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進去,唐未正默然的躺在病牀上,俊朗的臉上毫無血色。頭頂是點滴瓶,懸了三瓶,現在第一瓶還剩下一大半,吊在空中。
儀器在病房裡‘嘀嘀——’的響着,閃爍着暗淡的光,在這樣的夜裡聽起來叫人心裡發慌。
唐宋在牀邊上坐下,沉重的看他一眼,拿過牀頭護士記錄下的數據看着。
唐未乾澀的脣瓣翕動了幾下,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他的眉頭漸漸的越皺越緊,看起來無比的痛苦。
“四哥。”唐宋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喚他一聲。掃一眼頭頂上的點滴瓶,“是不是打太急了?”
他邊問,邊將點滴瓶的速度調慢許多。
可是,他面上的痛苦始終沒有驅散,發白的脣顫動着,似在說什麼。唐宋俯身貼到他脣邊去,只聽到纏一聲輕喃:
“商商……”
那兩個字,像是來自於深淵的呼喚,虛弱而飄渺,絕望又痛苦。
唐宋聽着亦覺得心頭一慟。
喉結滾動了下,他開口:“哥,如果你那麼想她,倒不如把一切都和她說了。”
唐未似乎還有意識,聽到這話,手指動彈了下。終於,用了力氣,挪動着,摁在唐宋的手背上。唐宋沉沉的望着他,即便是這樣熱的季節,他的手指還涼得沒有溫度。
唐未睫毛動了動,終於睜開眼來。眼神,看起來並不算清明。脣瓣動了動,出口的聲音是啞的,但是唐宋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願讓商時雨陪着他一起痛苦。
————
另一邊。
商時雨躺在牀上,做了個夢。
夢裡,有唐未,也只有他。
他躺在一張窄小的牀上,身上蒙着白色的單薄牀單,是在火海里煎熬着,一聲聲叫她的名字,慘痛無比。她瘋了一樣想要靠近他,卻又被他一寸寸推離,一次次拒絕。
她就那麼無助的站在火海外,看着他在絕望裡煎熬,卻別無他法。她拯救不了他,甚至,連和他分擔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商時雨被這個噩夢折磨得痛苦不堪。她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抖得厲害。
痛得太深,終於痛醒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無神的雙目盯着黑沉沉的夜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背上已經被冷汗打得透溼,摸過去,冰冷一片。
還好,還好是夢。
不過虛驚一場。
可是,這個夢,卻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即便是醒了,還忍不住潸然淚下。夢裡的畫面,更叫她不敢再去回想。
沒關係,老人家都說,夢是反的。
所以,他一定可以長命百歲,身體安康。
商時雨一聲聲喃喃着,抹掉眼角的淚痕。夜已深,她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掀開毯子起牀出了房間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個點,屋裡屋外都已經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那個男人的身影,也就在這個時候更清晰的浮現她腦海裡。
說着忘記,卻始終念念不忘。
這個人就像是長在了自己身體裡、刻進了骨髓裡,要忘記,就得割肉削骨。
————————
接下來的日子,唐未一直住在醫院裡,他經歷着各種各樣的檢查,吃更多的藥。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昏沉着,清醒的時間並不算多。
而另一邊。
商時雨依舊忙自己的工作,過着寡淡無味的生活。她再沒有給唐未打過一個電話,卻也總忍不住會在某個時刻去網上搜索他的消息。
但除了他的《失憶之城》殺青了數個演員之外,再沒有其他消息。
兩個多月,一眨眼就過了。夏天離去,秋天近了。
清晨的鬧鐘,打破秋季的安寧。商時雨從被子裡伸出手來,關掉鬧鐘,沒有在被子裡多賴一秒鐘就起了牀。這兩個月,她的睡眠質量相當的差,幾乎都是徹夜徹夜的失眠。她想,如果再這麼下去,情況一直沒有好轉的話,她恐怕真得去藥店拿些安神的藥,或者找個催眠師也是好的。
她洗漱後,連早餐都沒吃,就拎着包準備去公司。經過廳裡時,習慣性的掃一眼掛曆。
今天是9月25日,農曆是8月26。
是他的生日。
商時雨擡指情難自禁的在那些數字上碰了一下。三年前給他過生日,送他那枚領帶夾的畫面,至今還記憶猶新。
今年,他的生日,又會怎麼過?
會熱鬧嗎?
又是否還會像她一樣,記得三年前生日的那些畫面?
想到這,商時雨鼻尖有些不可控的發酸。可是,下一瞬,又自嘲的笑,吸吸鼻子,將艱澀生生吞下。
呵~他們如今已經是真正的陌路人,她還在妄想什麼?而且,今年他的生日,一定有蘊靈作陪。他憑什麼還要記得自己?
她將日曆取下來,扔進了垃圾桶,一刻沒有再逗留,拉開門,出了屋子。
打車,去公司。車子快要到臺裡時,商時雨突然道:“師傅,你在前面左轉一下,到a-cake蛋糕店停吧。”
“哦,好。”司機聽她的,把車左轉。筆直走了大概十分鐘的路程,車子在蛋糕店停下。
商時雨看着面前的a-cake大大的招牌,有些走神。
他不太喜歡吃甜食,這家連鎖店的手工蛋糕做得很不錯,他唯一會破例吃上兩口。
“小姐,是要給朋友買生日蛋糕嗎?”店員笑意盈盈的站在裡面問她,“可以進來看看哦,今天的生日蛋糕是我們大師傅剛剛做出來的,很新鮮。”
商時雨回神,走進去。目光不自覺的在冰櫃裡精美的生日蛋糕上掠過。
“小姐,你想要什麼樣的蛋糕呢?是送給小朋友還是成年人?”對方熱情的問。
“給我一個少糖的吧,謝謝。”
“沒有其他特別的要求了嗎?”
“沒有。”
“好的,請您稍等。”店員彎身去取蛋糕。商時雨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買這個蛋糕的用意到底在哪。又給誰吃呢?
她就憑着內心一股衝動,讓車轉了方向,到了這兒,還挑了一個她自己不怎麼愛吃的少糖的蛋糕。
這樣的舉動,似乎特別可笑,就像魔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