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半夜舉事,班門弄斧 王猛來到了城中一處鐵匠鋪。
鐵匠鋪裡火星四濺,兩個孩子在外面看熱鬧,王猛去了後院。
一箇中年文士坐在庭院中,手持一卷書,身前案几上擺放著一套鍼灸用具。
還有一個銅人。
文士聞聲擡頭,“你來了。”
“見過師兄。”
王猛行禮。
眼前這位是白蓮教教主趙全的親傳三弟子周原善,而王猛是再傳弟子,身份要低一等。
“鄭逍手握軍權,大概會有些跋扈,不過他必不敢違背教主之命。此行可是順遂?”周原善問道。
“師兄宛若親見。”王猛說道:“鄭逍就是有些跋扈。”
“人性本貪,故而我精研醫術,卻總覺得違和,便是因藥救不了人,唯有聖教才能讓人脫離苦海。”
周原善放下書卷,王猛小心翼翼問道:“師兄,聖女那邊可有消息?”
周原善微微點頭,“聖女令人傳話,說當下局勢不佳,最好蟄伏。”
“可此刻卻是最佳時機。”王猛說道。
“聖女說,聖教最大的錯誤便是錯估了蔣慶之。”
“這話什麼意思?”
周原善說道:“聖教中有人說蔣慶之此行是來太原避禍。”
“太子和裕王之爭?”
“對。”周原善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蔣慶之身爲裕王的老師,陛下令他來太原,難免會有避禍的想法。不過聖女說,蔣慶之殺伐果斷,若是要避禍,狗皇帝應該會讓他去南方。”
“聖女遠在京城,不知太原發生的一切,那蔣慶之若不是來避禍的,隨行必然有大軍。”王猛笑道:“她多慮了。”
“教主的意思,最好能讓聖女一系人馬也加入進來,如此把握更大。不過曹穎拒絕了。”
王猛惱火的道:“這不是拆臺嗎?”
周原善說道:“聖女自有一套人馬,與教主相抗衡。曹穎是她在山西的心腹,對她死心塌地……否則!”
“弄死曹穎!”王猛殺氣騰騰。
“曹穎機警,若是失手,頃刻間我聖教大業就會崩塌。”
王猛扼腕嘆息。
“不過此次俺答被教主說動,決定出兵大同。一旦太原起事得手,便起大軍南下。王猛,這是我聖教的機會。”
“師兄放心,此次不成,我無顏去見師父!”
“好!”
周原善含笑道:“去吧!我靜候佳音。”
王猛告辭。
看著他出去,周原善拿起醫術和銀針,輕聲道:“醫人還是醫心呢?”
他看著銅人,蹙眉。
“這還真是個問題。”
……
太原乃是西北重鎮,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太原衛當年曾被白蓮教滲透成了篩子,甚至讓白蓮教教主做了指揮使。
此事之後,太原衛經歷了一次清洗。
時光荏苒,太平歲月催人昏昏欲睡……
“指揮使何在?”
千戶韓青請見指揮使王餘。
一個文書說道:“指揮使去了城中,說是知府有事。”
“哦!那回頭我再來。”
韓青含笑回去,沒多久出現在了鄭逍那裡。
“王餘去了府衙,說是孫煥尋他。”
鄭逍蹙眉看著他,“放鬆些,別被人看出痕跡。”
“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韓青活動了一下身體,“何時動手?”
“王餘警覺,要尋到拿下他的良機纔好動手。”
“王餘去了府衙,回來必然會聚攏將領發牢騷……”
“且等他回來。”鄭逍輕聲道:“若是王餘召集衆將,你就令人去報信,告知他們……”
“有數。”
下午,王餘罵罵咧咧的回來了,隨即召集衆將。
“苟日的,讓我太原衛枕戈待旦,提防白蓮教妖人作亂。可哪有千日防賊的?”王餘冷笑。
“誰的建言?”鄭逍問道。
“除了那位長威伯還有誰?”王餘一拍桌子,“先前蔣慶之在府衙狐假虎威,說什麼讓我當警惕,身邊隨時帶著數十精銳家丁,以防不測。”
王餘嗤笑道:“老子吃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黃口小兒,也配教訓老子?”
“哈哈哈哈!”
衆將不禁大笑起來。
發了牢騷後,王餘叫來酒菜,和衆將飲酒作樂。
在府衙他不敢嘚瑟,到了這裡,他大呼小叫,呼兄喚弟,好不得意。
……
“鄭逍令人傳信,就在今夜!”
王猛看著秦進在吃餅。
嚥下餅子,秦進說道:“其實,再等等也不錯。”
“等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王猛腰佩長刀,從接到消息開始,他就處於一種莫名的空靈狀態。
眼前的一切彷彿很熟悉,又彷彿很陌生。
秦進嚥下餅子,“我不看好此次舉事。”
“莫要壞我軍心!”王猛回頭,冷冷的道。
“我只是不想看著那些聖教兄弟去送死!”秦進突然發作,“舉事不成,多少兄弟會被處死?就算是成了,俺答大軍南下,多少百姓會死於亂軍和草原鐵騎之手?我聖教所謂大業,便是要用累累屍骨來鑄就嗎?我等口口聲聲爲了百姓,豈不是作假?”
“你的路走偏了。”王猛譏諷道:“且等事成,我再與你在教主那裡分說。”
他走出房間,看著遠方的夕陽,說道:“想來草原上的夕陽也會如此壯美。”
……
萬餘騎兵在夕陽下疾馳著。
爲首的將領突然策馬衝到路邊。
十餘騎緊隨其後,其中一個看著是明人的男子策馬過來,“前方距離大同城不到二十里。”
將領淡淡的道:“按照約定,你等先動手拿下太原,我纔會出擊。”
明人點頭,“將軍安心,按照謀劃,動手就在近日。”
“把握多大?”將領問道。
“九……十成。”
“蔣慶之就在太原,你等也有十成把握?”將領質疑道。
“蔣慶之只不過帶了千餘人,太原衛一旦發動起來便是數千人馬。城中我聖教登高一呼,少說能聚集十萬人。蟻多咬死象!蔣慶之難逃一劫。”
將領點頭,“若是蔣慶之身死,大事可成。”
“張達戍守大同最是謹慎,將軍可有把握?”明人反過來質疑。
將領自信的道:“若是太原城破,我何須攻打大同?只需繞過大同,長驅直入……明人京畿震動,張達可敢不出兵?
隨後大汗的鐵騎大舉南下,我率部坐鎮太原,對了,城中糧草兵器可夠?” 明人聽了這番分析信心大增,“將軍放心,太原城中的糧草足夠大軍吃一個月。至於兵器更是多不勝數。另外,我聖教可發動信衆協助大軍……”
將領頷首,“如此,在深秋之時,大軍當兵臨北京城下!”
“哈哈哈哈!”
明人得意大笑。
將領回首,對麾下將領不屑的道:“出賣自己的家國,卻如此得意洋洋,中原人中敗類何其多。”
……
深夜,大堂內杯盤狼藉。
王餘喝得半醉,擺擺手,“都散了。”
衆將起身,踉踉蹌蹌告退。
可回頭一看,數十軍士站在外面。
“這是……”
鄭逍拍拍手。
“拿下!”
數十軍士衝進來,把王餘等人綁了。
“你……狗賊,你要作甚?”王餘掙扎著。
韓青進來,“那些不聽話的都拿下了。”
鄭逍微笑道:“發信號,準備發動。”
他回頭對王餘頷首,“忘了告訴指揮使,那蔣慶之有句話是對的,若指揮使隨行帶著數十精銳家丁,說實話,我還真不好下手。”
“你!”王餘突然想到了什麼“你等是……”
“無生老母!”
“真空家鄉!”
“白蓮教!”王餘渾身酒意盡數化爲汗水流淌出來。
……
王猛和秦進枯坐到半夜,一個信使帶來了消息。“那邊成了,準備發動。”
王猛起身,“終於來了嗎?老子期盼許久了。”
他吩咐道,“發信號。”
啪啪啪!
夜深人靜之際,城中突然傳來了鞭炮聲。
“動手!”
軍營中,集結起來的三千將士高舉兵器喊道:
“彌勒降世,彌勒降世……”
“殺了蔣慶之,可去極樂世界享福!”
“點火把。”
鄭逍喊道。
韓青興奮的渾身顫慄,“咱們的精銳此刻應當攻破羅園了吧?”
“有心算無心,蔣慶之跑不了。”鄭逍自信的道,“那些都是悍不畏死的精銳,他身邊那百餘人哪裡擋得住?”
“打開營門!”
“出擊!”
一隊隊軍士歡呼著往外衝。
但歡呼聲戛然而止。
那些軍士竟然止步不前。
“爲何停下?”
鄭逍大怒,策馬衝到了前方。
今夜月黑風高,營中的火光餘暉映照在外面,昏暗中,鄭逍看到了一個沉默的陣列……
陣列前方,蔣慶之微笑道:“大晚上不睡覺,弄什麼謀反,很有趣嗎?”
此刻的羅園之外,橫屍數百。
兩個軍士在巡弋,其中一個罵道:“就憑這些蠢貨也想偷襲伯爺,卻不知伯爺當年帶著咱們在大同突襲俺答大軍的犀利。”
“班門弄斧,死得不冤!”
……
“跪地不殺!”
蔣慶之舉起手。
身後的弓箭手把長弓向上傾斜,朝向夜空……
“他怎麼知曉我等今夜舉事?”鄭逍面色慘白,韓青說道:“他只有千餘人!咱們三千人馬,難道怕他不成?”
“也是!”鄭逍拔刀:“往生極樂就在今夜,聖教子弟,殺蔣慶之便可成仙!”
“彌勒降世……”
那些軍士衝出了營門。
“這是何苦來哉!”
蔣慶之嘆息,猛地揮手。
“放箭!”
箭雨覆蓋了過去。
接著,整個陣列往前。
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猛撲過去。
“來了,來了……”
鄭逍和韓青目不轉睛的看著逐漸接近的雙方。
“我聖教勇士悍不畏死,天下無敵……”鄭逍彷彿在念誦經文。
“殺過去!”韓青緊握雙拳。
嘭!
雙方撞在了一起。
只是一個衝擊,所謂的聖教勇士就恍若遭遇了巨浪,衝勢頓時銳減。
接著,官兵那邊中路的鋒矢陣突入,兩翼順勢擴張……
只是一個突破,整個叛軍陣型就被打亂了。
孫煥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看到叛軍潰敗,愕然道,“虧得我還如臨大敵,就這?”
胡宗憲笑道:“虎賁左衛是伯爺親手操練的虎賁,在大同兩戰磨礪的鋒利無比。太原衛久疏戰陣,哪裡是對手。”
“敗了!”
叛軍潮水般的往營中涌去。
官兵衝了進去,很快傳來歡呼,“斬殺了鄭逍。”
“招降!”
蔣慶之回身,“太原就交給孫知府了。”
孫煥說道:“長威伯放心,不過,你這是要去……”
蔣慶之說道:“本伯去會會老友。”
……
第四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