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病房的玻璃牆,外面的人看到醫生最後一下電擊下去時,心電圖上起了一個大大的波動,而裡面的醫生也重重的舒了口氣。
醫生再次推開病房門出來時,主治醫生還是一臉上的疲倦,但是平靜的語氣裡有了絲激動:“病人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只要他能醒過來,就沒事了。”
“謝謝你,醫生,太謝謝你了,”白小薔高興得已經哭了出來。
她奔進病房,看着依舊睡在那裡的顏遇,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這是顏遇被送醫院的第七天,他依舊睡在那裡,他的病牀前一直有人守着。
白小薔是一點也不想離開醫院,但是沒有辦法,她不僅得考慮自己,還得考慮孩子,在賀行風的堅持下,她還是回去休息了。
現在只有紀楠在顏遇的牀邊,她的情況已經好多了,醫生說她基本可以出院了。
這會夜已經有點深了,外面走廊裡很安靜,只聽得到偶爾的腳步聲。
紀楠看了看顏遇牀邊掛着的瓶子,看到這瓶要輸完了,正準備叫護士來換藥,突然瞥見顏遇的手指頭好像動了動。
她怔了怔,懷疑是自己看花眼了。
但是,顏遇的手指頭又動了動,這下她看得真切,確信自己沒有花眼。
“顏遇,”她盯着他,輕輕的喚了喚,他這是要醒了嗎?
顏遇的嘴似乎輕輕的張了張,好像在說着什麼,他現在已經沒有帶氧氣罩了,紀楠便把頭湊上去問:“你說什麼?”
“水……”很微弱的聲音,他好像說得很是艱難。
“好,我馬上去給你找,”嘴上這麼說着,但是當下一秒紀楠看到顏遇睜開眼時,她又忘了上一秒做出的承諾。
他醒了,真的醒了,他睜開眼了。
紀楠愣在那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臉上已經有淚水在往下掉。
“你哭什麼,”這是顏遇睜開眼後,對紀楠說的第一句話。
紀楠笑了笑,擦了擦眼:“我也不知道。”
顏遇到底是顏遇,睜開眼後,只是幾秒,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轉眼看了看四周,最後眼睛落在牀邊的點滴瓶上。
他聲音嘶啞的開口提醒:“好像該換瓶子了。”
紀楠抹了抹還在往下掉的淚,這纔想起來自己本來是要去叫護士的,她按了按病牀邊的鈴,叫來護士給顏遇換瓶子。
護士走後,安靜的病房內,紀楠看着顏遇。
她以爲自己應該會很激動,這樣一個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人,居然醒過來了,換做任何人,應該都會激動得大笑吧。
但是她沒有,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只是覺得心裡從來沒有的平靜,好似經過了一場大難,而就在剛纔,她明白這場大難已經過去,剩下的,只有無限的安寧。
她眼裡雖然還在垂着淚,臉上卻是笑了起來。
顏遇看着她哭哭笑笑的,聲音嘶啞的道:“哭什麼,我不會真的死的,我要是死了,誰來給你們發工資呢。”
紀楠破涕爲笑,是呀,這個人不會
真的拋下他們的,他這不是回來了麼,一切都會過去的。
月色輕輕的落進來,照在屋內的人身上……
白小薔第二天和賀行風來時,看到的是坐在那裡,慢慢的喝着粥的顏遇。
她愣在門口,一時不知道步子要怎麼邁纔好,他居然醒了。
她天天在盼着顏遇醒過來,但是當他真的醒過來時,她卻高興得有些茫然了。
“小薔,愣着幹嘛呢?”紀楠坐在病牀前,對着她微微的笑。
倒是顏遇有些奇怪,白小薔怎麼會在這裡,他看向一邊的紀楠,希望她能給出個答案。
紀楠但笑不語。
白小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到顏遇的病牀前的,她腦子幾乎想都沒有想一下,一聲“哥”脫口而出,是那樣的自然。
顏遇一愣,似乎也是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這是他這一輩子,頭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哥,而這個叫他的人,是他的親妹妹,這一聲“哥”遲來了二十幾年。
白小薔自己也不知怎的,鼻子一酸,一滴眼淚“叭嗒”一下就掉了下來,她覺得心裡好像有很多委曲,現在終於可以找到地方發泄了。
因爲,她有個哥哥了。
還是顏遇先反應過來,他有些氣惱的看着賀行風:“不是叮囑過你,孩子沒生之前先不說的嘛。”
賀行風在白小薔身後無奈的聳了聳肩,他真是裡外不是人,他當時說的時候已經被白小薔怪了一番,怪他沒有早點告訴她,現在顏遇醒了,又來怪他,說他說早了。
這兄妹倆,可真是難伺侯。
不過管他呢,人醒了就好。
顏遇看着在面前哭得唏哩嘩啦的白小薔,有些不知所措,他這還是頭一次以哥哥的身份來面對白小薔,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他難得感到一回侷促,想要幫白小薔把淚擦了,但是手又不知道該不該伸,最後還是隻得求助般的看向賀行風。
賀行風卻在一邊微微挑了挑眉,當做沒看到,哼,誰讓這小子剛纔埋怨他來着,纔不要幫這小子呢。
顏遇只能又看向紀楠,紀楠卻也只是笑,樂得在一邊看戲,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顏遇這個樣子呢。
這幫人可真是心狠呀,他可是個病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他。
顏遇只得無奈的看着白小薔,嘶啞着聲音開口:“別哭了好嗎?”
“我不,我就要哭,誰讓你不告訴我來着,要是賀行風也不告訴我,說不定我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白小薔哭得那叫一個帶勁,好像一輩子的眼淚都要在這一次流光一樣,止都止不住。
顏遇無奈,只得道:“你不聽我的,也得爲孩子着想吧,孕婦可是不能這麼情緒激動的。”
白小薔的眼淚刷的就止住了,果然一提孩子她就怕了,這個世上,沒有不爲孩子着想的母親。
“這樣才聽話嘛,回頭再你去吃好吃的,”顏遇再次發話。
“真的嗎?”白小薔的眼睛亮了。
賀行風在一邊看得失笑,無奈的搖頭,這個
吃貨呀,看來這世上只有這兩件東西能叫她在意了,一是肚子裡的孩子,二是吃……
在醫院坐了大半個月,顏遇是終於可以出院了,但照舊不能上班。
顏遇索性便在家裡辦公,爲了方便,紀楠也只得每天到他家裡來辦公。
她總覺得,顏遇的車禍,她也是有責任的,雖然顏遇一點也不這樣覺得。
所以,顏遇的一日三餐,基本上被紀楠給包了。
第一回看到紀楠做飯時,顏遇表示有點驚訝,盯着一桌子的菜問:“這都是你做的?”
“很奇怪嗎?難道我看上去像是不會做飯的人?”
“沒有,”顏遇默默的吃飯,他纔不會承認,其實他之前就是這麼看紀楠的。紀楠看上去溫柔嫺靜,頗有大家小姐的氣質,顏遇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不光是味道好,賣相也很好。
顏遇很少在家裡吃飯,他自己是不會做飯的,要麼就是叫外賣,要麼就是出去吃。
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在家裡吃飯,是很難得的。
他吃完,讚了句:“將來誰娶了你,好福氣。”
“那是,”紀楠微微一挑眉,一點也沒有謙虛,臉上是一個明媚的笑。
顏遇看得一怔,然後不着痕跡的挪開自己的目光。
他記得在車禍前,紀楠因爲孩子的事,每天都是心事重重的,表情永遠淡漠疏離,好似對什麼都不太關心,也不太想去關心。
而剛纔那樣的神采,實在是難得在她的臉上看見。
看來,她是基本上從孩子的陰影裡走出來了。
顏遇想着這些,突然猛的發現,他好像很在意紀楠的事,連她的表情都觀察得這麼仔細。
顏遇不是十七八歲的懵懂少年,他明白,自己這是喜歡上紀楠了。
弄明白自己對紀楠的想法時,他有過微微的驚詫,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對紀楠上心的。
但是他不是個會逃避自己感情的人,既然喜歡她,那就喜歡吧,反正一個未娶,一個未嫁,而且又是這樣的天時地利,沒有什麼不好的。
他不自覺的勾起脣角,笑了笑。
“你笑什麼?”紀楠迷茫的看着他問。
顏遇搖了搖頭,脣邊笑意卻是不減:“沒什麼。”
“騙人,難道我臉上有飯?”紀楠說着頭偏向一邊,那裡立着一面大大的鏡子:“沒有呀。”
顏遇見她還認真了,心裡愈發覺得好笑還是笑,弄得紀楠更加迷茫,最後索性瞪着他:“你到底笑什麼呀,不說的話,等下你自己洗碗好了,我不管了。”
“好,我洗,”顏遇臉上還是淺笑,默默的吃飯。
但真洗碗的時候,紀楠又狠不下心了,顏遇的手上還包着紗布呢,哪裡能真讓他洗呢。
她沒手的從顏遇手裡接過碗筷,悶聲悶氣的抱着往廚房去了。
顏遇看着她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就起了逗她的心思:“你這個樣子,看上去很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