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巖不知道當時孫倩倩在那種情況下是怎麼逃過一劫的,但是趕到醫院看到她面蒼白地躺在牀上時,他在監護室的玻璃窗外,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酸澀了起來。
他趴在玻璃上,看到她人事不省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卻又不能第一時間進去看看她的情況,哪怕是親眼確定她安然無恙。
這個時候,他才清楚地認識到,他是真的擔心她的。
就像當年她在爭執中被他母親無意中傷到了之後,他也是真的關心她,並不是完全出於虛情假意想讓她不要追究母親的責任。
到了這個時候,秦巖必須得承認,哪怕他對孫倩倩不是愛,但這幾年的相處,他看着她爲了他一點點學習之前自己根本不屑於做的事情,親手打理他的衣食住行,他不是沒有觸動的。
他想,或許他們現在有了一種淡淡的別樣感情,以後時間長了就是親情,彼此再也割捨不開。
不一會兒,身後有醫生帶着兩個護士走了過來:“你是病人的”
秦巖忙轉過身,道:“我是她丈夫,她情況怎麼樣了?”
中年醫生擡手往上推了下鼻樑上的鏡框,道:“病人是因爲外力撞擊頭部導致的突發性休克,沒有生命危險,但可能醒來後會有一些後遺症。”
“後遺症?”秦巖蹙眉,“您能不能說的清楚些?”
“很大可能癡傻,忘掉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的事情,智力如同幼兒一般。”
秦巖面大變,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爲爲什麼會這樣?”
“腦部有淤血,這種情況說不定的,如果不開刀的話,說不定哪天淤血散了自己就會恢復。但是腦部開刀的話,是有一定風險的。我們希望你們家屬考慮清楚了自己決定。”
秦巖緊緊抿着脣,回頭看了眼病房,片刻,重新開口問道:“那如果就讓她順其自然的話以後會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
中年醫生道:“理論上不會。不過我們還是建議你們最好每半年就帶她做一次檢查,就算是有事情也能及時解決。”
秦巖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那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最遲晚上就會醒過來。”
秦巖點頭,再次回過神將視線透過玻璃窗定在了病牀上。
他的雙手一點一點地握起拳頭,由於隱忍,額角的青筋都看得很清晰。
他是在看守所見到始作俑者文清的,秦巖想不通,到底同是女人,她爲什麼能下得了這種狠手,而且對象還是孫倩倩。就算是吃醋,也不該吃她的不是麼?她知道他心裡的人不是孫倩倩的。
兩rén miàn對着面坐着,文清穿着看守所的統一服飾,面容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看到秦巖的時候,嘴角彎了彎,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爲什麼要這麼做?”秦巖定定地看着她,不容她逃避自己的眼神。
文清淡淡一笑:“大概是一時間昏了頭了吧?”
其實孫倩倩一出事她就後悔了,然後立馬買了火車票準備去外地先躲一段時間,誰知道jǐng chá辦事的效率那麼高,硬生生地將她從檢票口攔了下來。
她真的沒有別的目的,就是那天在醫院裡被孫倩倩耀武揚威的樣子給刺激到了,一想到到了國外卓卓要喊這個女人“媽媽”,她渾身的血液就逆流上了頭頂。
明明她和孫倩倩差不多的,怎麼下場卻南轅北轍呢?
她當時找了那幾個dì pǐ,然後就想着只要孫倩倩被玷污了,她肯定就沒臉跟着秦巖離開了,她沒想到她竟然烈性到一頭撞到了牆上。
事發的時候她就在附近,看到那幾個dì pǐ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身上還帶着血當時就知道壞事了,她甚至連回醫院看兒子一眼都來不及就想着趕快離開茗江市,結果還是落了網。
文清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起來:“秦巖,我很害怕,我會坐牢的對不對?你能不能給我請個好律師?我很害怕”
她拉住了他的手。
秦巖並沒有睜開,只是冷聲道:“醫生說,她很有可能會變成傻子。”
文清面變了變,忽然卻含着淚笑了起來:“你說我跟她爭什麼呀?到最後誰落了好了?到底是爭的什麼”
她垂着眸,嘴裡不停地喃喃。
要是早知道爲了貪慕虛榮讓自己過上好生活、爲了那一點青春萌動時候的感情接近秦巖巴着他不放會是這種下場,她一定會及時收手。
他們錯誤開始的那個晚上,她肯定會繼續和同事們留在酒吧裡,而不是別有用心地帶着秦巖一起去酒店。亦或者,更早一點,她不會放棄自己的風格,一心一意地就想着去模仿別人,模仿當時秦巖最喜歡的人。
秦巖將手抽了出來,重重嘆了一口氣,面上難掩內疚之:“你有錯,她也有錯,但做的最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不應該爲了讓家裡度過難關和孫倩倩在一起,更不應該過河拆橋對她不冷不熱,最不應該的就是和你發生關係。你放心,我會給你請律師,不能保證沒事,但能減多少是多少。還有,出國後我不會再給卓卓找後媽,倩倩如果真的不好了我會好好照顧她,卓卓我爸媽也會幫我盡心照顧。他不會喊別人媽媽的。”
“秦巖,那你能定期帶他回來看我嗎?”文清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等他長大後能夠對自己的行爲負責時,我會讓他自己選擇要不要回來。這些,是我最後能爲你做的事了。你,好自爲之吧!”
看着秦巖起身離開,文清的視線模糊一片,她知道,這大概是他們這輩子見的最後一面了。
秦巖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孫倩倩已經醒了過來。
她的情況,遠比醫生說的要壞得多。
她遠遠不是智力退化到了兒童時期,而是什麼人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而且還十分抗拒別人靠近她。
家屬來之前,護士也只能遠遠地看着,不讓她出事不讓她跑出去。
秦巖進到病房的時候,目光轉了一圈發現她人不在牀上,護士指了之後,他纔看到雙手抱胸縮在牀上角落裡的一團人兒。
“我想單獨和她相處一下。”秦巖道。
護士看了眼孫倩倩,不放心地叮囑了句:“病人現在情況還不是很穩定,你注意着點。”
秦巖點頭,進來後將病房門輕輕掩了起來。
他慢慢走了過去,步伐放得很輕,生怕嚇到了她。
看孫倩倩沒有太大反應,他才就近在牀沿上坐了下來。
“倩倩”他輕聲喊她。
孫倩倩慢慢擡起頭來,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熟悉的愛慕,也沒有那些不可理喻的歇斯底里,剩下的除了乾淨就只有陌生。
她盯着秦巖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垂了眸去,並沒有搭理她,只是脣瓣不停地蠕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秦巖湊近一點,才聽到她嘴裡在不停地重複:“阿巖、阿巖”
那一瞬間,他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就從眼裡滑了下來。
孫倩倩連自己都不記得了,甚至剛剛看他還像個陌生人,可卻記得他的名字,她把他刻在了心上
“倩倩”
秦巖喉中酸澀難耐,慢慢伸出手去,將人攬到了自己懷裡。
因着馬上就要到週末,週五下午的工作氛圍總是十分輕鬆的,但難免也有點不在狀態。
一想到明天孟茵茵就會帶着小xìng yùn回來,江槿西的心思也有點飛了出去。
好在最近工作量不大,她這個老闆偷點懶也不至於壞事。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mì shū小葉一臉喜地捧着一束紅玫瑰敲門進了辦公室。
江槿西和顧湛在一塊待久了,性子開朗了不少,偶爾也會跟同事下屬打趣幾句。
小葉算起來還是她學妹,今年六月份běn kē就要畢業了,現在還算是實習。不過這小姑娘手腳很勤快,辦事也利落,江槿西準備過了實習期之後就把她轉正。
每每自己帶着她的時候,她就想起了當初還沒畢業在雜誌社實習的時候樑馨帶着自己的時光。
沒想到一眨眼就差不多五年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着這些年輕血液,她有時候就覺得一點一點從手裡流逝的青春慢慢就回來了。
彼時,看到小葉手裡捧着的紅玫瑰,江槿西笑着調侃道:“這是有了追求者了?”
小葉忙搖頭:“江總,這可不是送給我的。”
江槿西微微挑了下眉,不是送給她的,難道還是送給自己的?
事實證明,還真是被她給猜中了!
小葉一臉神秘的將花遞了過來,促狹道:“這是送給您的呢!不過卡片上面沒有署名,只說是邀您晚上一起出去吃飯。江總,這會不會是顧總故意要給您一個驚喜啊?”
江槿西半信半疑地將花接了過來,九十九朵鮮豔欲滴的紅玫瑰,看着十分炫目。
真的是顧湛給她的驚喜嗎?
可是自從湯圓他們出生之後尤其是最近這兩年,顧湛已經很少做過這種浪漫的事情了。送花給她帶她單獨出去吃飯已經很少了,更別說是像剛剛結婚度蜜月那會兒帶着她海邊漫步、篝火晚會還有最浪漫的國度看最浪漫的花等等類似的事情,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做了父母特別是孩子到了貓憎狗厭的這個年紀,你有一點時間都得耗在他們身上。
以前裴麗就說男人一旦結婚浪漫細胞就會被滿門屠殺她還覺得好笑,後來親身經歷才知道這話就是真理。
不過好在江槿西平時也不注重這些形式主義,過日子嘛,顧湛體貼她、對她好,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她這個人,很容易滿足。
不過饒是如此,此刻的她心裡還是有些小得意的,也帶了絲期盼。
想想也是,這兩年她身邊雖然有過幾朵無關緊要的爛桃花,不過一旦知道她已經結了婚或者知道她是顧湛的太太之後,爛桃花就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激起來,更別說是來打擾她的生活了。
應該是顧湛了吧!
江槿西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算他有心,小葉見狀忙道:“江總,您要不要現在打個diàn huà給顧總問一下啊?”
現在打diàn huà給顧湛嗎?
他既然送花都特意沒有署名,那應該是準備給自己一個驚喜吧?
江槿西搖搖頭道:“不用了,反正一會兒下班的時候他應該會來接我。”
下午臨走前江槿西特意在公司洗手間裡化了個淡妝,左看右看覺得滿意之後這才拎着包下了樓。
公司門口確實停了一輛豪車,不過卻並不是顧湛今天開出來的小銀,而是一輛黑保時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