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堆上。
風更大。
白粟葉穿着夜梟的外套。夜梟身上就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結實的手臂。
她伸手在他手臂上摸了兩下,觸手的地方,一片冰涼。
“你把衣服穿上,這種地方要是再感冒就糟糕了。”白粟葉說着把自己身上夜梟的外套脫下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現在他們三個人任何人都不能有事。
這次,夜梟倒是沒有再推脫,把外套直接套上了。白粟葉鬆口氣,他真是難得如此聽話。
可是,下一瞬,只覺得腰上一緊。
還沒等回過神來,她整個人已經被夜梟抱過去,側身坐在了他結實有力的腿上。
她詫異的擡目。
“夜梟?”
夜梟將敞開的外套,把纖瘦的她一併抱住,裹進懷裡。
外面的狂風,擋在衣服外,貼着她的是男人溫暖而寬厚的胸膛。白粟葉只覺得心間劃過一陣陣暖意,她連半分掙扎都沒有,當然……
此情此景,她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
反而,任憑自己放軟身子,靠在他胸口上。
“還冷不冷?”他聲音低沉,深邃的目光投在遠方。
“……不冷。”她搖搖頭,沒有受傷的手臂,從衣服裡,橫到他後腰上。不動聲色的,將他摟緊了。
夜梟挺拔的身形,明顯僵了一僵。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
他的目光這才緩緩移了回來,落在她臉上。大掌在她腰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眉心皺起,“怎麼瘦了這麼多?”
他不問還好,一問,白粟葉鼻尖莫名的有些泛酸——她都不知道原本一向堅強的自己,這兩天怎麼就這麼容易想要哭。
“……有瘦嗎?”她低低的回他,臉埋在他胸口,“沒有吧。”
怎麼能不瘦呢?從他訂婚那天她回國之後,一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每一天,其實都渾渾噩噩,可是,每一天在外人面前又不得不故作清醒和堅強……
那樣帶着面具的生活,讓她幾乎快撐不住隨時都要崩潰。所以,她纔在明知道高風險的情況下,還自告奮勇的申請來這裡。在死亡面前,她也許能清醒一些。
只是……
這一段時間,他,過得可還好?
“夜梟。”她幽幽的喚他的名字。
“嗯?”
“我們,聊聊天吧。”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們都不曾好好說過話了。
夜梟微震,再開口,聲音沉鬱了些,“你想聊什麼?”
白粟葉調整了下坐姿,讓自己背靠着他的胸膛。她後腦勺抵着他的胸口,目光悠遠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這十年……你過得好嗎?”
夜梟沉默。
呼吸,漸漸粗重了些。
良久,原本她以爲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卻開了口,“不好。”
是預料之中的答案,可是,聽他這樣說出來的時候,胸口還是悶着疼了一下,很不好受。
她沉默了。
“你呢?”夜梟突然問。目光,投在遠處,繼續道:“歸隊後,立下大功,成爲國安局的英雄。一個18歲的小丫頭,把那麼多政府軍都拿着沒轍的夜梟耍得團團轉,一夜之間幾乎端掉他一半的主力軍首領,這讓你一瞬間國際聞名。我想,這些年你一定過得不錯。”
白粟葉眼底劃過一縷悲傷。
其實,恰恰相反。這十年……她差點活不過來了……
剛想開口說什麼,夜梟的目光抽回來,垂首看着她的頭頂,突然問:“交過幾個男朋友?”
“……嗯?”這話題,跳得太快,白粟葉有些沒晃過神來。
夜梟將她身子扭過來,眯起眼看她,“三個?五個?還是八個?”
“八個?也太多了。”
“那是幾個?”夜梟問,末了,神色又舒緩了些,“還是就上次那個姓雲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
“未婚夫?”他神色涼了幾分。
這是她自己說的。
“也不是。”
“那算什麼?”
“就是普通的朋友。我家裡人比較喜歡他而已。”
她的話,讓夜梟神色舒緩了些,“所以……你沒交過男朋友?”
“……”白粟葉倒是沉默了。
夜梟剛剛緩和下去的臉色,一下子又繃緊了,眼神冷沉,“幾個?”
在他強勢又充滿逼迫的眼神下,白粟葉緩緩伸出兩個手指頭來。
說實話,那些到底算不算男朋友,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時候,剛回國的她,發了瘋一樣想着一個不該想的男人,做夢是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他,可是,那個男人,遙不可及,甚至永遠不可能再去碰觸。那時候的她,就像一條被拋在沙漠裡的魚,垂死掙扎,只想要用一個可行的方法讓她擺脫當時煎熬痛苦的困境。
心理醫生教她一招叫‘情感轉移’。只要重新愛上一個男人,進入一段新的戀情裡,她可以迅速的將曾經的那段愛而不能的感情忘記。
她嘗試着接受第一個追求她的男人,可是,一個星期後,她放棄了。第二段感情,也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壽終正寢。
這兩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如果算得上是感情的話,沒有讓她從過去抽離出來,反倒讓她更絕望的發現,那個男人已經在她心裡生了根,發了芽,長成了纏着她骨血、繞着她心臟的藤蔓。
要忘記,恐怕要下輩子了。即使,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拒絕承認這個可怕的事實。
夜梟冷哼一聲,把她手指扣進掌心裡,眼神危險的逼迫着她,“果然如我所料,白部長這十年,過得如我預想的有滋有味。”
“你不也交了女朋友嗎?”白粟葉極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不說別的,就說你的未婚妻……我在S國都聽說了,前段時間你們的訂婚宴辦得很盛大,整個城市都在爲你們慶賀……”
說到這,白粟葉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她看一眼夜梟,自己所有的故作輕鬆,都顯得有些吃力。
心一酸。
“我想睡了,還是不看日出了吧……”她佯裝慵懶的打了個呵欠,聲音卻是低落得不能再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