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從頭來過
徐渭一直覺得所謂的星辰大海是蔣慶之的一個比喻,一個給大夥兒鼓勁的說法。
但當看到燧發槍的威力後,傲然如他,也目瞪口呆了許久。
“不是不信任你等,而是此事重大,但凡泄露出去,無論是儒家還是俺答,他們都會爲之發狂。”
蔣慶之拿着一杆燧發槍,熟練的裝彈,瞄準。
嘭!
硝煙中,蔣慶之自信的道:“頭部。”
孫重樓跑過去,見靶子頭部那裡有個洞,“少爺,正是頭部!”
“燧發線膛槍加上米涅彈,假以時日,足以橫掃當世。”蔣慶之把燧發槍放下,見徐渭依舊在發呆,便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當然,得有一支強大的足以掌控七海的水師。讓我們的敵人片帆不得下海。”
水師封鎖,陸軍登陸。
線膛燧發槍陣列排隊槍斃,輔以騎兵等冷兵器兵種……大炮轟鳴,打出一條條血肉衚衕,接着騎兵衝殺,步卒衝殺……
“這個世間,誰能阻擋我大明虎賁前進的步伐?”蔣慶之想到了如今盤踞在大明外海,在尋找機會的葡萄牙人。
隨後,西班牙人,英吉利人……
乃至於大洋彼岸的鷹醬,東面的倭國……
一個個國家和民族在這個波瀾壯闊的新時代不斷崛起,而這個老大民族卻因自身的原因畫地爲牢,故步自封,乃至於誰都能上來欺負一把。
連意呆利都能伸手索要特權!!!
曾雄踞當世的漢兒,曾自豪稱呼自己爲中央王朝的中原,爲何淪落到了破落戶的境地?
——是思想!
籠罩在這個中央王朝頭頂上空的儒家!
儒家何時主宰了這個中原?
前漢的統治看似獨尊儒術,可正如某位帝王所說的那樣: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而前唐就更不用說,老夫子們但凡說什麼德政,或是什麼好戰必亡……帝王能把口水噴他們滿臉都是。
直至前宋,趙氏得國不正,對武人格外警惕,於是高呼與士大夫共天下,拉攏士大夫們爲幫手,以制衡武人。
於是儒家從此真正的走上了籠罩中原王朝的大舞臺。
而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這個中央之國就徹底喪失了與時俱進的活力,以及對外的進取心和眼光。
有人說大明能與時俱進,但在蔣慶之看來,這不是與時俱進,而是被毒打一頓後,便覺得痛了,就跟着學一陣子。可學了一陣子後,他們又會擱下這些所謂的奇技淫巧,迴歸內鬥。
二十年前的兩場海戰,葡萄牙人用火器給了大明水師一個深刻的教訓。
堅船利炮第一次敲打着這個中央王朝。
大明很快給予回擊:仿造,隨後反擊。
這是大明第一次有機會趕上西方世界。
但當葡萄牙人縮回去後,什麼火器,什麼科技……什麼堅船利炮,都被君臣拋之腦後。
他們在忙着爭權奪利,在忙着讀所謂的聖賢書。
而此時的西方在幹啥?
他們在不斷的攀登科技樹,在不斷的向外探索……
而在這個中央王朝,最出色的一部分精英,從小就搖頭晃腦的讀着‘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整日尋章摘句,恨不能把聖賢的每個字都特麼的掰成無數部分,每個部分都用一生去研究……
可研究出來的這些東西,對這個大明有何好處?有何益?
他們會回答,追求聖賢之道,便是我等的一生目標。
問治國,他們說只需按照聖賢的教導去治國,必然大治。
問強國的法子,他們會說親賢人,遠小人,自然強大……
“這特麼就是一頭殭屍!”
蔣慶之一拳捶打在木柱子上。
他甚至覺得用佛家來治國都比儒家更好。至少佛家的規矩多,能從表面上約束那些肉食者。
“殭屍?”李恬用牙齒咬斷線頭,把衣裳拿起來抖動了幾下,“起來。”
蔣慶之起身。
“伸手。”
“直腰!”
蔣慶之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殭屍。
“合身。”李恬很是歡喜,“新年時就能給夫君做兩件新衣裳。”
正準備繼續爆發的蔣某人,見妻子笑的眉眼彎彎,不禁心動,隨後……滿腔熱血就這麼被消磨掉了。
等他再度出門,不禁摸摸後腰,“這腰子,還是要省着點用。”
蔣慶之叫上馮源,隨即去了兵仗局。
兵仗局依舊是熱火朝天的景象,掌印太監陳實看到蔣慶之後,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長威伯可是稀客,正好咱弄到了好茶,要不,先去喝一杯?”
蔣慶之說道:“有正事兒,折現吧!”
陳實笑的越發開心了,“好說,回頭就給長威伯包二兩。別怪咱小氣,那茶葉一共就得了半斤,喝了些,剩下不多了。”
“好說,回頭家裡弄些臘肉給你嚐嚐。”
“長威伯家的臘肉京師聞名,咱能有這口福,不知宮中多少人會羨慕不已。”
寒暄完畢,蔣慶之說了正事兒,“關於火槍之事,宮中可有交代?”
陳實笑道:“昨日宮中來人,說陛下吩咐,但凡長威伯的話,照做就是了。”,他豔羨的看着蔣慶之,“這可是兵仗局第一次聽到這等吩咐。”
“那我就不客氣了。”蔣慶之指着馮源。“挑選最好的工匠,數十到百人不等,讓老馮去指導他們打造火槍。此事緊急……”
“藍臻?”陳實看來對那事兒也知之甚多,他冷笑道:“長威伯放心,那些狗東西要爲難咱們,那沒說的,併肩子上就是了。”
“好!”蔣慶之拍拍陳實的肩膀,“回頭有機會喝酒。”
陳實一怔,蔣慶之已經進了工坊。
“陳太監,咱們是不是太熱情了?”身邊的心腹內侍說道:“墨家擅機械之術,和咱們兵仗局可是重了。他們若是得勢,咱們便會低一頭啊!”
“你懂個屁!”陳實說道:“你跟着咱多年,可曾見過陛下說過那等話……但凡長威伯的話,照做。”
“陛下信重長威伯,可對我兵仗局不是好事吧!”心腹覺得兵仗局和墨家是競爭關係。
“所謂兵仗局,不過是宮中一隅而已,咱能執掌多少年?再有,在兵仗局做的再好,可咱還能升遷不成?宮中一個蘿蔔一個坑,哪有咱的位置?”陳實輕聲道:“還不如交好長威伯,他在陛下那裡爲咱說句好話,頂得上咱在兵仗局苦幹十年!”
心腹一怔,拍了自己一巴掌,“是了,是奴婢短視了。可長威伯春如今風得意,就怕看不上您。”
“哎!往日曾有權貴來兵仗局索要東西,咱是如何對他們的?”
“冷漠以待,公事公辦。這也是奴婢欽佩您的地方。”
“可爲何咱對長威伯這般親熱?”陳實看着心腹。“咱就是個刑餘之人,那些權貴對咋咱看似客氣,可骨子裡的輕蔑卻不加掩飾。
唯有長威伯,他從不在意這些,也從未有過歧視。一起喝酒啊!這麼多年,這是第一個邀請咱的權貴。無論真假,這情意,咱領了!”
兵仗局的工匠們被召集起來,馮源挑出了數十人,進了一個工坊後,這裡就成了禁地。
十餘侍衛輪班看守,按照宮中的交代,但凡有人敢窺探,或是竊密,殺!
工匠們有些懵逼,不知這是要幹啥。
“老馮看着紅光滿面,年輕了十歲都不止。這是遇到啥好事了?”
“說是跟着長威伯發達了。”
“嘖嘖!當初長威伯咋就沒看中老夫呢!”
馮源乾咳一聲,“讓大夥兒來,是有個東西要打造。”
他拿起燧發槍,舉起來,“就是這個玩意兒。”
“老馮,這不就是火銃嗎?”有人笑道:“多簡單的事兒,何必弄的一驚一乍的。”
“這不是一般的火銃,叫做……火槍!”馮源認真的道:“十日之內,必須要打造出一百支以上。諸位,到期做不成,重罰。老夫也會一體受之。做成了,重賞!”
賞罰分明更能激發工匠們的責任心。
馮源把衆人叫來,當場分解了燧發槍,按照順序,把一個個部件解析介紹,隨後就是尺寸,公差……
“圖紙在此,每人一份。對了,這圖紙若是外泄……”馮源看着衆人,“長威伯說了,主犯剝皮實草,一家子盡數發配外海爲奴。子子孫孫皆是賤籍!”
這是從未有過的重罰!
工匠們心中凜然,都應了。
隨後,工坊裡熱火朝天的開幹,而蔣慶之也去了虎賁左衛。
距離年底還有月餘,火槍兵的操練卻迫在眉睫。
當見到久違的蔣慶之時,顏旭等人喜出望外。
“見過伯爺!”
“嗯!”蔣慶之頷首,“最近操練的如何?”
“伯爺放心,咱們虎賁左衛的操練在京衛中首屈一指。無論是陣型還是刀法槍法,下官敢說,拉出去京衛無人能敵!”
顏旭傲然道。
有人說道:“咱們虎賁左衛乃是伯爺一手帶出來的,若是丟了伯爺的臉,咱們也沒臉在軍中待下去了。”
隨即蔣慶之校閱了虎賁左衛。
果然比以前進步許多。
操練完畢,衆將看着蔣慶之,就等着被誇讚。
蔣慶之眯眼看着陣列,“從今日起,虎賁左衛的操練……從頭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