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陸懷安。
沐箏不可能聽不出他的聲音,而這時候外面越來越大的爭吵聲中有一個是柯明皓的,他的語氣中沒有剛纔的一半兇狠,甚至還有些無奈,另一個聲音只可能是柯明遠。
柯明皓比柯明遠大了整整七歲,親眼看着他最疼愛的弟弟從襁褓嬰兒長大成仁,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就像是這回,雖然柯明遠在他的意料之外闖進了這裡,但他根本就不敢讓人攔着他,要是真的在衝突中傷了他這個弟弟一分一毫,便會惹得他無比心疼。
雙方爭執的時候,柯明皓早就瞥到了門口站着的那個紅衣姑娘,那是他這輩子小心翼翼放在心尖兒上的姑娘,而現在他卻只能裝作無暇顧及,繼續象徵性地告訴柯明遠,不要進去。
他知道,柯家兄弟二人之間,向晴根本不會猶豫地便會選擇柯明遠,而他也正是瞭解到這一點纔會把困住柯明遠的任務交到向晴的手上,臨走前他答應了向晴隨行的要求,也對她說了注意事項:如果柯明遠提前回來,可能會受到他的連累。
向晴答應了,因爲她那個時候就是覺得柯明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即使有些不可預料的危險困難都由柯明皓一個人承擔也沒有關係,可是後來,向晴越來越發覺不對勁,直到盛安出事一死一傷。
向晴從來只見過柯明皓明朗體貼的一面,不敢相信這件事是柯明皓一手造成的,直到上一次通話,柯明皓默認了。
他做過很多的惡事,卻一直狠不下心來騙她,向晴也心思複雜不知所措,但看着柯明遠日漸陰沉的臉色越發的心疼了。
有一天凌晨,酒店的房間裡沒有柯明遠的身影,向晴找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家熱鬧的pub裡找到了喝的爛醉如泥的柯明遠。
印象中,柯明遠酒量極好,向晴從來沒有見過她喝醉的樣子,所以當她看見臉頰薰紅滿嘴說着胡話的柯明遠時,他是真的喝醉了還是裝出的這個樣子,只是當向晴一個人把這個男人拖到車上的時候,他嘴裡口口聲聲念得都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即使向晴已經知道,柯明皓開始復仇沐箏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可她還是忍不住地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她惦記了十幾年的情感。
回到酒店裡,柯明遠抱着向晴不放手,向晴知道他肯定又是把她認作是沐箏了,此時忍無可忍地發了一通脾氣,實際上也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告白。
那天,她不管柯明遠是否清醒,也不顧他有沒有在聽她講話,反正她把這些年憋在心裡的話一口氣全部說出來了,當然包括向晴最開始動心的那一幕——小小的少年幫她擋住了細細的竹條。
而這時柯明遠倒像是清醒過來,半眯着眼睛看着向晴,說道:“當年你偷裙子的事本來就是我告發的,後來替你捱打只是因爲愧疚……”
柯明皓和柯明遠同時發現了向晴偷穿母親裙子的行爲,柯明皓用賽車玩具誘惑柯明遠不要向大人告狀,可是後來柯明遠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爲了自己沒能遵守承諾的內疚,也爲了得到大哥之前答應的玩具,小小年紀的柯明遠這才勇敢地擋在了向晴身前,讓一個身心薄涼的少女第一次心頭一熱。
這一誤會和執念,就是十幾年。
如今這樣突然,就好像是一場做了好多年的大夢終於醒了過來一樣,向晴的心裡悵然若失,又覺得可笑,原來,從最初的開始,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她,是真的喜歡他嗎?還是隻是喜歡着許多年來一個虛假又溫暖的影子呢?
天亮的時候,向晴幫柯明遠訂好了回國的機票,柯明遠感到受寵若驚,向晴當然知道他着急回去的目的,而她也有了特殊的目的。
現在纔看見柯明皓這些年來爲她付出的好,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晚了,只是她知道,不管大洋彼岸的他正在面對什麼,她都不想他再獨自一人了。
柯明皓走得太遠了,可向晴還是想盡量把他往回拉一把。
從前柯母待她一個保姆的女兒都格外地好,何況是她的兩個兒子自然是要有仇必報,而柯明遠中途被兒女私情給絆住腳步,當哥的自然恨鐵不成鋼,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動手,一直到這裡,向晴都能理解,這次手機爆炸事件導致的人命可能也只是失手。
但是,顯然這只是向晴自我的心理安慰,柯明皓這個男人遠比她所見到的樣子複雜的多。
後來,向晴和柯明遠在華柯頂樓辦公室的隔間裡看到了工廠裡面可怕的畫面,向晴簡直懷疑畫面中面露兇光狠心地把一顆子彈射到別人腿裡的人,究竟是不是柯明皓。
或許,他們只是長的一樣,從前的他可是最善良的人,從前……
沒有從前,只有現在。
現在向晴親眼在這裡看見這個男人了,站在一羣黑衣人中間,儼然一副黑邦老大的派頭,明明已經看見了站在這裡的她,卻還是假裝沒看見,或者是根本不在乎她,接着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攔下柯明遠。
當然,剛纔就說了,他是攔不住的。
爲了避免在爭執中不小心傷到柯明遠,柯明皓故意不讓周圍的人插手,只一個人用力地把人抱住,又在懷裡人的奮力掙扎撕打之下,兩個人在地上滾作一團。
向晴向前走了幾步,立馬就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隨後她聽見地上的人對着這邊發火,大聲喊道:“別碰她!”
別碰她,你們不配。
別碰她,她對他很重要。
只是,她不理解他,沒關係,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無法裡解他心中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爲什麼沒有人問呢?也許他就會說出來了啊。
衆人聽見柯明皓命令,很快就給向晴讓出了一條路來,這下便輪到地上的柯明遠費力鉗制住柯明皓的身體。
向晴毫無阻礙地推開了這扇門,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此刻的沐箏雖是灰頭土臉的站在生死一線上,卻依舊沒有半分慌亂失態表現在臉上,向晴在心裡出氣似的罵了一句:“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