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麼?有沒有受傷?”
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
她都這樣了,卻還在惦記自己。
“我沒有,我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
只是,心痛……
很痛……
“那就好。”她脣瓣抖得越來越厲害,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手,抖着,摁着自己的小腹,喘息得又急又虛,“救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先救我們的孩子……”
“準備搶救室!快!”傅逸塵失聲痛呼。只一手慌亂而急切的替她摁着傷口,不讓流更多的血,一手牢牢的抱着她。
她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越來越涼……
那種感覺,叫他真正的害怕。
“你不要有事,你不可以有事,未央,我們不是還沒結婚嗎?你剛剛纔答應我,還要給我生個女兒的……”他的聲音連同他的脣都在發抖。
見慣了那麼多生生死死,可是,第一次,他這樣害怕死亡,這樣害怕鮮血……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去替代她……
只求她,好好的……
不要有事。
一旁,護士們都看得紅了眼眶。
可是……
池未央睫毛抖了抖,緩緩閉上了眼。迴應他的,只有她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虛弱的呼吸……
她的手,緩緩鬆開了他,滑落在地上。
“未央!”
病牀,被飛快的推了過來,傅逸塵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地上抱起,抱到牀上,被飛快的推進搶救室。
剛剛帶着匕首的人,已經被保安控制住,而後,交給了警方。
此時此刻,傅逸塵卻無心理會他。警方想要帶他回去錄口供,但是,他現在情緒不穩,只能暫時延後。
傅逸塵要衝進搶救室,被主治醫生攔在外面。
“逸塵,你不能進去!”
“我來,要動手術,由我來!”
“醫院裡不允許的,你現在情況這樣不穩定。”
傅逸塵脣瓣發抖,說不出話來。裡面,是兩個生命啊!活生生的兩條命!是他這輩子,最最重要的兩個人!
……
夏星辰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吃過午飯,正準備回房間好好睡一會兒。
和她說話的,是傅逸塵。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般,又虛弱飄渺得像是風一吹就散。
“你說什麼?”聽到他的話,夏星辰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僵在樓梯上。
“你能過來一趟麼?”傅逸塵用最後的力氣,幾乎是懇求的和她說,“如果她能醒過來,見到你和我,一定會好過許多。”
“我馬上就過來!”夏星辰連一秒鐘都不敢怠慢。
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明明剛剛還在她這兒和她聊得好好的,怎麼一去醫院就突然出事了呢?
她邊用最快的速度換衣服,邊給吳穹打電話。還好,爲了隨時聽候差遣,白夜擎已經把吳穹安頓在了江景一號另外的房子裡住着。
所以,接了電話,吳穹馬上就過來了。夏星辰裹着衣服,就出門了,心裡又慌又亂,一路都在祈禱她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
傅逸塵掛了電話,站在長廊裡。
他盯着手術室上方亮起的燈,目光暗淡得沒有一絲光。手哆嗦着,摸到口袋裡,拿了一盒煙出來。
這裡是醫院,他很清楚不能抽菸,可是,胸口悶疼,悶得像隨時會窒息死過去一樣。總得用點什麼來麻痹一下自己。
他拿了支菸出來,最終,沒有點燃,只是木然的含在脣齒間。整個人,靈魂像是被抽離了一樣,煙被他取下,又重新放到脣邊,又取下,來回了好幾次。連手指尖都在發抖。
外科醫生和婦科醫生都進去了,
“傅醫生。”有護士小跑着過來,手裡拿着紙張,面色凝重而不忍心的看着他。斟酌好幾次,不敢開口。
“有事?”傅逸塵脣瓣都乾澀了,聲音沙啞。把職業素養還是讓他沒有忘記將脣間的煙收起,放回口袋裡。
“這兩個……都是讓家屬籤的。”小護士不忍心的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傅逸塵一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第一個,是手術知情同意書。
第二個,則是……病危通知書。
‘病危’二字,像烏雲籠罩那般,讓他覺得連呼吸都很困難。他拿過去,手指有些發抖,好幾次都握不穩護士遞過來的筆。‘傅’字,連第一筆都沒有寫下去,筆就從手指間滑落,跌在地上,發出‘砰——’的響。
並不是很重。
可是,在這樣安靜的醫院裡,這一聲,亦是讓人心驚肉跳。
護士看他一眼,蹲下身去,將筆撿起來。被這樣悲傷的氛圍感染到,小護士眼眶也隱隱有些泛紅。
她安慰着,“您別太緊張……您是最清楚的,這通知書,其實就是小題大做,讓家屬有最壞的心裡準備……”
說到後來,她又說不下去了。
傅逸塵重喘一口氣,這些話,可是他以前常常用來安慰家屬的。那時候,悲劇沒有降臨在自己身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覺得蒼白無力。可是,如今……
他才清楚的知道,這張通知單,是有多麼的殘酷,多麼的無情。
“傅醫生,您不能再拖延了。”雖是不忍心,但是護士還是必須得催。現在搶救是爭分奪秒。
傅逸塵一咬牙,狠了心,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因爲太用力,筆端劃破了紙張。
護士把單子收好,傅逸塵用力握住她的手,“幫我轉告李醫生和譚醫生,裡面的兩個都比我的命還重要……一定不要有事!”
護士握了握他的手,“我一定會交代的。”
…………
護士進去了。
傅逸塵胸口各種情緒在積壓着,他終究是剋制不住,‘砰——’一聲,拳頭重重的砸在牆上。
那一下,聲音異常的響。
讓整個長廊的人都驚了驚。
“逸塵!”夏星辰就在此刻,匆匆過來。他剛剛失控的舉動,她都看在了眼裡。心‘咯噔’一響,又沉了沉。
原本在路上都祈禱,千萬不要是什麼很嚴重的傷。可是,這一下,傅逸塵的反應,叫她明白過來,豈止是不嚴重,而是非常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