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誰給你的膽子這樣盯着我看?你信不信你再看下去,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在腦子裡搜索一圈,確定這個丫頭不是自己惹不起的貴人,崔四郎頓時膽肥了些許。氣呼呼的呵斥起來。
崔蒲也沒想到,他今天會一連遇上這麼多剋星。
本來是想着隨大流來湊湊熱鬧看看風景的,誰知美人還沒看到幾個,就撞上了崔四郎。他們倆年歲差不多,又一樣是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子,從小就在外頭吃喝玩樂,把紈絝子弟那一套玩得精通。
但紈絝子弟之間也存在競爭啊!尤其你相當一個出名的紈絝,那也是需要名聲和基礎的!
不知不覺的。他們倆就對上了。在酒樓裡比賽撒錢、在平康坊搶當紅的小娘子……反正各種爭風頭的場合,幾乎都會留下他們倆明爭暗鬥的身影,兩個人之間也是互有勝負。
而這一次,他在自家人身上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崔四郎怎麼可能放過?所以得知他今天要來香積寺賞花的消息後,崔四郎也趕緊就帶着他那羣狐朋狗友跟了過來。而纔剛見面,崔四郎就開始大肆嘲笑,一口一個一腿兄叫個不停,口口聲聲恭喜他馬上就要娶回美嬌娘。
崔蒲本來就爲這事心煩了好幾天了,沒想到來散心還要被這個傢伙大肆嘲笑,心裡十分不虞,一言不合就和他打了起來。而打着打着,瞧瞧他又看見了誰?
慕皎皎!這個恐怖的女人!
“你來這裡幹什麼的?你給我回去!”他沒好氣的衝她低吼。
慕皎皎淡淡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崔四郎卻彷彿發現了什麼。“一腿兄,敢問這位小娘子是你什麼人?該不會……她就是長安首富慕家的六娘子、你的未婚妻吧?”
他本事隨便猜猜。卻沒想到話一出口。崔蒲的臉色就變了。
也就是說,他猜對了!
崔四郎狂喜不已。“原來是未來嫂夫人啊,久仰久仰。我觀嫂夫人生得苗條窈窕。眉目清秀,和一腿兄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一腿兄,恭喜恭喜,你以後有福了啊!”
“你給我閉嘴!”崔蒲一聽就知道這個傢伙是在故意諷刺他。在時下這個以胖爲美的世道,纖細瘦弱的慕皎皎根本就算不得美人。至於她的眉清目秀……她這張臉也只有眉目能看了。但和他比起來,卻又差遠了。所以崔四郎這麼說,根本就是在反諷,他是在故意刺激他!
正要發火,慕皎皎卻徐徐開口:“你和一個有病的人計較什麼?”
崔蒲一愣,崔四郎怒了。“你說誰有病?我看是你有病還差不多!”
“我是有病,那又如何?難道我有病,你就不能生病了嗎?”慕皎皎淡然迴應。
崔四郎怔一怔。“你……”
慕皎皎卻沒有和他廢話。徑自便道:“你牙疼許久了吧?吃了許多降火藥、止疼藥,卻都不怎麼管用。時至今日,時常牙疼齦腫、鼻腔及牙齦動不動就衄血,還伴有心煩、口乾舌燥、欲思冷飲等等病症,是不是?”
此言一出,崔四郎真個愣住了。
“你怎麼知道的?”他道。
他這話說出口,四周圍便爆發出一陣轟然之聲。程十九娘和崔蒲也均是一驚,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慕皎皎。
程十九娘方纔已經領教過慕皎皎的本事了,但她也是給孩子把脈過後才說出的病症。哪像現在,她竟然只是遠遠看了崔四郎一眼,就把他的毛病給說了個一清二楚!
崔蒲倒是知道慕皎皎給崔葏看病的全部經過。只是那些只是他從丫頭小廝嘴裡聽來的。而一件事情,但凡經過別人口口相傳,總會多一些誇大和填充。所以雖然丫頭們都把慕皎皎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就連崔夫人和鄭氏也讚不絕口,他卻總覺得這裡頭肯定有幾分誇大的成分在,並不怎麼當真。再加上心裡厭惡她。他更不會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她。就算她有十分好,他也會給她打到六七分。
但是現在,聽着慕皎皎振振有詞的話語,再看着崔四郎一副被說中心事的傻樣,他也震驚了。隨後,心頭也漸漸升起一陣與有榮焉的驕傲以及幸災樂禍。
慕皎皎聞言卻是輕輕一笑:“你的臉告訴我的。”
說罷,她對紅豆伸出手去:“將那隻繡荷花的粉色荷包給我。”
紅豆連忙將東西翻出來遞給她,慕皎皎轉手就遞給了崔蒲。
崔蒲接了過來,腦子裡卻暈乎乎的:“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這裡頭裝着能治他牙疼的藥丸。”慕皎皎道,“但至於給不給他,那就是你的選擇了。”
什麼?!
崔蒲又愣住了,那邊崔四郎卻開始兩眼放光。
都說牙疼不是病,但疼起來真要命。他這個牙都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了。一開始還好,只是隱隱作痛,去藥店抓一副降火的藥,煎了吃了就能好上一陣。但慢慢的這疼痛就越來越劇烈,吃降火藥也不怎麼管用了,加大劑量的後果也一般般。他讓大夫給開了點止疼的藥,也都是一開始有幾分效果,但越往後就越沒用。到現在,他都已經被這牙疼給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今天他之所以來找崔蒲的麻煩,也是因爲牙疼得受不了,導致心煩氣躁的。既然自己心情不好,那麼他當然也看不得別人心情好。那麼被他找麻煩的,首當其衝便是他多年的死對頭崔蒲了!
卻不曾想,他的麻煩還沒找夠,崔蒲身邊就多了那麼多幫手。而且現在還多了個一眼看出他病症、還拿出據說可以治他牙疼的藥來的人!
現在他該怎麼辦?
認慫麼?他當然知道,只要自己認慫,崔蒲就會把藥給他,可那也未免太丟人現眼了!可如果不認……難道還要讓自己繼續經受牙疼的折磨嗎?他都快被活活疼死了!
和他同來的幾個年輕郎君見狀,也有人湊過來小聲道:“崔兄,你說這小娘子說的是真是假?看她這神神叨叨的樣,彷彿還真有幾分把握。可是這還只是你們初次見面吧?他居然就能拿出藥來,這也太稀奇了點!難不成她早料到今天會遇到你?”
崔四郎立馬清醒過來。“你說得對。這小娘子肯定是故意拿包藥來糊弄我的,我可不能上當!”
說着,他冷冷瞧嚮慕皎皎:“你說是藥就真是藥了?崔娘子,你當我傻子麼?還是你是那街頭賣狗皮膏藥的郎中,一副藥包治百病?”
他話音一落,身後的人便都大笑起來。
程十九娘眼神一暗,便要上前教訓他。卻被慕皎皎攔下了。
“罷了。既然崔郎君你不信我的藥能治你的病,我也不勉強,你就繼續讓你的牙疼下去好了。不過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這藥現在就在崔六郎君手裡,要是你哪天真疼得受不了了,只管去問他要。我想,你們之間好歹也有積分交情,他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就這樣活活疼死的。”
“說得沒錯!這藥我會爲四郎兄你好好保存着,什麼時候你疼得受不了了,就只管來求我。說不定你的姿態放得低、讓我高興了,我就把藥給你了呢!”崔蒲也樂呵呵的接話,還特地將荷包高舉起來擺了又擺。
崔四郎頓時覺得右邊的後槽牙又疼了起來。
“哼,別以爲你們倆一唱一和的我就會被你們給糊弄住。我催駿就算活活疼死,也絕對不會對你崔蒲搖尾乞憐!”崔四郎趾高氣昂的丟下這句話,立馬轉身就走。
而等走出十來步遠,他終於忍不住,連忙一手捂臉,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慕皎皎對他的反應十分淡定。她回頭看看崔蒲的臉,又不禁搖搖頭:“紅豆,把藥拿來。”
紅豆趕緊又送上一隻秋香色的荷包。慕皎皎再隨手遞到崔蒲跟前。
崔蒲眼皮抽了抽。“你們身上還有幾個荷包?要不要全拿出來算了?”
慕皎皎淡淡瞧他一眼:“這裡頭裝的是治瘀傷的藥。你趕緊擦在臉上揉一揉,把淤血揉散了,明天就不會出現青紫。”木陣廳巴。
“我不要。”崔蒲很有骨氣的扭開頭。
但他的氣勢立馬就被人給打破了。盧昭忙不迭就將荷包給搶進手裡:“這麼好的東西,崔兄你不要,我們要!”說着便對慕皎皎連連作揖,“多謝嫂夫人!不知道嫂夫人手裡還有沒有什麼好東西,不如一併給我們算了?你看我們倆,今天爲了崔兄可吃了不少苦呢!”
“盧九,你給我閉嘴!”崔蒲聞言大怒,“還有,什麼嫂夫人?哪有什麼嫂夫人?我還沒和她成親呢!”
奈何盧昭根本不理會他,只管眼巴巴的盯着慕皎皎看。
之前就已經聽說過慕皎皎的本事了,今天再看她當衆的表演,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崔四郎不信第一個荷包裡的藥是治他牙疼的,可是他信!他甚至相信,慕皎皎身上還不知有多少寶貝呢,要是能給他幾個該多好?
慕皎皎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她又從紅豆手裡拿過兩個荷包,一個遞給盧昭:“我看你肝火有些旺,這裡頭的藥能讓你把火氣降下去。”
再將另一個荷包遞給王十七郎:“這裡的藥,你拿回去塗在身上,可以暫解你的痛苦。”
“多謝嫂夫人!多謝!”盧昭和王十七郎各自接了荷包,對慕皎皎感激不盡。
崔蒲見狀,眼前一陣發黑。
完了,他又被背叛了。而且這次背叛他的還是他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他太傷心了,他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