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酸脹,“他……是不是想要……想要立遺囑?”
‘遺囑’二字,亦讓於聲暗了眼。眼眶裡,浮出層層悲傷之色來。他看着商時雨半晌,才悶悶的‘嗯’出一個字。
商時雨眼前發黑,雙腿發軟。
“商小姐!”於聲快一步的將她的手扣住,穩住她隨時可能倒下的身體。她像是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大口的喘息。彷彿不這樣呼吸,隨時可能會窒息而死。
電梯裡,陷入一股讓人透不過氣的壓抑裡。數字在不斷的跳躍着,明明是彩色的數字,可是,此刻映在商時雨眼裡,卻覺得只剩下一片灰白之色。
“商小姐,你要堅強一些。四爺其實……只是以備不時之需。”於聲說這話,連自己都覺得很蒼白,很無力,沒有任何說服力。
商時雨又怎麼會不知道?
她一手扶着冰涼的電梯壁,一手撐着於聲,讓自己站穩。
電梯,就在這會兒到達了VIP樓層。門,被緩緩打開。
商時雨目光有些呆滯的平視前方,破碎的眼淚,掛在眼角。她強忍着,不讓它落下來,只破碎的開口:“走吧,我和你們一起進去……”
“你還能行嗎?”她這副樣子讓於聲很擔心。
“沒問題。”她倔強的揚了揚下頷,這三個字,幾乎是從脣裡咬出來的。她撤開於聲的手,率先往病房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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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唐未終於醒了。
在牀上躺得太久,躺得渾身都疼。他讓護士扶着勉強起身,坐在輪椅裡。最近,天已經在慢慢走入春季,可是,他卻絲毫沒有覺得溫暖。
好不容易坐好了,他眉心這才舒開,額頭上已經是浮上一層細密的冷汗。
即便只是這樣一些小小的動作,他也覺得很累。那種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全身軟綿綿的,像是被浸泡在水裡泡了幾個月似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擡手都很費力。
護士體貼的取了毛巾給他擦汗。
“謝謝。”他應聲,兩個字,聲音沙啞到了極點。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商商不在嗎?”
“商小姐今天好像有事出去了。要給商小姐打個電話通知您醒了嗎?如果她知道您醒了,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不,不用。”唐未搖頭,聲音虛弱得像是飄在空中。
她不在,反而更好。很多事,她在場只會叫她更難過。
他累了,閉上眼,仰靠在輪椅上。終究還是想見見她,和她多說兩句話,所以不捨得就這麼睡過去,強撐着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一旁的看護和護士看着這畫面,都覺得心酸不已。她們是看着四爺的身體經過一次次折磨,一點點衰敗下來的。生命可真是殘酷!
一會兒後。
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聽到動靜,唐未眼皮動了動,睜開來。原本那雙迷人深邃的眼裡,這會兒已經少了許多光。他艱難的動了動脣,“麻煩你們開門。”
護士已經將門打開。
他原本以爲會率先見到於聲,可是,先進房間的是另一道倩影。
“商小姐。”
護士和看護齊齊打招呼。
商時雨的眼裡,此刻只有唐未,只剩下唐未。她顧不上別人,將戶籍本隨手交給旁人,快步往唐未走過去。唐未視力不佳,但是認她還是認得出來的。見她過來,他雙目裡難得的燃起亮光來,遠遠的就已經擡起手。商時雨過去,將他的手握住。
掌心裡,一片冰涼。
“你終於醒了。”她蹲在地上,臉纏綿的埋在他腿上。她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只呢喃着:“這幾天,我好想好想你……”
這一刻的表白,早已經無法再顧忌旁邊的人。
她極力的想要把自己心底所有的情愫都告訴他,她怕,怕說得太晚,他再聽不到。
“是不是嚇着你了?”唐未將手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撫着。
“……沒有。”商時雨搖頭,擡起頭來,望着他,說着言不由衷的話,“我一點都不怕,我知道你會醒過來,你一定會醒來!”
唐未牽強的扯了扯脣,捧起她同樣瘦了很多的臉,衝她淡淡一笑,“我也很想再看看你……”
他哪裡捨得在昏沉中就這麼去了?他還沒有再好好看看她,沒有和她好好說幾句話。
他還有好多好多要叮囑的都還沒有說出口……
就這麼走了,他不放心。
唐未舒口氣,讓呼吸更順暢些,“商商,我有話要和於聲談,你去外面等我們,一會兒再進來,行嗎?”
商時雨知道他們要談什麼,眼眶裡的淚有些難以忍受。她握着他瘦了很多很多的手,“不能讓我也聽聽嗎?”
“嗯,不讓你聽。”唐未將她小臉擡起,他辛苦的微微俯身,乾澀的脣離她的很近很近,“我保證,我會一直清醒着的等你進來,因爲……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你悄悄說。”
商時雨深吸口氣,回頭看了於聲一眼。眼眶裡,已經一片模糊。
兩個人這樣情深意切的畫面,在場的所有人看着都難受到了極點。大家都覺得呼吸困難,不忍多視。於聲更是。
他默然的過去,單手扣住商時雨瘦了一圈的胳膊,將她扶起來,“商小姐,您放心,我們不會累到四爺,一定儘快處理。”
商時雨‘嗯’一聲,背過身去,再看了眼身後兩個律師,已經淚如雨下。
她沒有再停頓,倉皇的拉開門出了病房。背脊靠着門扉,身子緩緩滑下,心臟的位置,像被千萬把刀凌遲着,痛得死去活來。
她怕哭聲被裡面的人聽到,所以,手抖着握緊成拳,緊緊塞在嘴裡,牙齒死死咬住。咬得手指都滲出血來,她也不敢鬆口。
她不敢去想,有一天他睡過去,再也不睜開眼來,她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是,這一天,不是不會來……
反而,越來越近了。
近到,她連自我催眠,自我安慰都已經做不到了。
裡面。
商時雨離開後,唐未眉心間的痛苦這纔敢稍微浮現一些。他粗喘口氣,休息幾秒。於聲心有不忍,“四爺,要不,您躺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