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纓世族101取與舍
一行人本來是打算在香山玩到日落時分纔打道回府,不過出了這樣的意外,什麼興致都沒了,待下水的人都換好衣裳弄乾頭髮便去寒山寺找林延恩。
林延恩看幾人出去一趟衣裳都變了,少不得詢問一番。
聽罷只是微微頷首也不多說什麼,又請寺廟中的師傅替幾人診脈,確定都無礙,遂道,“那回府!”
林瑾衡今天玩得厲害,嚇得也厲害,精神便有些懨懨。幸好林延恩熟知她玩起來不把自己折騰到沒勁不罷休的性子。出府的時候就命人把她的馬車也一同帶來,於是林瑾衡、九姑娘和俞鈺晚姑嫂三人都上了馬車。
周穎和蕭紫涵也各自上了家僕提前備好的馬車,實在是幾人都有這樣的前科,騎馬出門,最後累得不能騎馬回來。
林瑾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躺在軟墊上,九姑娘有樣學樣,也是如此。芷言忙讓兩個精通按摩的小丫鬟給她們揉腿,跑了一天,這會兒不鬆鬆筋骨,明兒兩位小祖宗非得嚷起來。
俞鈺晚看她們模樣失笑,問,“今兒玩得可盡興?”
九姑娘笑吟吟點頭道 “在外面比在家裡有意思多了。”
林瑾衡也是點頭贊同,忽的又垮下臉,“要是表姐她們不掉進湖裡就完美了。”或者說周穎像蕭紫涵一樣把落水當做新奇的經歷來,蕭紫涵的神經真是粗獷的令她都甘拜下風。
雖然後面周穎又正常起來,但是之前的反常實在是令她擔心。可是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爲什麼。
俞鈺晚見林瑾衡精緻的五官皺成一團,顯見是被難住了,關切道,“可是怎麼了?”幾人都一如平常,唯獨莫馨蕊眸中遮不住的慌亂。
林瑾衡慢吞吞的搖頭,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明天她該去看看周穎,實在不行,直接問。
林瑾衡暫時將疑惑拋在一邊,問俞鈺晚,“三嫂今天開心嗎?”俞鈺晚嫁進來之後,除了交際應酬、進宮和回孃家,甚少出門,更不用說遊玩。
嫁人真不是好差事,林瑾衡屈指一算,沒幾個月又要過年,然後她又長了一歲,忍不住嘆氣,怎麼這麼快呢!
“妹妹又怎麼了?”靠坐在她對面的俞鈺晚就盡看林瑾衡變臉了。
林瑾衡抱着靠墊悶聲道,“就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我馬上就要十一了。”
俞鈺晚啞然,心道等你有了喜歡到非他不嫁之人,你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真慢。林瑾衡這一竅,還沒開,心中微嘆,她知道大部分人的結局,卻不知林瑾衡的未來,想爲她做什麼都無能爲力。
林瑾衡把靠枕墊在頭部,道,“三嫂要是不喜歡爬山進寺廟,我們改天玩其他的,遊湖怎麼樣,聽絲竹之聲,賞湖光風色,品各色美食。打獵也不錯,不過這個時節不好玩。反正三哥這麼忙,三嫂留在家裡也沒意思,就是管家也不用整天待在家裡啊,這樣要那些管事婆子幹嘛。父親母親都說了,常在家裡待着會變呆的。”說道諸侯一句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這麼愛往外跑,也都是父母教出來的。林瑾衡很小的時候是個宅女,林晉海和重華長公主看不過眼,便帶着她去鬧市郊外甚至出海玩,次數一多林瑾衡這心就野了,再也收不回來。夫妻兩也不多說,就由着她上山下水的鬧騰。
馬車旁的林延恩聽到隱隱綽綽的笑聲,雖不知她們談着什麼,眼底笑意瀰漫開來。妹妹和妻子相處和睦,自然是他喜聞樂見的事情,且俞鈺晚心事重,和天性開朗的林瑾衡待一處,也能更輕鬆一些。
林延恩錯眼瞥見林延意心事重重的模樣,方纔他已經找家丁事無鉅細又問了一遍。又觀察到林延意和周穎之間眼神的躲閃,莫馨蕊的無措,唯有嘆息。
責任與感情,孰輕孰重,只能讓林延意自己掂量取捨,情深幾許,只有他知。
林延意已近十四,若連這個都不能處理,更不用說立足朝堂。
俞鈺晚也是滿臉笑意,點頭應道,“若有空,我也陪妹妹們出來玩。”
“若三哥有空就把三哥也喊上,”林瑾衡喜滋滋的拍拍軟墊,“有三哥在,什麼都不用愁,芷言她們也能輕鬆下。”
正在爲三人煮茶的芷言湊趣笑道,“還是郡主心疼我們。”
“是啊,我心疼了你們,三嫂就該心疼三哥了!”林瑾衡看着俞鈺晚笑的挪揄。
俞鈺晚輕點林瑾衡的額頭,嗔道,“你這丫頭,嘴上不饒人。”
三人說笑了會,林瑾衡撐不住乏意便睡着了,俞鈺晚讓人給她蓋上薄衾,看着林瑾衡睡得臉頰紅撲撲,眉眼不覺柔和下來。若她有了女兒,也想她如林瑾衡這般無憂無慮長大。
俞鈺晚笑容一滯,手輕輕放在腹部,女兒!
“三嫂?”九姑娘不覺出聲。
俞鈺晚忙收斂情緒,又感覺到馬車緩緩停下,便問,“怎麼了?”
在馬車裡伺候的丫鬟忙下去打探,不過沒等她走出幾步,就迎面遇上了樑海家的。
樑海家的上前行了禮才道,“六太太要生了。”六房太太生產,隔房的侄媳婦可以有事不在場,但是作爲管家夫人的俞鈺晚少不得要坐鎮,否則,說不過去。
俞鈺晚怔了怔,這應該是十六爺了。馬上回過神來,問道,“一切可好?”她出門前就預防着這事早已吩咐妥當,應該出不了大紕漏。六太太產期原在月底,但是婦人生產早些日子,晚些日子都是常事。
樑海家回道,“一切都好,老奴出府的時候,六太太已經被送進產房了。”
俞鈺晚下了馬車,翻身躍上一旁自己的馬,對驅馬過來的林延恩道,“六嬸生產,我得快些回去看看,妹妹睡得熟,不必急着趕回去。”馬車一快,林瑾衡必是要醒過來的,作爲侄女晚點到也無礙,且六太太頭胎,時間恐怕不短,去了也是枯等。
林延恩點了點頭,對探出頭來的九姑娘道,“九妹隨着延意和妹妹晚點到也無妨,我和你三嫂先回府。”對林延意道,“這裡便交給你了。”
馬背上的林延意拱手應是。
林瑾衡一路睡,沒有半點醒來的趨勢,沒林瑾衡好睡功的九姑娘只能眯着眼養神,到了公主府,九姑娘不得不示意芷言拿溫熱的帕子把她弄醒。
林瑾衡睡眼惺忪,隨手抽了塊帕子掩嘴打哈欠,迷迷糊糊問,“到了?”
“天都黑了!”九姑娘道,因爲林瑾衡睡覺,窗戶上罩了一層厚紗,裡面光線昏暗,根本瞧不出時辰。
林瑾衡坐起來,喝一口茶漱口又吐到盂裡,慢條斯理掏出懷錶一瞅,“申時一刻!”
九姑娘也不跟她貧嘴,直接道,“六嬸生產,我們去看下。”
“啊!”林瑾衡驚了驚,徹底清醒過來,“情況怎麼樣?”古代女子生產就是在鬼門關上晃悠。
九姑娘掀起簾子跳下馬車,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這時候,玲瓏迎上來,笑着屈身給二人行完禮,又道,“產婆說孩子胎位極正,六太太身子骨又好,只是頭一次才至今未分娩。”再深的產道什麼,她也不敢跟兩位未出閣的姑娘細說。
“是三嫂讓你候在這的?”隨後下馬車的林瑾衡笑問。
玲瓏應道,“世子夫人想着郡主和九姑娘肯定擔憂六太太,便讓奴婢候在這裡免得郡主和九姑娘掛心。”
“有勞三嫂了。”九姑娘道,俞鈺晚行事面面俱到,要是再傳出好消息就盡善盡美了。半年的時間說長是不長,說短可也不短了,何況她二嫂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兩人相差兩個月進門,這麼一比,俞鈺晚壓力徒增。
林瑾衡和九姑娘趕過去,就被迎進了偏廳,偏廳內各位姑娘們都在場,見禮之後都安靜坐在一旁等候。
大家神色都尚算鎮定,六房嫡女八姑娘坐在楊婉月身邊也是神情淡然,六房庶女十五姑娘急得坐立不安,不斷探頭張望。潘穎雅待她比之前的六太太劉氏好千百倍,十五姑娘雖憂心潘穎雅有了親骨肉疏遠她,卻也真心實意想潘穎雅母子相安。
林瑾衡和九姑娘對視一眼,安靜坐下等消息。
期間林瑾衡掏出懷錶看了不下三次,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聽到孩子哇哇大哭聲。林瑾衡吐出一口氣,生孩子,真是遭罪!
不一會兒一丫鬟跑進來,欣喜道,“太太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聞言,廳內衆人不覺舒展了眉頭,大家和六房無冤無仇,潘穎雅又會做人,知道她熬出頭了,都替她歡喜幾分。
八姑娘眼神閃了閃,嘴角一勾,權當高興了。
新鮮出爐的十六爺被人裹在大紅錦紋的襁褓中抱到偏廳來,女兒家鮮少有不喜歡嬰兒的,都紛紛湊上去瞧。她們這樣未出閣的姑娘是不能進產房的,過來其實不是看潘穎雅而是看新生兒。
林瑾衡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的去碰小孩柔弱無骨的嫩手,連呼吸都屏住了,就怕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把他戳壞了。作爲弓馬騎射樣樣在行的姑娘,對自己那把子力氣很有自知之明。
重華長公主在一邊看的忍俊不禁,難得她姑娘也有這樣小心的時候,無意中看到身邊的俞鈺晚臉色微白,以爲她爲子嗣之事着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安慰。
重華雖然急着抱孫子,但這點耐心還是有的,心事重,情緒鬱結都不利於子嗣,爲這她也私底下找俞鈺晚專門談過。不過大凡通透聰穎之人,鮮少能聽進勸,只能自己想開。
慧極必傷!重華不由得添了幾分愁思。
俞鈺晚馬上回過神來,對重華笑了笑,目光柔軟的跟着襁褓中的嬰孩。
看完嬰孩,回到公主府,重華摟着林瑾衡問她玩了些什麼,吃了些什麼,看她精神不振就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俞鈺晚這才笑着開口道,“六嬸喜得麟兒,六叔而立之年又得一嫡子,可是大喜事!”
重華微笑拿着茶盞飲一口,潘穎雅是她做主迎進門,又有裕豐郡主的面子在,見她有了兒子傍身,自然高興,也不用擔心六房後繼無人丟了嫡系的臉,以潘穎雅的聰慧,這個兒子總差不了。
“洗三那天辦得隆重一些,把往日交好的親友都請來。”重華吩咐道,她向來很給潘穎雅這個弟妹面子,否則今天也不會親自到場。
俞鈺晚恭敬應是,又向重華討了幾個主意
等俞鈺晚告退,重華對孫嬤嬤道淡淡道,“這些事,便是不問我,她也能打理的妥妥當當。”
孫嬤嬤覷着重華的臉色,不知她的態度,只好揀中聽的說,笑道,“世子夫人是個妥當人,不過她到底年輕難免有疏漏的地方,少不得請您給她把關。”但凡是個聰明的都不會拿了管家權就把婆婆扔在一邊,然後獨斷專行。
重華似笑非笑看一眼孫嬤嬤,“你就幫她說話。”
孫嬤嬤賠笑。
“我就是替她累得慌!”重華幽幽道,俞鈺晚的做法無可挑剔,她只是感慨在家裡再金貴的姑娘,嫁了人,總歸是不同的。
俞鈺晚回了隔壁國公府,列出洗三當天邀請賓客的名單,選了幾家往來頻繁關係親近的人家,親自執筆寫請帖。當寫到昌華長公主五字時,俞鈺晚眼底劃過冷然。
作者有話要說:俞鈺晚回了隔壁國公府,列出洗三當天邀請賓客的名單,選了幾家往來頻繁關係親近的人家,親自執筆寫請帖。當寫到昌華長公主五字時,俞鈺晚眼底劃過冷然。
親們,保護好自己的小心臟,狗血會一盆接着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