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來之不易又行程迅速的婚禮結束了,阿永許願事後第一個來感謝陸懷安,陸懷安心虛着不敢答應,只說兩個人開心就好。
陸懷安一手促成這一切,本以爲自己也會心滿意足,可是到了卻還是沒出息的羨慕嫉妒了。
曾經多久之前,他與沐箏也如兩人現在一般,情投意合形影不離,只是現在物是人非,良人不在。
等到酒店大廳裡的賓客門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陸懷安隨手開了一瓶紅酒,拿不到合適的杯子,乾脆就坐到舞臺的臺階上直接對瓶吹,樣子看上去像是失戀了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爲今天結婚的是他前女友之類的。
陸懷安閉着眼睛,仰起脖子感受着酒精衝破喉嚨的辛辣感覺,從嗓子一直燒到了胃裡,連身子也暖和了許多,正喝得盡興突然被人奪了酒瓶。
待陸懷安清醒着睜眼,這纔看見身前站着的陳老先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陸懷安以爲是因爲自己破了良緣的規矩終於被大老闆找上門來,心虛着不知道說着什麼,沒想到陳老先生卻是挨着陸懷安,也坐在了臺階上,拿起酒瓶來灌了一大口紅酒。
陸懷安沒有見過這個架勢,連忙上前害怕地阻攔說道:“哎呦喂,老爺子您都多大歲數了還喝這麼衝的酒,身體健康不要了?!”
陳老爺子倒是不怎麼在意,打掉了陸懷安拿在酒瓶上的酒,開始昂着頭說着一些得意的話:“就這瓶酒還算衝?想我當年年輕的時候千杯不醉,就沒有人敢和我拼酒,後來也是因爲我酒量好我家老婆子才提議我開了良緣酒店……”
陸懷安對這番明顯的回憶往事型吹牛十分不屑,反駁道:“那也是您年輕的時候了,都這把歲數了還是少喝點注意養生吧……”
說着話時,陸懷安就要伸手去搶陳老先生手中的酒瓶,陳老先生卻依然是死活不撒手,嘴上還振振有詞地說着:“不喝酒好意思稱作是酒店的主人?我可不像你小子,一杯就倒……”
“我纔沒有,早就練出來了……”陸懷安着急反駁,說着說着發覺不對勁,“老爺子,你怎麼知道我之前酒量不好?”
陳老先生說起這個還有點沾沾自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這個網絡發展有多麼的發達,我就用那個什麼度一搜你的什麼資料都全都被擺出來了……”
“哦,這樣啊……”
兩個性格迥異又年紀相差這麼大的人之間,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這一場婚禮,以陸懷安的心思當然知道陳老爺子爲什麼會對他產生好奇,又在百度百科上查出了答案,這纔在這場婚禮結束過後來找他。
陳老先生也意識到,陸懷安一直沒有說出口或者根本不忍心說出口的事情被他這個老爺子知道了,陸懷安心中怕是更加失落了一分。
兩個人互相不說話,沉默了一陣之後,陳老爺子突然又揚起脖子灌了一口酒,隨後把手上的酒瓶塞到了陸懷安手裡。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陳老先生突然開口,神情變得柔和,“那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啦,那是我的一個朋友……”
“等等……”剛講到這兒的時候,陸懷安就忍不住打斷,“這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陳老先生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一巴掌打在陸懷安的後腦勺上,說道:“小子,看破不說破懂不懂啊?!”
四十年前的陳老先生還不老,也不被別人稱作是陳老闆或者是陳老先生,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就叫他作小陳吧。
那個時候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小陳很幸運地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姑娘,卻在當時沒有能力給她一個周全的家庭。
窮小子愛上富家姑娘的情節在那個年代並不常見,更沒有一對情侶可以真正突破世俗相守在一起,在那個年代他們只能在夜晚幽會,在星空下把身體交託給對方,依偎在對方的懷裡幻想着未來能夠光明正大攜手同行的生活。
未來,他們要在教堂裡起誓結婚,未來,他們要生下一兒一女家庭美滿,不受他人阻攔。
可是,這一切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下只有一個冒險的解決辦法——私奔。
“後來,你們成功逃出來了嗎?”陸懷安聽着陳老先生慢悠悠的回憶,急於得知答案。
陳老先生轉過頭來對陸懷安苦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那一晚我沒能等來她,有人說親眼看見她在途中被人擄走失蹤了,但我更願意相信她是被家裡人發現給藏了起來……”
“後來呢?”陸懷安心中震動,卻還是忍不住追問。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我獨自一個人出走家長,創辦了良緣酒店,我欠那個女人一個婚禮,我總覺得她還會來找我,她是個基督教徒,我就在這兒等着她,她要是有一天真的來了S市,看見這裡有一幢這樣美麗的教堂,一定會走進來的……結果,這一等,整整四十年就過去了……”
怪不得,陳老先生一生未娶,名下產業不少,卻無人繼承,傳言他早就立下遺囑,死後把名下所有財產用於社會慈善和宗教事業。
陸懷安聽完陳老爺子的描述,心中一陣遺憾惋惜,嘴上問得卻是:“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他總覺得,陳老爺子是在暗示他什麼,可是他卻想不通陳老爺子的真正用意。
陳老先生輕輕笑了一聲,解釋道:“沒有爲什麼,人老了就忍不住總是回憶從前的事,我無兒無女沒人聽我嘮叨,好不容易逮到了你小子,說真的,從我看見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好像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只不過……”
陸懷安好奇問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那時候比你現在長得更俊秀就是了。”
陳老爺子昂着頭表情傲嬌,說完便起身要走,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了點酒,腳下一陣踉蹌,又不準陸懷安上前來伸手扶他。
宴會廳裝飾華麗的大門被陳老先生的時候,強烈的陽光從門縫兒照射進來,晃得陸懷安睜不開眼睛。
陳老先生微笑着扭過頭來,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並不後悔……”
四十年,他始終覺得那個年輕的姑娘就在他身邊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