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不一定是好
“太欺負人了!”
孫重樓在家中拔出長刀就準備衝出去。
“站住!”
富城喝住了他,孫重樓回頭,“師父,這是欺負咱們蔣家呢!”
人又不是蔣慶之殺的,王新田的遺孀帶着孩子來哭什麼?
哭也就罷了,竟然在蔣家大門外燒紙錢,你特麼過分了吧!
“少爺說這是什麼?”孫重樓想了一下,“欺負他媽給欺負開門,欺負到家了。”
“等公子回來再說。”富城穩重。
蔣慶之和崔元此刻在宮中。
“臣的意思是處死陳集,殺雞儆猴。”崔元言簡意賅說了自己的處置意見,看了蔣慶之一眼,“不過長威伯卻說不妥。”
嘉靖帝問,“爲何不妥?”
“臣覺着陳集太過平靜。”
“他自知必死無疑,難道還想活命?”崔元笑的很是輕蔑,大把年紀了,顫顫巍巍的。
“臣想再查查。”蔣慶之不肯放棄。
“陛下,工部那邊,需要安撫吶!”崔元憂心忡忡的道。
嘉靖帝看着蔣慶之。
蔣慶之平靜的擡眸。
“三日!”嘉靖帝說道。
“臣,只要兩日。”蔣慶之說道。
“去吧!”
等二人走後,嘉靖帝突然問道:“黃錦,你覺着慶之爲何要與工部對着幹?”
工部主事被武人弄死了,一片喊打喊殺聲,就在這個時候,蔣慶之卻說此事有情弊。
你讓工部的官吏們如何想?
黃錦斟酌了一下用詞,“陛下,奴覺着,長威伯怕是察覺到了什麼。”
“說實話。”嘉靖帝有些不耐煩了,“朕的身邊人都不敢說實話,那朕還留着伱等作甚?”
黃錦急忙說道:“是。臣聽聞崔駙馬去蔣家吐血而歸,可見二人結仇頗深。奴不知什麼大道理,只知曉,對手贊同的,就該反對……”
換句話:陛下的對手贊同的,奴定然反對。
“是這個理。”嘉靖帝點頭,撫摸着懷裡的愛寵。
黃錦見嘉靖帝心情頗爲不錯,就說道:“陛下,崔駙馬閱歷豐厚,就怕他背後給長威伯下絆子下狠手。”
“太過順當的宦途,不好。”嘉靖帝眸色微暖,不知想到了什麼,“這是慶之第一次辦事,第一次發聲。朕不能一輩子扶着他走,讓他受些挫折也好。
朕在,好歹能爲他兜底。就如同當年母親那般。朕……”
那些年嘉靖帝母子聯手,在陌生的京城和羣臣,和張太后等人交手,經驗不足的嘉靖帝犯了不少錯。
每次嘉靖帝犯錯受挫,母親蔣太后都未曾呵斥他,而是給他鼓勁。
“我兒果然了得。”
“此次我兒比上次長進不少……”
“爲娘爲你高興。”
就在這麼一次次的鼓舞中,嘉靖帝飛快的成長着。
一個個對手也在這一次次鼓勵中倒下。
“我兒,尋到你舅父……善待……切記……”
臨去前的蔣太后握着嘉靖帝的手,看着兒子點頭,這才含笑而去。
那一刻……
心痛!
嘉靖帝垂眸,把霜眉抱起來,擋在眼前。
霜眉看着主人,伸出爪子觸碰那張廋削的臉。
“喵!”
……
蔣慶之和崔元走出宮城,崔元側身看着蔣慶之,溫和的道:“我聽聞少年出衆者,多不壽。長威伯,要保重啊!”
那慈和的微笑,讓不遠處見到這一幕的官吏們都在讚美着崔駙馬的長者之風。
蔣慶之看着他的老眼,那眼底的狠意讓他笑了。
“知道楊修是怎麼死的嗎?”蔣慶之問。
歷史上崔元堪稱是人生贏家,死也是高壽,壽終正寢。
楊修死於站錯隊,外加喜歡玩小聰明。
前方,裕王在等候,等蔣慶之過來,他低聲道:“表叔,崔元他們要對付你。”
“看,連你都知曉了,我豈會不知?”蔣慶之很欣慰的摸摸他的腦袋。
裕王身後的內侍不滿的嘀咕,“敢摸殿下的頭。”
楊錫低喝,“閉嘴!”
這是一場戰鬥,氣氛漸漸緊張。
身後,崔元對隨從說道:“告訴陸炳,蔣慶之跳坑了。準備埋人!”
……
蔣慶之見到了家門外的王新田一家子。
“求伯爺爲我夫君做主!”
婦人跪地嚎哭。
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哭聲大作。
孫重樓衝出來,按刀問,“少爺!”
“稍安勿躁。”蔣慶之安撫了想殺人的孫重樓,對婦人淡淡的道:“我不知是誰唆使你等在蔣家大門外哭喪。一刻鐘之內走人,那麼,我既往不咎。”
婦人擡頭,竟然二十多歲的年紀。要想俏,一身孝,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眼前一亮。
“求伯爺放過王家吧!”婦人哽咽,“我聽聞伯爺主持此事,卻不肯懲治兇手,我本婦道人家,不敢觸犯伯爺威嚴,可……爲人婦,寧可死,也要爲夫君討個公道。”
這個女人,不怎麼正經啊!蔣慶之策馬緩緩過去。
“那麼,好自爲之。”
進家,關門。
富城苦笑,“好些人看熱鬧。”
“如今跳的歡,等拉清單時,希望他們依舊能笑的出聲。”
是夜,蔣慶之令人叫來竇珈藍。
公子這是要做甚?
竇珈藍緊張的不行,甚至抓着自己的衣裳下襬,用力往下扯。
彷彿下一刻蔣慶之就會上來拉扯她的衣裳。
“我能信任你嗎?”蔣慶之問。
“不是侍寢?”竇珈藍脫口而出。
這娘們腦子裡在想什麼呢?蔣慶之滿頭黑線。
竇珈藍訕訕的低頭,然後擡頭,“從錦衣衛大門出來的那一刻起,我便是蔣家人。”
“如此,今夜你和我一起出門。”蔣慶之看着她,“其實,我更看重你的能力。”
你很讓男人心動,但,你是個美貌和智慧並重的女子啊!
這個暗示,讓竇珈藍不禁昂首挺胸。
蔣慶之把目光轉過去,暗自讚道:真特孃的累啊!
夜色深沉。
街上兵馬司的人懶洋洋的在巡街,手中的燈籠在夜色中散發着散漫的光暈,隨着晃動,就如同是百鬼夜行。
軍士們發着牢騷,說什麼這個月的錢糧又被剋扣了,再這般下去,還不如去幹苦力。
“昨日有數十兄弟被拉去修宅子,那家人寬厚,吃飯時一人有一塊肉,三指寬的肥膘,嘖嘖,咬一口滿嘴流油……”
“孃的,別說了,肚子餓。”
一羣人沒發現兩個黑影悄無聲息的從自己的後方穿過。
虎賁左衛的營地,值夜的軍士在嘟囔。
“李老六,老子睡一會,你盯着。”
“睡吧睡吧。”
過了一會兒,李老六眼皮打架,抱着長槍也睡了。
至於值夜,這是京城,數十年來屁事沒有,值個鳥啊!
蔣慶之看着這一幕,對自己的決定再無疑慮。
崔元說他站隊武人,蔣慶之竟然不怕士大夫們鄙夷和敵視,認了。
不是他蠢,更不是他大義凜然。
而是兩年後,俺答大軍就要兵臨城下。
隨後倭寇越演越烈,俺答在草原令大明頭痛不已。
女真此刻不打眼,再過數十年,李成樑養虎爲患,努爾哈赤漸漸成了氣候……
要想把這些地雷排掉,軍隊的強大必不可少。
身後,竇珈藍輕輕捅了蔣慶之一下。
幾個軍士都睡了。
不遠處有個洞,蔣慶之輕鬆鑽進去,等了許久沒見竇珈藍進來,回身看去,不禁捧腹。
竇珈藍羞惱的在磨蹭……她被卡住了。
蔣慶之上去幫忙,把她拉了過來。
許多時候,大,不一定是好。
營中,巡營的軍士不見蹤跡。
文恬武嬉啊!
蔣慶之搖頭。
到了圈禁那些軍士的地方,看守的軍士……
人呢?
臥槽!
蔣慶之不禁目瞪口呆。
竇珈藍卻是司空見慣。
蔣慶之準備進去,竇珈藍拉住他,近前低聲道:“公子,半夜容易引發騷亂。”
“能一起爲陳集鬧事的軍士,亂不了!”
蔣慶之拍拍竇珈藍的手,等她鬆開後,就進了房間。
竇珈藍按着刀柄,渾身繃緊,準備在裡面騷亂時接應蔣慶之。
等了許久沒動靜。
竇珈藍心中納悶,就探頭看了裡面一眼。
十餘軍士,一個小旗官跪在那裡。
前方,蔣慶之負手而立。
“我要真話。”
“小人……”小旗官商叢亮低頭,“小人說的便是真話。”
“陳集身爲百戶官,根本就無需去幹活。如此,他哪來的怒火?沒有怒火,酒後爲何要殺王新田?難道他瘋了嗎?”
蔣慶之冷冷的看着商叢亮,“武人被打壓多年,哪來的勇氣去殺文官?”
“小人,小人……”
“我打聽過,陳集在軍中名聲不錯,義氣無雙。義氣無雙……”蔣慶之盯着商叢亮,“讓我來猜一猜,麾下兄弟被文官欺凌,忍無可忍動了手。陳集義氣無雙,果斷出手爲麾下出頭……我把這叫做背鍋。”
商叢亮低頭。
“小人無話可說。”
“一個義氣無雙的百戶官,可會濫殺無辜?”
“一個義氣無雙的百戶官,可會在殺了無辜之後,毫無愧色?”
“這一切,你等可以瞞過不在乎武人死活的那些文官,卻休想瞞過本伯!”
“您是……”商叢亮擡頭。
“我家公子,長威伯,蔣慶之。”竇珈藍進了房間,眼中憂色重重。
若是問不出反轉局勢的證據,這些軍士中但凡有人反水,把蔣慶之夜探虎賁左衛的消息傳出去,崔元藉此彈劾,蔣慶之的麻煩大了……
商叢亮猛地低頭。
叩首。
“人,是小人殺的。”
這話恍若雷霆,令竇珈藍狂喜看向蔣慶之。
蔣慶之負手看着商叢亮。
“看,此事,熱鬧了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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