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瞧着氣氛瞬間降低,立即也跟着站了起來,湛一凡頗有默契的立即按住傑森院長的肩輕輕的搖了搖頭。
薄荷看了衆人一眼道:“老舅,你吃長壽麪吧。醇兒,切蛋糕分給每個人。”
“哦……”醇兒自己將刀又拿了回來準備自己切蛋糕。老舅見着氣氛似乎因爲這個傑森完全變了,也微微的變了臉色顯得有些不高興起來。
“老舅,沒事的。”薄荷安慰了一下老舅,轉身跟着白合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涼亭裡找到白合,看着母親一個人孤單而又悽哀的背影,薄荷輕步慢步的走過去,雙手輕輕的握住母親的肩低聲道:“媽媽,你沒事吧?”
白合擡頭,因爲涼亭裡有古風的吊燈,所以很清晰的能看到薄荷臉上的擔憂。
白合這才知道自己衝動了,她一向都不這樣的,但是傑森剛剛的話……實在讓她在親人們面前無以遁形,明明來的時候就說好了,要控制他的言行不能亂說話,他們的家並不是那樣的開放……
“媽媽。”薄荷坐下來輕輕的握住白合的手,“是不是還在生傑森院長的氣啊?”
白合搖了搖頭,可薄荷知道,這搖頭是違心的,她明明就雙眉緊蹙,寫滿了不快。
“媽,傑森只是主動了一些,可他人卻是非常好的,我相信你也看到了吧?”
“荷兒,不能別人對你好,你就百分之百要全部還給別人,是不是?如果那樣,人生該得多累。”白合悠悠的嘆了口氣,看着前方也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麼。
“可是,這個對你好的人,他對你的好是不是別的人一樣呢?這份兒好,能不能讓你也爲之感動,爲之變了心意呢?有的人的好就是有一種魔力,能讓你改變初衷,甚至改變整顆心。是不是?”
薄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着什麼,但是她知道傑森沒有惡意,母親也並不是真的討厭傑森。如果討厭,就不會帶着來中國了。
白合不說話,只是低着頭。
“有的人,如果錯過了,也許會後會一輩子。今後還有人對自己這麼好嗎?如果想到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你的心裡是有想法的。我最初和一凡相處的時候,就常常想,這輩子還有別的男人對我這麼好嗎?如果我錯過了他,我一定會後悔莫及,這一輩子都再有幸福的可能了。媽媽,我是真的非常希望你幸福。但如果傑森爲你帶去了困擾,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歡他這樣直白的對你,你可以和我說,我和一凡都可以爲你辦理轉院,去英國別的地方,療養院還有很多很多優秀的……”
“不用了。”白合突然緊握薄荷的手,薄荷微微含笑的看向她,她卻避開薄荷的直視,“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敢想這些。我很高興你能遇見一凡,我也相信他能給你一輩子的幸福,但是媽媽怯懦,媽媽知道他對媽媽好,可是媽媽還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其餘的……都挺好的,我的身體好得很快,我也適應了那裡,倒是沒必要再換地方。”
薄荷點了點頭:“你覺得好,那就好。走吧,我們回去,舅舅他們該擔心了。”薄荷伸手扶起白合,白合深深的吸了口氣跟着薄荷又返回廳中。
回去之後誰也沒問薄荷和白合,舅舅將蛋糕端給白合:“吃吧。你女兒做的,味道不錯。”
“很鮮呢。”舅媽看着薄荷笑着評論道。
醇兒只顧埋頭吃,只有傑森哀哀的看着自己旁邊的母親,薄荷輕輕的側開視線,她想……她這一次是非常有必要與傑森談一談了。
薄荷低頭,湛一凡將蛋糕推到她跟前:“我知道你這兩天吃膩了,但今晚也要再吃一些。”
薄荷點了點頭,拿起小勺子吃了起來,味道的確很鮮,比前幾次做的都好吃。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是今晚吃得太多了嗎?還是這幾天蛋糕吃得太多她竟然沒有什麼食慾,而且隱隱覺得……想吐?
勉強的吃了幾口沒人看自己薄荷便推到了一邊去,一羽已經想要睡覺了,自覺地就走到薄荷身邊來拉着薄荷的胳膊靠在她的懷裡閉着眼睛睡了。
白合在一旁看着一羽依賴薄荷的模樣感嘆:“看來他的心裡已經更加的依賴你了。”
薄荷微微一笑:“媽媽是在吃醋嗎?”
“當然不是。看見你們姐弟這麼好,我比誰都開心。”白合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一羽的腦袋將他拉過去:“一羽,今天媽媽哄你睡好不好?”
一羽揉了揉眼睛看向薄荷,薄荷立即安慰道:“和媽媽睡吧。姐姐還有事情,好不好?”
一羽點了點頭便將腦袋偏向白合的懷裡,薄荷看向一直鬱色的傑森站起來,輕輕的走過去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輕聲道:“傑森院長,我們談一談吧。”
“當然可以。”傑森院長低聲回道跟着站了起來,薄荷轉身先走了出去,隨後傑森便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到了剛纔的涼亭。
“坐吧。”薄荷先坐了下來,她可不像和這個高大的男人站着說話,仰着脖子不是一般的累。
傑森安靜的坐下,薄荷開門見山的便道:“我覺得……你真的很喜歡我的媽媽?”
“是的。”傑森從來就是個直接的人,所以也不隱晦的便答如是。
“據我所知,您至從和前妻離婚已經單身二十幾年了?”
“是。我一直以爲這輩子我都不會再遇見讓我心動的女子,但是你媽媽的溫婉,可人,氣韻一切都吸引着我,就連她身上所帶的文化,她說話的語氣,她的一個表情如今都已經能讓我癡迷。你不知道,你媽媽究竟是一個多麼值得男人去愛的女子。”
“可我媽媽竟五十多歲了,您也覺得沒關係嗎?”
“愛情是分年齡的嗎?”
傑森的反問讓薄荷緩然一笑,這個傑森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的確是不分。所以你是願意給我母親倖福的了?”
傑森認真的點頭:“我知道在她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人。但是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給她看,她所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她。無論是以後到中國來生活,還是陪她去環遊世界,我都願意。”
傑森的英語十分的流暢,但是保持着和白合說話時的語速,因爲他知道薄荷的英語和白合一樣並不是那樣的流利,這也看得出來他真的是一個非常細心而有紳士的男人。
“那你知道你現在給我母親帶來了怎樣的困擾嗎?”薄荷必須要知道傑森究竟是怎麼想的,這樣她才能確定要不要推波助瀾,關於這場愛情,母親也並不是沒有心動的,不然她不會捨不得離開那家療養院。
“是……我知道她不肯接受我,但是我不知道原因。我知道,愛情是不能強求人的,從她推開我不讓我吻她我就知道了。但是……我卻放不下,我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如此百折不撓,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卻能對她產生悸動,就像個小夥子似的……愛情偏偏又是身不由己的。”
薄荷看着傑森,突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如此的追逐着母親,如此的癡情,可是母親卻一再的退縮,連他一半的勇氣也沒有。
“如果媽媽能像你這樣,有一半的勇氣就好了。”
“什麼意思?”
“我希望在十年後還能聽到你這樣說,希望十年後,還能看到您的癡心。放心吧,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幫幫你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在目前不要太緊逼她,好嗎?她有她的苦衷和怯懦。”最緊要的便是解決了這場婚姻,下個星期如果錢律師還未果,那她就該親自出手了。也不得不……親自出手!
“是指她的婚姻嗎?”傑森突然又問,薄荷微微一怔,因爲她實在想不到這傑森竟然知道!是母親告訴他的嗎?
“你怎麼知道……”
“她拒絕我的時候說過,她還沒有離婚,可是她也說了,她想要自由,所以我現在不會強求她,也不會緊逼她。今天只是我太激動了,當着你們的家人,我情緒高了一些,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但我保證,以後我一定小心翼翼,拿我的生命去呵護她,去等待她。”
因爲夜風,所以傑森似乎清醒了一些。薄荷看着對面這個五十多歲的英國男人,也許是失去過一次婚姻的緣故,他表現的竟比許多年輕的男人還要讓她感動……這場黃昏戀,能得到善終麼?她竟是那麼的期待傑森疼愛母親的模樣,她相信……他一定會是個好男人吧。
別的家都是母親爲女兒愁終生大事,沒想到自己確實爲母親愁終生大事,這裡面的真誠之心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和這傑森的這番深談讓薄荷放了許多的心,所以第二日分別的時候薄荷也並未多加相送。在機場先把母親和傑森送上飛機,雖然一羽很捨不得,但是如今又薄荷了,他也能看着母親離開的背影,只是有些悲傷。
薄荷擡頭看向湛一凡微微挑眉:“所以,你什麼時候走?”
反正都已經從白陽鎮回來了,反正都已經和母親又分別了,她沒有什麼經不住的。
湛一凡攬着薄荷的肩擡手便狠狠的刮過她的鼻樑:“壞傢伙,就那麼盼着我早點兒離開?”
薄荷噘嘴:“反正遲早是要走的。”雖然如此說,話裡的味道確實十分酸澀的。
“下個星期。”湛一凡頓了頓突然道,“今明後三天再陪陪你,星期一再走。”
所以,他纔回來一個星期,便又要離開了?
醇兒在一旁聽着知道姑父又要走了也不敢說話只怕惹了姑父和小姑同時不開心,只有默默的牽着一羽和隱跟在後面,可憐的小姑又要開始孤獨的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了麼?隱還是個少年,一羽不用說了,家裡最小的小萌貨她也是打死不願意叫一聲小叔叔的,所以自己一定要奮起,常常爲小姑分擔才行。
醇兒握了握拳打定了主意,看向前方也充滿了曙光,只是一想到李泊亞醇兒就焉了,總是想起那一天的眼神和背影,直到今天還在腦海裡不斷的打轉……
*
因爲到家已經是晚上,所以吃了飯醇兒便直接在西區的花園留宿。
薄荷帶着一羽去睡覺,從一羽的房間出來卻看見隱在外面等自己。
“怎麼了?”薄荷低聲問,因爲隱的臉上很明顯的寫着‘有事’二字。
隱頓了頓道:“薄先生……來了。”
“嗯?”薄荷一個蹙眉,“什麼意思?”現在已經快到十點,隱的意思是……那個人來了?
隱知道薄荷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看着薄荷便又道:“先生已經下樓,讓我在這裡等你。”
薄荷頓了頓,看着隱問:“他來做什麼?你們怎麼讓他進來了?”
“小丁聽他說是您父親便讓他進來了。來做什麼……我不得而知。”
薄荷也知道自己的問爲難了隱,冷冷一笑:“看來,沒有交代到是我的不是了。”
薄荷扶着樓梯下樓,看見薄光正坐在客廳裡,而湛一凡在對面陪坐着,倒是誰都沒說話,氛圍冰冷怪異的讓一旁的張姐和劉姐都瑟瑟發抖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薄荷看了張姐和劉姐各自一眼淡淡道:“你們下去休息吧。明早起來再收拾。”
“是……夫人。”
張姐和劉姐立即各自退下,薄光聞聲擡頭看向薄荷,薄荷緩然在湛一凡身邊坐下,端過湛一凡的杯子淡淡的抿了口茶擡頭微笑的看向薄光:“不知道薄先生半夜大駕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薄光冷冷的瞥着薄荷:“一定要這麼對我?”
薄荷冷笑:“我早已經說得清楚。再者,我想至從上次在薄家的不歡而散之後,我和薄家至此便已是真正的決裂。”既然已經決裂,再和必假惺惺的與他演戲呢。
他嫌累,她也嫌累。
薄光冷冷的吸了口氣,定定的看着薄荷:“我說的……是你母親回來的事。”
薄荷有些訝然的挑眉:“終究……還是我自作多情了。”以爲他的那質問是自己對他的態度,卻原來這半夜而來的目的是爲了母親,也是,在他心中目前最重要的的確是他那執著和不甘。
薄光輕巧的避開薄荷的自嘲,淡淡含着憤怒道:“她即便回來,你也不肯讓我見她一眼?要不是別人告訴我見到你在機場送人,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到如此之狠。我的心意還表達的不夠清楚嗎?如今無論想怎麼責怪我我都別無二話,但是對你母親,我是抱着一顆真摯的心來三番兩次的求你,告訴我她的蹤跡,對你來說那就是天大的難事!?”
薄荷淡淡一笑,怒了?
湛一凡並不好說話,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的握住薄荷的手,給她溫暖的力量。
薄荷也感覺到了湛一凡給自己的力量,她並不畏懼與薄光的對峙,只是聽見他的這番話心裡難免還是會起漣漪。
“如果……”薄荷頓了頓,擡頭看向薄光,“她想見你,我是怎樣阻止都不管用的,不是嗎?如果她真的想見你,不論我做什麼她也絕對會見你一面,也輪不到你此刻來這裡對我興師問罪。如果,她還願意見你,還願意與你有任何的可能,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撕了那一份她簽了字的離婚協議嗎?”
爲什麼,他們都不肯承認已經發生或者本就存在的事實?
薄光的臉色煞白,被薄荷說中了事實,他怎麼可能好受。
“她只是不肯原諒我,如果我和她解釋……”他還是不願意承認那離婚協議是她簽過字的,也不願意相信不肯見他是她自己的意思。
“這二十八年,你解釋的次數少嗎?”
薄光握緊拳頭急色的看向薄荷爭辯:“我只是從未解釋過!”
薄荷憤怒:“那還需要再解釋嗎!?什麼語言能抵過這二十八年!?你別開玩笑了,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八年?你把別人的人生當做玩笑,還妄圖那個人能對你繼續心存眷戀。就算你自己肯後悔,肯解釋,那個人她願意嗎?”
薄荷並不想把話說的這樣絕情,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他就永遠都不會認清事實,母親已經不愛他了,母親只想和他離婚,母親永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不說外界的輿論,不說薄家,他自己有勇氣嗎?母親願意嗎?
“我是你的父親!”薄光再一次強調,他只是希望薄荷能看在自己是她親生父親的份兒上讓他見見她的母親,就那麼困難。是,他承認,她藏了起來,他是找不到的,就像他當年藏了白合二十八年,別的人也都找不到一樣……
“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不是!”薄荷知道,無論自己嘴上再怎樣說,血緣關係是抹殺不了的,所以她不願意親自動手料理薄氏,她只能看着薄氏自己垮塌。可是這也並不代表她還能像從前那樣,傻傻的爲之付出一切,失去自我,違駁自我的意願。
薄光神色一顫,看着薄荷讓自己儘量的保持冷靜,可是微微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他不可能不在乎薄荷如此冷漠的言語。
“請吧,薄先生。”薄荷緩然的站了起來,她並不想與他過多的相處。
“告訴,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爲什麼不想見我,而你……爲什麼一定要逼着我簽字!?”薄光並未站起來,而是用自己冰冷的雙眸盯着薄荷依然帶着不甘的問。
薄荷冷冷的低頭看向他:“爲什麼?”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的冷笑,“你竟然還問我爲什麼。真可笑,原來你始終都不知道你在哪裡錯失了她。難道,你自認爲你愛着媽媽,她是世界上對你而言最終的人,你自認爲就可以了嗎?你這些年有做過哪怕一件……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事嗎?對她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嗎?你真的愛她嗎?愛她什麼?那個被你囚禁的她?那個無依無靠失去一切甚至精神失常身體殘破的她?還是你自己心中的影像而已?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對她做過一件……讓她覺得值得的事嗎?她早就對你恨之入骨,對你失望徹底了。”
薄光顫抖着手捂着自己的臉,這些天他真的想了很多,他想起這二十幾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爲,他以爲自己從不後悔,他也爲自己的過去而感到滿足和幸福,因爲他擁有了她二十八年,哪怕她並不是自願的,可她始終在自己身邊,爲他生兒育女,爲他哭爲他喜,她的一切都只爲了自己而存在着。
但是……如今她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最開始他抱着無論她走到哪裡,哪怕是天涯海角自己也能把她追回來的恆心,他也以爲自己做得到,可是漸漸的他終於覺察到了自己的力不從心,他找不到,他無論做了多少努力,怎樣的表達恆心也做不到,眼前這個女兒,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始終硬着心腸不肯將她的母親交出來。
這是他自己造的孽麼?因爲對她的不寵愛,所以才導致她如今對自己這般的冷漠,因爲自己對她親生母親的身份隱瞞所以才導致她對自己的怨恨,所以他們父女才走到今天這形同陌路的一步。
薄荷的話久久的迴盪在薄光的腦海裡,白合究竟要什麼?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要什麼,難道不是自己?就像自己想要她一樣?
對他恨之入骨,對他失望徹底?他不信,真的不信!
握着拳頭,緩然從沙發裡站起來,薄光一臉挫敗卻又堅定的看着薄荷:“我想……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她一面,不然就算是我死,也不會簽字。”
薄荷淡淡的看着薄光並不說話,薄光見始終沒說話的湛一凡依然只是低着頭並不發表言論心裡悽然一冷,卻又生出一些欣慰來,總算讓她嫁了個好人,這也算是唯一對得起她的地方。
薄荷有些不懂薄光這一刻的眼神,看着湛一凡露出欣慰的神色?是欣慰什麼?
薄光轉身離開,薄荷一直站在原處直到薄光消失還未醒過身來。
“別想那麼多,我看他如今情緒已經降到了谷底,已經快要投降,被你的藏匿術弄得萎靡不振。看到這樣,我倒也放心離開。”
湛一凡站起來輕輕的拉着薄荷的胳膊道,薄荷擡頭看向湛一凡:“你也這麼覺得?我也覺得……他好像士氣下降了無數。比起從前的理直氣壯,今天的他倒是更……”薄荷頓了口,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湛一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就算她不說他也明白。
“從前,”薄荷輕輕的靠進湛一凡的懷裡,伸手輕輕的點着他的胸膛淡淡道,“他理直氣壯,他霸道無理我倒可以恨他恨得理直氣壯。可是今天的他除了讓我覺得可笑之外還覺得可憐。我這是怎麼了?”
薄荷擡頭看向湛一凡:“我明明更支持傑森的。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壞的女兒,別的人都盼着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好,我偏偏盼着他們分開……有時候想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是一凡……”薄荷望着湛一凡,希望從他眼眸裡找到一絲力量,“我覺得,這纔是媽媽想要的。媽媽並沒有拒絕這一切,而是欣然的接受。如果她真的放不下,她不會那樣乾脆的簽字,也不會這麼迅速的回倫敦,更不會和傑森之間發生曖昧,是不是?”
母親想要重新開始的心情,她從來都沒有拒絕過。
“但是她也沒有提起過。”
湛一凡冷靜的道,卻依然給了薄荷力量和鼓舞的眼神。
薄荷的手一緊:“什麼意思?”
“沒有提及,就手心裡還在乎。從昨天到你們分別之前,她有提過哪怕一次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的事嗎?”
薄荷一頓,看着冷靜的湛一凡緩緩的搖了搖頭。
“但是,”薄荷嚥了咽口水,“也有可能是根本就不願意,也沒必要提及啊。”
“她就不關心離婚這件事究竟有沒有辦成嗎?”
湛一凡的問讓薄荷怔住。是啊,母親壓根兒一個字也沒問過,沒有提過,究竟是因爲還在乎還是根本就不在乎了?
薄荷看向湛一凡,她的情感再一次引導了理智嗎?
*
湛一凡星期一便要回倫敦了,本來薄荷想和湛一凡共處一下二人世界,沒想到有力和洛以爲卻突然找上門提議郊區旅行。
薄荷想起上一次郊區旅行,那個時候開着房車,還有胡珊他們同行,也有孟珺瑤,那個時候孟珺瑤對湛一凡還是癡心絕對,如今……她們兩個人倒是每週一個電話互相問候着。
既然要旅行,醇兒這個原本就在一起的樂天派吃貨自然是少不了的,有力又叫上了李泊亞這個移動廚房,最後六個人再加上隱和一羽就出發了。
依然是當初那輛房車,有力做司機,其餘的人都在後面聊天吃東西,不亦樂乎。
李泊亞和湛一凡在比較安靜的角落商量着公事,但凡有點兒空閒他們似乎都在聊工作的事,薄荷知道亞洲的工作事宜湛一凡幾乎都交給了李泊亞和有力出力,他們二人並不輕鬆。所以她們三個女人聊天雖然聊的開心還是儘量的控制了聲音。
一羽和隱在另一邊看窗外的風景,因爲薄荷他們正在聊洛以爲婚禮的事,隱是完全沒興趣就乾脆帶着一羽去看風景給他指建築物。
洛以爲這周去看了婚紗和戒指,因爲有力都要給她選最好的所以她才知道有力竟然是個有錢人。
“從前就以爲他是湛一凡的跟班,也沒多少工資,沒想到你老公還挺大方,總裁特助也不是個小職務,至少他的年終獎就夠我賺一輩子的了。”洛以爲喜上眉梢的說起這件事兒,薄荷鄙睨的看了洛以爲一眼:“所以,你就沾沾自喜吧。既然工資不低,那還要我們送房子!”不夠,年終獎到底是多少?湛一凡也是真的在給有力買房子,動作很快已經讓他在雲海市的秘書去辦了,薄荷聽見他打過電話,所以還知道地段在哪裡,果真是雲海市如今最貴的地段。
“那是紅包,不一樣的。”洛以爲挑眉,如今的她也成了小女人,讓薄荷又是嘖嘆卻又是欣慰,這女人結了婚果真是不一樣的,就好比自己,雖然知道那都是應該的,但是想起那麼一大筆紅包……還是忍不住的心疼啊。
“醇兒,你今天怎麼老是發呆?”洛以爲推了推坐在一旁心思卻好像並不在的醇兒,醇兒‘啊?’了一聲醒過神來,薄荷靜靜的看着醇兒:“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醇兒摸了摸後腦勺,心裡咯噔害怕自己的反常被小姑看了出來:“沒事……”
薄荷蹙眉,一次兩次她還願意相信,可是次數多了她以爲她還會相信她真的沒事?這一個星期以來都是這精神恍惚的樣子,就連前天昨天在老家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舅媽和表嫂一個勁兒的問自己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薄荷才注意這醇兒……或許是真的有了別的事?
薄荷盯着醇兒一直瞧,醇兒也心虛。她是不是走神走的太厲害了?誰讓她今天看見李泊亞,偏偏還就在一個空間裡,兩個人陌生的就像路人,氣氛掉到了最低點,剛剛見面時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微笑他看都懶得看一眼似的,桐兒知道如果要做陌生人他一定比做得好,他原本就是那樣的人不是麼?
溫柔的時候能似水,冷的時候卻又如冰。況且他還幾乎從未對自己溫柔過,醇兒鬱悶的嘆息,她這是究竟招誰惹誰了?不久鬧個分手嘛,搞得自己真的失戀了似的,那是失去牀伴又不是戀人。
“真的沒事,小姑……”她纔不想讓小姑知道自己和李泊亞苟且過的事兒,要成爲永遠的秘密纔好。
“如果沒事,你就鼓起精神,整日這樣萎靡不振的樣子給誰看!?”薄荷厲聲低吼,就連湛一凡也扭頭看了過來。但薄荷是真的發了脾氣,她看不慣平日裡那麼沒心沒肺樂天的醇兒這一週的模樣,整個人都像失了魂似的,雖然勉強僞裝的很像沒事,但她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丫頭根本就是有了心事!?
醇兒埋下頭,眼眶發紅。薄荷哪裡吼過她半句?她也知道小姑是爲了自己好,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難忘那李泊亞混蛋的背影和眼神而已,她又沒有想別的。
洛以爲一向也怕薄荷,就算覺得醇兒可憐頓時也不敢說話。
李泊亞靜靜的看着醇兒,微微的勾了勾脣,只是他對別的人一向都是這般溫柔淺笑的模樣,所以湛一凡並無覺得他的神色又和差別,扭過頭來便又繼續和李泊亞囑咐起公事來。
“小姑,我錯了。”醇兒捂着臉悽悽道,“我知道我這幾天讓你擔心了,我答應你,我一定振作,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都不能再影響我的心情!”
薄荷見醇兒認錯,態度又那麼可憐和誠懇心便軟了下來。其實也只是想給醇兒提個醒兒,並無真心想給她下馬威什麼的。
伸手輕輕的拉着醇兒的手腕,看着醇兒那通紅的雙眸:“真的知道錯了?”
醇兒點頭:“嗯。就不該爲了別人的事情而影響自己的心情。”
“別人的事情?”
醇兒頓了一下點頭:“嗯。”
“別再拿案子的事情糊弄我,你以爲我還信嗎?”
“不是。”醇兒立即擺手,“是我刑警隊裡一個別的女孩兒……”醇兒又開始滿頭冒汗,如果小姑再繼續問下去她可能就要再一次露出馬腳了。
薄荷對別人的事也沒興趣,而且看醇兒也是打定主意不和自己說便罷了。
“自己調整心情吧,不然我看你這狀態就算去上班也辦不了案子。”薄荷冷冷的道完便又去拿洛以爲帶來的婚紗冊,裡面有伴娘禮服和新娘禮服的圖片,洛以爲今天原本就是想要她們幫忙選一選才帶來的。
洛以爲也立即引開話題:“我就覺得這個婚紗不錯……”
醇兒瞥了一眼婚紗冊,鬱悶的用手指在自己膝蓋上畫圈圈,要不是李泊亞,自己會這麼不在狀態麼?要不是他最後用那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要不是他用那冷漠的背影對着自己,她一定不會被小姑注意然後還被責罵。
醇兒突然擡頭,狠狠的眼光向李泊亞的背影射去,李泊亞突然坐直身子,對面的湛一凡輕佻眉梢的看着今天也總是不在狀態的李泊亞:“怎麼了?”
李泊亞挺了挺鼻樑上的眼睛淡淡道:“沒事。”
湛一凡突然眯起眸子,怎麼說辭和某個人那麼像?輕擡眉眼,湛一凡向醇兒望去,醇兒猝不及防的被姑父的視線撞了個正着立即收回自己的視線,埋頭不語,心裡卻驚慌的直跳,怎麼姑父會突然擡頭望來?
湛一凡收回視線,淡淡的看向對面的李泊亞:“我知道你一向喜歡挑戰,但是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能做,自己應該有個尺度。”
李泊亞眯了眯雙眸淡淡的‘唔’了一聲:“我知道。”
湛一凡再看李泊亞,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才又繼續講起公事來。
“到了!”有力聽穩了車子回頭大聲而道,這一次他們來的不是山谷,而是海邊。
有力先下了車,洛以爲被他單手抱了下去,兩個人牽着手就踩着軟軟的細沙衝向湛藍的大海。
房車就停在沙灘上,因爲並不是熱鬧的景區,只是比較冷清的海灘邊,所以除了他們幾乎沒有別的人。薄荷先下車,醇兒在後面蹦下來,醇兒很少見到大海,所以尖叫着便向有力和洛以爲追去。
薄荷擡手擋了擋天上的太陽,頭上一重,薄荷擡頭,原來是湛一凡從後面給她戴了頂大邊遮陽帽。
“好熱。”薄荷撅了撅嘴,這種時候其實呆在家裡纔是最舒服的。
已經快六月的天氣的確是炎熱無比,湛一凡立即回頭看向李泊亞,李泊亞點了點頭便去拿早已經準備好的沙灘遮陽傘和躺椅搬出來,隱自然一起搭手,薄荷覺得自己也不能閒着便也上車去幫忙搬東西,但除了一些水果和零食之外湛一凡幾乎是不讓她碰別的東西的,比如冰箱這樣的東西幾乎就是隱自己扛下來的。
薄荷嫌熱便在躺椅上躺着,一羽在一旁提着小桶撿能撿的貝殼,隱和李泊亞則在車上不知道做什麼,湛一凡在幫薄荷做冰涼的水果汁。薄荷覺得全身都沒勁兒,就只撐着下巴看着在海邊玩的不亦樂乎的三個人。
醇兒純屬電燈泡而不自知,有力抱着洛以爲在海里轉,醇兒就在一旁朝他們二人潑水。有力怒了,放下洛以爲便朝醇兒回潑,醇兒成了落湯雞洛以爲便幫醇兒的忙回潑有力,有力爲了洛以爲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爲又氣又急,最後抓着洛以爲便站在海里接起吻來,醇兒終於感覺到了尷尬,畏縮縮的便回來了。
渾身滴答着水狼狽而歸的醇兒衝到湛一凡跟前拿起切好的菠蘿便吃,湛一凡冷颼颼的瞧了她幾眼纔將盤子拿開:“要吃,自己切去。”
醇兒鬱悶的看着拿走了盤子的湛一凡竟然捶胸:“姑父小氣!就知道給小姑準備,可憐的我沒人疼沒人愛啊!”
薄荷扔來毛巾,哭笑不得道:“快上去換衣服。”
“哦。”醇兒一邊擦着頭髮一邊上了車,只是沒想到李泊亞一個人在車上,而隱早已經從另一邊的窗戶跳了出去買東西去了。
“一羽,”薄荷指着遠處的一個紅貝殼道:“那個,那個紅色的看見了嗎?”
一羽提着小桶跑過去,薄荷微微一笑,她怎麼覺得一羽越來越聰明瞭呢?
“那是誰?”和有力牽着手回來的洛以爲突然伸手指着馬路上的人影道,“好像是薄煙?”
薄荷聞聲蹙眉,站起來走到能看見馬路的地方望去,不是薄煙……是誰?只是她身邊的男人並不是穆蕭陽,薄荷也認得,正是那個和自己有過交手後來又有模特過節的律師言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