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聲音往後凝視而去,只見許辭遠坐在輪椅中,身後一個戴着金色眼鏡的年輕醫生推着他正漫無邊際的行走。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視線,他扭頭朝她望來,見到她恢復的臉色,不再渾濁的眼珠,他怔了怔,隨即勾脣,打招呼,“嗨。”
孔唯扯扯嘴角,回了他一聲,“嗨。”
很平常的招呼,像是陌生的朋友。
他愈發枯瘦的手指揚了揚,遣退下身後的醫生,坐在原地望着她,劃開蒼白的脣,“出來曬太陽?”
“嗯。”她淺淺一笑,“你呢?”
“湊巧。”他淡笑着說,“我也是。”
“今天的太陽很好,合適出來曬曬。”
“我也是這麼認爲。”
不痛不癢,不着邊際的對話宛如初時的人,而彼此似乎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孔唯深深凝視他一眼,他身着跟她一樣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腿上蓋着一張羊毛毯,放在腿上的雙手乏白,淡淡的青筋顯露出來,原本修長而好看的手指,幾乎骨瘦如柴。
他臉龐也褪去了昔日的妖冶跟邪氣,有種孱弱的蒼白跟無力,陰冷的雙眼現在是平靜,平靜得沒什麼情緒。
暖色系的陽光籠罩在他身上,爲他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忽然間覺得這一刻的他,不是邪惡的惡魔,倒像是光芒萬丈的神祗……如果,他的臉不那麼白的話。
看她視線久久都在自己身上,他挑起眉梢,略帶了空靈的嗓音問,“爲什麼這麼盯着我看?”
“沒什麼。”她微笑着挽脣,“只是突然覺得你很滄桑,有點跟我記憶中你的不符,於是就想多看你兩眼,以後有機會再看到你變回原來的模樣,說不定可以取笑你,讓你再也沒辦法在我面前囂張。”
“那真是可惜。”他狀若惋惜的失笑搖了搖頭,“我還以爲你迷戀上我了,所以就想多看看……咳咳……咳咳咳……”
整句話還未說完,驀然止不住的猛烈咳嗽,他拿着手帕捂住嘴,咳得身心具憊,脖子上浮出青筋。
把他虛弱的模樣納入眼底,孔唯眼神暗淡,“你怎麼樣?”
“咳咳,無礙……”
“可看上去似乎病得很重。”
“大概是吧。”終於止住了咳嗽,他把白色手帕收入掌心中,揚頭又朝她淺笑道,“似乎讓你看笑話了,我的形象是不是又跌了一層?”
“你的形象在我眼裡一直就沒怎麼好過,跌不跌都是一個樣。”
“你很打擊人。”
“一直都是這樣。”
“……”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反而她笑了笑說,“你要在那邊跟我這樣說話多久?我脖子快酸了,這個椅子不短,可以過來坐坐?”
挑眉,他半開玩笑,“你在對我邀請?”
她並不在意,“隨你怎麼認爲,可以過來?”
“不過了。”他淺聲疲憊道,“我覺得這樣挺好。”
“那我過你那裡去。”
說着,她就要起身,卻被他搶先止住,“別那麼堅持,會讓我不喜歡。”
她頓了頓,“我有讓你喜歡過?”
“……大概吧。”
“那就過來坐。”她嘆息了一聲,“隔得太遠,說話很浪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