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輪迴一般,關搏震驚了黑無常一把,現在輪到黑無常將他震驚一把。
鬼差勾魂索命,說是救人而不是殺人,這話關搏真是有點不信。
看到這熊貓精如此表情,黑無常便問關搏道:“莫非你以爲,身死便是真死?要這樣說的話,我們鬼差能算活着麼?”
這話沒法接,關搏覺得自己要說謊吧容易被看穿,但要說實話吧,就得罪人了。
“天地萬物,猶有竟時,只有一點真靈不滅,方能再入輪迴。要是魂飛魄散了,便纔是真正死了。
“這少年前世作孽太多,以至於今世出生便身有殘疾,受盡痛苦折磨。但這一世,他行善積德,早已抵消了罪孽。如今,他已病入膏肓,我們便來爲他解脫,救他脫離苦海。
“你以爲我們來害聶書桓性命,其實我們是根據生死簿所載,特來護他魂魄轉世。即使我們不來,他也註定要死。要是成爲孤魂野鬼,一段陽光一陣風便能讓他永世不得超生。”黑無常解釋道。
此乃關搏第一次聽到有人跟他解釋,何爲輪迴。
回頭看一眼房間裡佝僂着身體,蒼白虛弱的聶書桓,不需要天賦神通鏈接感官,關搏也知道這少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脊椎骨是歪的,導致整個人只能趴着,從出生開始到現在,一直趴了十幾年。
平日裡還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房間之中,承受着親人的嫌棄和旁人的指指點點,這種日子確實是苦海無邊。
可是,白娃兒怎麼辦?
人與人之間,最珍貴的不就是那一段共同的回憶麼?有了這一段回憶,纔會有感情的存在,纔算得上是完整的人。墮入輪迴,沒了前世記憶,這算是脫離苦海麼?
關搏問公孫靜道:“這少年的病,能治麼?”
公孫靜搖了搖頭道:“這種天生的畸形,除非你學會了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給他換一根脊骨,否則也神仙難治。但我看他的樣子,怕是撐不到一個月了。”
黑無常接口道:“這位姑娘好眼力,生死簿上記載,要是不能在下個月末之前將他魂魄帶到地府,他便會身體崩潰而亡。到時候,魂魄也會受損。”
關搏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強行阻止鬼差勾魂,原來也不能真將聶書桓救下來。黑無常在此事上斷然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要是不送聶書桓入輪迴,就只能看着他繼續飽受折磨,甚至有魂飛魄散的風險。
公孫靜看到關搏一臉爲難,便開口道:“此事,還是讓他們兩人自己決定吧。”
一言驚醒夢中人,關搏這纔想起,無論生死,都應該由聶書桓自己決定纔是。如果他願意入輪迴,關搏自然不好阻止,如果他不願意與白娃兒分開,那也算是求仁得仁,關搏再另想辦法幫他續命。
關搏平日裡覺得公孫靜這少女過於老成,像是少了些人味,但這一次,她倒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小姑娘,事情真相你也聽到了。你到屋裡跟聶書桓商量吧,無論做何決定,我們都盡力幫你。”關搏對白娃兒道。
白娃兒摸了一把眼淚,朝關搏磕了三個響頭,便轉身跑入茅舍之中。
“你猜他們會怎麼選?”關搏問公孫靜道。
“我不知道。”公孫靜答道。
距離真正天亮還有一點點時間,按道理說,賭鬥完了,鬼差們隨時都能走了。但直到天色漸漸變得明亮,他們依舊很給面子地等着。
只是,他們等到的,似乎並不是一個好結果。
一聲慘叫從房間裡面傳出來,那是聶書桓的聲音。
淒厲而帶着絕望
關搏第一時間衝了進去,連門窗都沒走,而是直接撞碎了那一面土牆。
房間內那慘絕人寰的場景展現在大家的面前,聶書桓正抱着白娃兒無頭的身體聲嘶力竭地喊着:“小白,你爲何不躲開?你爲何要救我?”
而聶書桓的父親,北旺村的村長大人正拿着一把帶血的柴刀。
白娃兒的小腦袋滾在關搏的腳邊,臉上還帶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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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搏撿起了這顆帶着血污的腦袋,不由得想起瑩草慘死的那天,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清晨。冷冷清清的,看着就讓人覺得孤獨和寒冷。
“害人的妖精!死得好,我當初就應該一刀殺了!你這廢物,出生之時便該將你扔澡盆裡淹死了,省得你勾結妖精來害我!”村長雙眼佈滿了血絲,瘋狂地呼喊。
關搏只覺得從未見過如此醜陋的人,正要一巴掌將這瘋子拍成肉醬,卻聽到懷裡那顆人頭開口說話:“不,我沒有害人,真的沒有。”
關搏這才醒悟過來,白娃兒可不是凡人,而是真正的妖怪,砍頭可不一定就這麼死了。
只是拿着白娃兒這個腦袋,再看看那無頭的身體,關搏卻不知道怎麼給她安上去。
已經就瘋掉的村長聽到白娃兒的話,便揮舞着柴刀再次衝過來,嘴裡還喊着:“砍死你這個妖怪!”
關搏懶得理會,吹出一口妖風,就將這老頭颳得飛出了茅舍之外。
只是,白娃兒的氣息越來越弱,關搏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直到黑白無常也來到近處,黑無常嘆息一聲:“可惜了,已經救不會來了。”
黑無常伸手往白娃兒腦袋上一摸,竟然抽出來一個半透明的小女孩。
這就是白娃兒的魂魄,雖然看着完整,但脖子上也有一道明顯的傷口。與此同時,關搏懷裡的那個小腦袋氣息也完全消散,完全失去了生機。
化作鬼魂的白娃兒淚流滿面,只是聶書桓只是一介凡人,卻是看不到靈體的存在。無論白娃兒在他耳邊喊上多少句,他只是呆呆地抱着白娃兒的屍身流淚。
關搏看到這樣的情景,只覺得一股無名火起,將那村長抓了過了,咆哮着問道:“你這老混蛋,爲什麼要殺白娃兒!她爲了救你的兒子,連自己的骨頭都可以抽出來!”
村長似乎被剛纔那一道妖風嚇得恢復了些許神智,此時看到關搏這幅模樣,趕緊求饒道:“妖怪,你也是妖怪!饒了我,我不想死,不要殺我!”
“饒了你?你又何曾繞過她?”
關搏一指白娃兒的屍身,就要將這老混蛋弄死,卻看到白娃兒飛到面前,開口求情道:“請你放了他吧,求你放過他,他終究是葉子哥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