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感謝“手談汪”盟主打賞)
“倭寇來襲?”
“是,正在城南十里外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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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掌青村前所的千戶官張茂高坐堂上,神色從容。
下面站着的副千戶和百戶們神色有些不安。
“倭寇多少人?”張茂問道,在衆人看不到的桌子底下,雙拳緊握。
千戶從容淡定……衆人暗自讚美。
軍士也只是遠遠看一眼就跑了,哪裡知道多少人。但依舊硬着頭皮稟告,“百餘人。”
大堂內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副千戶王餘低聲道:“千戶,傳聞倭寇能以一敵十啊!”
嘉靖年間,各地軍戶逃亡者多不勝數。張茂的麾下也是如此,逃亡三百餘人,剩下七百餘人。
百餘倭寇,在衆人看來,能吊打自己。
“千戶,要不……向衛裡求援吧!”
“是啊!敵勢頗大,謹慎爲好啊!”
這時一騎疾馳而來,有信使進來。
“指揮使令你部出擊,迎擊倭寇。另外,倭寇登岸的消息已經往南京去了,指揮使吩咐,拿出大明勇士的勇氣來。”
張茂一拍桌子,衆人凜然站好。
“斥候馬上查探!”
“領命!”
“諸位。”張茂看着麾下將領,“坐視不救乃是大罪,既然從軍,便拋掉貪生怕死的念頭,出擊!”
他一臉正氣凜然的率先走出大堂。
麾下一臉死了爹孃的模樣。
集結花了半個時辰。
一路磨磨蹭蹭……
衆人見張茂沒吭氣,就知曉這位千戶打的什麼主意。
咱們是出擊了,可倭寇聽聞咱們主動出擊,竟跑了。
這也是功勞不是。
一路慢騰騰的往事發地趕,張茂使個眼色,心腹馬上喊道:“這天熱的邪性,歇歇吧!”
“是啊!”
有人帶頭,衆人起鬨。
“一羣憊懶的蠢貨!”張茂罵道:“罷了,歇歇!”
一個村子能有多少財富讓倭寇劫掠?搶光了,倭寇自然也就走了。
“不着急。”吃着乾糧,張茂淡淡對請示的麾下說道:“從容淡定纔是爲將之道。”
“是!”
衆人心中鬆了一口氣。
斥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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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狂喜。
“可是走了……咳咳咳!”一個百戶問話出口就後悔了,趕緊乾咳掩飾。
張茂死死的盯着斥候,“倭寇何在?”
斥候翻滾下馬,“千戶,倭寇……倭寇大敗!”
“你說什麼?”張茂大步過來,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領,“這附近除去咱們,哪來的官兵?”
“小人也不知,就看到幾個倭寇正亡命逃竄。”斥候說道。
這……
莫非是應天府的大軍來了?
咱表現的機會到了!
張茂眼珠子一轉,喊道:“食君之祿,今日當爲陛下分憂,出擊,殺倭奴!”
“殺啊!”
當張茂帶着數百麾下跑到村子外時,就見十餘村民正哭哭啼啼的收斂屍骸,見到官兵來了,竟鄙夷的看着他們。
這氣氛,不對啊!
張茂看到裡面站着兩個軍士,心中一愣。
交涉後,軍士上來行禮。
“你等哪來的?”
張茂微笑問道。
張茂心中盤算着南直隸誰最有可能領軍來此,且遇到倭寇竟然不跑,可見是員大將,弄不好是某位文官大佬統軍。
若是是拉拉關係……張茂想的心頭火熱。
軍士行禮,“我等奉命押解人犯前往台州充軍。”
什麼?
竟然是應天府的看門狗!
張茂:“……”
麾下忍不住搶話問道:“伱等押解多少人犯?能擊潰百餘倭寇,這不得有數千人馬?”
“十五人。”
張茂大怒,“你這廝竟敢戲耍本官?”
軍士低頭,“千戶可自行去看。”
那眼中的不屑之意藉着低頭的機會隱住了。
“走!”
張茂帶着麾下進了村子。
一路看到殘垣斷壁,地面上還有不少血跡。
當到了村裡最完整的一個宅子外時,張茂的心腹上前,“帶隊的人呢?”
“小旗在裡面。”
也不知道出迎!
“小旗?”
一個小旗麾下加點人,可不正好十五人!
王餘心中一震,“千戶,竟是真的?”
張茂低聲道:“這小旗怕是不得了,記住,晚些莫要擺出上官的姿態。”
軍中等級森嚴,若是以往,張茂就能用怠慢上官的罪名收拾陳霸這個小旗。
但其一,陳霸有功,其二,若真是擊敗了倭寇,張茂也想分杯羹。
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和陳霸這支客軍搞好關係。
最重要的一點,十餘人竟擊敗了百餘倭寇,張茂覺得這位小旗的未來不可限量。
英雄一旦遇到機會,便如同戲文裡說的: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這樣的人,就該在他未發跡時結交。
張茂臉上帶着笑容。
“人頭!”
王餘驚呼。
院子裡,幾籮筐人頭在春光中散發着腥臭。
“千戶,那半月髮式,和他們口中的倭寇差不多。”一個百戶面色潮紅,彷彿是自己帶隊砍下的頭顱。
倭寇肆虐,南直隸官兵噤若寒蟬。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支十餘人的大明官兵竟擊敗了百餘倭寇。
他與有榮焉。
同時,對那位小旗越發的好奇,更多了敬意。
“陳小旗何在?”
張茂和顏悅色問道。
帶隊軍士指着前方……
衆人看去,就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坐在屋檐下,身邊一個小旗神色恭謹的聽着少年說話。
“……你想學兵法是好事,有上進心的人總是不嫌多。”少年不緊不慢的說着,彷彿在和自己的弟子說話。
“是。”陳霸心中火熱,恨不能立刻跪下拜師,“還請茂才公教導。”
“我知道你想拜師。”少年擡眸,看到了愕然的張茂一行,“可惜,有客人來了。”
蔣慶之攤開手,“你看,緣分未到不是。”
……
蘇州府。
十餘騎在一個不起眼的民居外下馬,魚貫而入。
沒多久,氣急敗壞的衝了出來。
“快,去稟告竇百戶。”
蘇州城外不只有寒山寺,還有長亭。蘇州繁華,每日長亭內外人來人往。
往日人多爲患的長亭,此刻只有數人在。
長亭外,兩個錦衣衛力士仗刀站着,目光掃過官道,過往商旅無不避開視線,或是低頭。
“讓路!”
十餘騎疾馳而來,在長亭前下馬,爲首的小旗官在長亭外跪下。
“稟百戶,尋到貴人了。”
長亭內背身而立的錦衣衛百戶緩緩回身。
白皙的臉上,一雙比尋常女子粗些的眉一挑,冷若冰霜的錦衣衛女百戶竇珈藍問道:“貴人在何處?”
小旗官低頭,“貴人殺了自家表兄,如今被髮配……台州府。”
竇珈藍握着刀柄的手一緊,身前的副百戶張念喝問:“貴人所犯何事?”
竇珈藍冷冷的道:“他犯了何事不重要。”
小旗官說道:“貴人之父去後,葉氏族人逼迫,想搶奪家產。貴人不肯。去年年底,表兄葉天當街羞辱貴人亡父,貴人不堪受辱,奪了屠戶屠刀,當街殺了表兄。”
張念回首,“蘇州府的兄弟稟告,說貴人身子孱弱。百戶,屬下擔心貴人的身子骨撐不到台州府啊!”
“蘇州府,好大的膽子!”
竇珈藍的眸中閃過厲色,“敢羞辱陛下舅父,作死!”
“可要闖蘇州府?”張念站直身體。
自從陸炳執掌錦衣衛以來,靠着和嘉靖帝的關係,錦衣衛權勢大漲。
竇珈藍眯眼看了一眼城中,“先解救貴人要緊。”
“是,若是貴人出了什麼意外,指揮使能活剝了咱們!”
想到嘉靖帝的奶兄弟,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衆人不禁打個寒顫。
“追!”
數十騎疾馳而去。
……
京城。
錦衣衛衙門。
兇名赫赫的錦衣衛,在京城的衙門看着不怎麼打眼。
可就是沒人敢靠着這片建築物的牆根走。
一間密室內。
臉頰清瘦,神色淡然的陸炳握着剛送來的簡報在看。
“指揮使!”
陸炳擡眸,門外一個文人氣息頗爲濃郁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份文書。
“沈煉啊!”
錦衣衛經歷沈煉進來行禮。
“竇珈藍那邊剛送來消息,蘇州府的兄弟多番查找,確定蔣幹與蔣慶之父子便是陛下的親人。”
沈煉把文書遞過來。
陸炳看了幾遍,嘆道:“可惜蔣幹了。”
若是蔣幹能支撐到當下,憑着嘉靖帝舅父的身份,葉氏只有跪*舔的份。
“蔣慶之,孃胎中帶來的肺疾,從小體弱,沒斷過湯藥……”
陸炳擡眸,“你如何看?”
沈煉剛直,眸子炯炯的看着陸炳,“從此京城多養一個廢物罷。”
陸炳不以爲忤,溫聲道:“陛下搬去西苑後,越發與外界疏離了。如今唯有親人方能慰藉一二。令人告知竇珈藍,一路小心護持貴人回京。另外……可請擅長肺疾的御醫半路接應。務必萬無一失!”
“是。”沈煉神色淡漠。
“對了,去抓夏言的兄弟出發了嗎?”
陸炳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沈煉聲音提高了些,“還未,不過,指揮使不該與嚴嵩那個老賊聯手。”
夏言倒臺,嚴嵩是主謀,陸炳是幫兇。
“夏言逼迫過甚……”陸炳的眼中閃過厲色,“速去!”
沈煉咬牙,“大明將少一位賢臣,而京城將多一條米蟲。這天下,何其荒謬!”
沈煉的脾氣,大概也只有陸炳能容忍,且頗爲欣賞。陸炳冷冷的道:“夏言之事陛下今晨過問了。另外,陛下再度問及蔣慶之,後者更爲陛下看重,明白嗎?此事辦不好,我錦衣衛難逃罪責。”
看着沈煉怒氣衝衝的出去,陸炳扶額低頭,喃喃道:
“夏言要我死,那麼,我如何能容他活!”
“那位貴人若是米蟲再好不過了。作爲外戚,米蟲才能活的長久些。希望那位蔣茂才能吃能睡……”
…………
每天兩更,第1更:早上8點,第2更,下午14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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