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裡,無聲的用視線臨摹着他的五官,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她的臉上不悲不喜,表情淡漠如霜,唯有一雙黑色的清眸,彷彿陷入了某種深遠的回憶之中,顯得悠遠而哀傷。
整整過了十多分鐘後,椅子上的女人,才緩緩開口。
“幾個月前,那晚,我拉着宗澤出去陪我喝酒。他說,我和你,時機不對,是一場死局,再糾纏也不會有結果。那時候,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千絲萬縷,我又怎可能真的一走了之?二十年來,我一直活得很艱辛,我從不敢認命,從不敢逃避,但凡這二十年裡,我稍微有點認命稍微有點逃避,或者我現在已經是萬劫不復。可是……”
景悅微微停頓,輕輕淺淺的聲音,繼續迴盪在寂靜的病房裡。
“我現在很後悔,後悔沒有聽宗澤的話。凌蕭,我若是那時候就下定決定放手這一切,那麼,今天,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躺在這裡?”
溫暖的午後陽光,從景悅身後的窗戶中照射進來,給她的周身鍍上了一層柔軟恬靜的光。
女人軟軟靠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凝視面前病牀上的男人。
一行淚,順着她的眼窩處,緩緩滑落。
那滴淚水劃過她蒼白而清雋的臉頰,看上去有種頹廢悲傷的絕美。
她突然起身,走到了牀前,她雙膝緩緩屈下,蹲在了他的牀畔旁。
她纖細蒼白的手,輕輕執起他放在一旁的那隻大手。
大手依然溫暖乾燥,帶着他的溫度。只是沒有了那股熟悉的雪茄味,也不再主動捏緊她的手。
短短數月,他遇見她,愛上她。
他靠近她,征服她,擁有她,卻最後失去她。
他給過她鄭重的承諾,也跪下許過她一輩子的守護,他把一個男人能許給女人的全部,都給了她。
從心,到尊嚴,最後到他這條命。
凌蕭,我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你,那晚雨夜,你敲開公寓的門時,我沒有馬上就認出你。
凌蕭,其實那晚,那段你看到的視頻並不是真的。
凌蕭,每一次你只看到我冷漠無情的拒絕你,可是其實每一個轉身過後,我都在默默流淚。
太多的恩怨情仇,太多的不得已,一眨眼,他們之間,已經隔出那麼深的一道鴻溝。
景悅心裡積壓着千言萬語,心疼與悲傷無以復加。
然而,她終究是什麼都不能說。
她纖細的背影在陽光下一點點塌陷下去,又不知道什麼開始,輕輕的顫抖。
她手捧着那個她畢生摯愛的男人的手,無聲的淚流滿面。
一連好幾天,景悅風雨無阻,每日都會來到凌蕭的病房停留一兩個小時,在兩位主治醫生的交代下,有選擇性地和凌蕭聊天,然後悄無聲息離開。
然而,一連幾天下來,凌蕭依然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隨着時間天天過去,所有人的心,也跟着都在往下沉着。
週末下午,景悅開車到醫院後,駕輕就熟先去了宋主任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