行,飲食自理。再加三劑鞏固效果,必然恢復如初,母子平安。”
這麼斬釘截鐵的一席話,便如給人吃了一劑定心丸,讓人覺得病瞬間就好了大半!
元二郎君和元二少夫人感激不盡,幾個小娃娃也雙眼亮晶晶的,連忙似模似樣的對慕皎皎行禮不提。
慕皎皎只是微一頷首,將藥方遞給他們,便轉而往元三郎君房裡去了。
元三少夫人患的乃是妊娠暈厥症。懷孕三個月左右,她一日就突然暈倒,兩目上翻,口吐白沫,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才悠悠轉醒。後來便逐漸出現頭暈目眩,下肢浮腫,飲食不佳的毛病,還時不時的伴以暈厥的症狀。
慕皎皎把了脈,便道:“她這個病屬脾虛肝旺,現在只需健脾清肝即可。”
便開了一副白朮散加味,又道:“先服三劑,頭暈及下肢浮腫的症狀就能減輕了。再服三劑,餘症皆除也能清楚得差不多。”
再寫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方子,只在方子裡頭加了十二錢的白茅根:“然後再按照這個方子服下四劑,她就能痊癒了。”
還是這麼斬釘截鐵的說辭,一點折扣都不打。清清楚楚的數字擺在眼前,瞬間就燃起了人對於光明的希望之火。
元三郎君夫妻倆也對慕皎皎的本事欽佩不已。
這些日子把他們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毛病,就連白大夫也束手無策的問題,到了慕皎皎手上卻彷彿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病症一般,不過把個脈、看個氣色,她就能將病因和治療方略娓娓道來,就連病好的時機也掐得又穩又準。
聽她一席話,簡直比吃再多的藥都讓人覺得熨帖放心。
有個這樣的大夫在身邊,可不就叫人心安得很?
他們總算是明白慕皎皎爲什麼能名揚天下了。有如此高深的醫術傍身,爲人又如此謙和平靜,她不出名誰還能出名?
就在元三郎君夫婦倆千恩萬謝之際,又一個小丫鬟蹬蹬蹬的跑了進來。
“夫人,我家娘子又喘上了!”
“快,崔夫人,勞煩你快走上兩步,趕緊去幫我孫媳婦看看吧!”元夫人當即臉色一變,焦急的對慕皎皎道。
看樣子,情況似乎很嚴重?
慕皎皎面色微沉,便爽快的應了。
一行人再度轉戰到一個院落,那裡便是元家第三代長孫的住處了。
這一次,他們步伐極快,直接衝進院子就進了東邊的廂房。慕皎皎初一進去,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傳入耳中,還伴隨着竭力壓制的咳嗽。
再往前幾步,她就見到一個鬚髮全白的老者正站在牀前,正小心勸着牀上的小婦人什麼。可是小婦人拼命搖頭,一臉的堅決。
“她還是不肯吃藥?”元夫人連忙走上前去。
老者也回頭道:“是老夫無能,除了開藥無法解除大奶奶的病痛。對了,老夫聽說神醫娘子已經來了?那就快快請她來給大娘子看看吧!”
元夫人便連忙轉向慕皎皎,眼中滿是希冀。“我這個孫媳婦,也不知從哪聽說的,堅持是藥三分毒,死活不肯吃藥,唯恐傷到腹中的孩子。現在我們是勸也勸了,說也說了,她就是不聽。勞煩崔夫人你給幫忙看看吧!若是不行的話,我們自也不會怪你。”
“不吃藥,那鍼灸就是了。”慕皎皎卻道。
大家一怔,便見慕皎皎已經對身後的綠豆伸出手去。不用她說要什麼,綠豆就眼疾手快的從藥箱裡取出一根金針送入慕皎皎手中。
慕皎皎上前一步,拉過牀上小婦人的手,便直接往魚際穴上扎去。捻上一會針,才過了不過一百來息的時間,孕婦的喘息聲便是銳減。再過小半個時辰,便是喘止咳停。
“原來鍼灸果真這麼有效!”
白鬚老者見狀不禁拊掌高呼。“崔知府夫人鍼灸術果真出神入化,某佩服之至!”
慕皎皎這纔回頭看他。只見這位老者年歲依然過了甲子,卻依然是一副謙遜的姿態。現在看着慕皎皎的眼神也沒有半分鄙夷或者挑釁,反而滿滿都是發現新世界的激動。
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能在元府常駐的大夫,也都和這家裡人一個脾氣。
慕皎皎便衝他頷首:“也不是什麼高明的醫術,說給你聽,你也就會了。”
老者便是一驚。“崔夫人您這是要將這門技藝傳授給老夫麼?”
“有何不可?”慕皎皎淡然道,果然就眼前的小婦人以爲例,現場給他解說起來。
元大奶奶本就患有氣喘,只是懷孕之後這個毛病就突然加重了。從懷孕兩個月起就開始咳嗽氣急,胸悶如壓,尤其從亥時至子時爲甚。這種先天疾病本就難治,現在患者身懷有孕,就更不能亂來,只能徐徐圖之。
“從今天開始,每晚戌時給她行鍼,再於次日卯時起身,連針兩個月,喘息就會徹底消失了。”講完行鍼要領後,慕皎皎又吩咐道。
大晚上的下針,大清早的起針,而且要持續接連兩個月,她可沒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裡。所以,將法子告知白大夫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白大夫從她這裡學到這門技藝後,當即肅容,畢恭畢敬的對慕皎皎躬身行禮:“徒兒多謝師傅傳道之恩!”
呃……
稀裡糊塗的,她又收了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