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一百支燧發槍送到了虎賁左衛,陳集本以爲會優先裝備夜不收,但很遺憾,不是他。
“爲何?”
陳集不服,便去求見顏旭討公道。
自從見識了燧發槍的威力後,不敢尋蔣慶之走關係的衆將就把顏旭當做是突破口,頻繁來央求他,目的和陳集一樣,都是要求優先把燧發槍裝備本部。
顏旭罵道:“孃的,你問本官,本官問誰去?伯爺吩咐,模擬操練最好的是誰,就優先裝備誰。
你夜不收這陣子自恃了得,以爲刀槍纔是王道,本官聽聞有人發牢騷,說拿着一根木棍子玩什麼操練,還不如燒火棍。如今知曉悔了?晚了!”
陳集罵罵咧咧的回到了夜不收,把麾下盡數召集,罵道:“從今日起,給老子狠狠地練。”
“如何狠?”有人問。
“伯爺說過,只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
夜不收開頭,整個虎賁左衛展開了大練兵運動。
……
“時光荏苒吶!”
清晨,藍臻走進工部,看着晨曦中的值房,不禁心曠神怡。、
昨夜有人請他去青樓飲酒,席間提及了他的仕途,說那地方空出來了,如今在盡力拖延吏部那邊的遴選速度。
自從再度出山後,熊浹就迸發出了令人髮指的工作熱情,蔣慶之此次南下造成南方和蘇州府出現了不少空缺,熊浹一邊考察,一邊令人去打探候選官員的實際情況,正準備遞上吏部初步準備的人選。
而他藍臻要想後來居上,就得靠年底之前的那一戰。
儒墨大戰!
他走進值房,拿起文書,第一次心不在焉,無心理事。
去地方爲官,執掌一方,那是另一種滋味。
治下百姓的生死榮辱,富貴窮通皆由自己一手掌握。
那是什麼感覺?
“是神靈啊!”
一種飄飄然的快感,讓藍臻不禁眯着眼,輕聲道:‘這纔是爲官的滋味。寒窗苦讀,不就爲了這一刻嗎?’
有人叩門,藍臻說道:“進來。”
來人是他家僕,進來後鬼鬼祟祟的看看左右,見沒人才趨前低聲道:“老爺,先前有人來家中,送了個箱子。打開看……盡是銀子。夫人讓小人請示老爺,該如何處置?”
一箱子銀子?
藍臻一怔,“可說了是誰?”
“說是昨夜和老爺夜話之人。”
藍臻捂額,心中天人交戰。
他爲官不說兩袖清風,冰敬炭敬也照收不誤。但這等大額行賄,說實話,還是第一次。
收下,心中的價值觀頃刻間就會崩塌。
多年的堅持將淪爲笑話。
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在告知藍臻,不能收。
但昨夜那女妓的溫柔卻令他感受到了年輕,以及男人的尊嚴。
還有那美酒佳餚……這一切都需要錢。
藍臻睜開眼睛,眼神中有掙扎之色,“莫要聲張。”
“是。”家僕歡喜的告退。
值房裡重新安靜了下來,藍臻幽幽的道:“半生堅持,竟成了笑話。”
叩叩叩!
“進來。”藍臻打起精神,板起臉,威嚴重現。
門開,那個熟悉的男子微笑道:“藍侍郎忙着呢?”
藍臻見是他,本來板着的臉變不由自主的多了笑意,“坐。”
“昨夜那女妓如何?”男子笑着問道。
——那一箱子銀子如何?
藍臻微笑道:“不錯。”
二人都心領神會。
“蔣慶之最近頻繁去兵仗局,咱們的人想去打探消息,可那地兒卻被宮中侍衛嚴防死守,蒼蠅都飛不進去。藍侍郎可有法子?”
藍臻蹙眉,“陛下的侍衛?”
男子點頭,“貨真價實。能動用陛下的侍衛,必然是了不得的東西。咱們的人懷疑,會不會是蔣慶之口中的寶貝。”
藍臻說道:“此事容我試試。”,他隨即叫來一個心腹,“聽聞兵仗局那邊最近在弄什麼東西,很是慎重,你可知曉此事?”
“下官只聽聞兵仗局那邊集結了數十經驗豐富的工匠,不知在打造何物。”
藍臻問道:“可有法子去試探一番?”
“正好工部有事兒和兵仗局商議,下官這便去試試。”
“速去。”
藍臻和男子在值房裡喝茶,低聲說着年底之前若是蔣慶之拿不出東西該如何。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要發動百官和京師士林,務必要讓蔣慶之身敗名裂。”藍臻說道:“否則一旦讓他緩過勁來,就是個巨大的麻煩。”
“擔心被報復?”男子笑道。
“本官首當其衝。”藍臻也不諱言此事,“蔣慶之上次放話,定然要讓本官好看。若是讓他緩過勁來,他與本官定然會不死不休。”
“安心,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盯着。”男子自信的道。
“叩叩!”
“進來。”
門開。
“藍侍郎,馬主事出事了。”
去試探的心腹官員回來了。
卻是被架回來的。
兩個侍衛把藍臻的心腹丟在工部,轉身就走。
藍臻目瞪口呆。
一個小吏走過去,俯身試探了一下鼻息。
“如何?”藍臻顫聲問道。
小吏搖頭。
“死了。”
……
“藍臻的人去試探,被宮中侍衛殺了。”
消息傳到了蔣慶之那裡,他不禁樂了,“可有人說暴戾什麼的?”
徐渭搖頭,“沒人說。”
孃的,皇帝殺人你等不吭氣,老子殺幾個……不,殺了十幾個豪強,暴戾、殘暴、殺人成性,屠夫……彷彿十惡不赦。
“伯爺,那位老先生已經把私塾交給了弟子,說明日就去城外教書。”徐渭看着自家東主,“京師名儒王庭相竟然教授墨家弟子,這個消息傳出去,多少人要睡不安穩了。”
“無能狂怒罷了。”蔣慶之嘴裡雲淡風輕,卻格外想看看那些人聞訊後的模樣。
還有什麼比挖對手的牆角更令人舒爽的事兒嗎?
徐渭出了伯府,慢悠悠的往外走。
“徐先生這是出門溜達呢?”一個帶着孫兒曬太陽的老人問道。
“是呢!太陽好,出來曬曬。”
“可不是,曬曬好,不發黴。”
“徐先生吃了嗎?”
“吃了,剛吃的大餅。”
“徐先生,家中媳婦剛生了個孩子,本想請伯爺取個名,又擔心叨擾了他。要不……徐先生幫我瞅瞅?”
“你是姓李吧?”
“徐先生好記性。”
“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
“李哲如何?”
“好名字,多謝徐先生,回頭滿月酒定然要請徐先生坐上首。”
“到時候言語一聲就是了。不過酒須得準備多些。”
“徐先生放心,好酒管夠!”
徐渭走出新安巷,覺得渾身舒坦。
彷彿剛纔不是寒暄,而是在紅塵中經歷了一次洗禮。
格外的溫馨。
他晃盪到了菜市場,見楊招娣坐在那裡吃飯,便走過去吆喝,“上好的豬肉啊!剛宰殺的,這肥膘足有三指寬,吃一口滿嘴流油……”
楊招娣擡頭,“我聽聞長威伯被人擠兌了?”
“嗯!”
徐渭熟練的把後蹄卸了,提起來喊,“上好的豬蹄子,拿回家晚上小火熬着,早上開鍋都是那啥……美顏的膠質,吃一口臉蛋嫩幾分,吃一隻宮中美人都得羞煞……”
“給我來一隻。”一個婦人來了只豬蹄,徐渭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讓她又買了一對豬腰子,說是回家給男人補補。
放下殺豬刀,徐渭坐在案板上,“你家……話說你這般大了,怎地就沒想過成親?”
楊招娣說道:“誰看得上女屠戶?”
“我啊!”徐渭鼓起勇氣說道,然後別過臉去,不敢看楊招娣。
“你啊!”楊招娣看着他,良久搖頭,“你是富貴人,我不配。”
“配不配的我說了算。”
“你爹孃呢?”
“都沒了。”
“兄長呢?”
“沒……各過各的,不相往來。”
“那你就是個天煞孤星。”
晚些,徐渭悻悻而去。
邊上老頭說:“我說招娣,差不多就行了。這位看着可是誠心誠意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楊招娣放下筷子,眼中有些悵然之色,“他這人看似邋遢,可骨子裡有傲氣,會查人心思,可見有才。
我若是從了他,開始還好,後續別人取笑他娶個女屠子爲妻,他會如何想?今日不覺着如何,明日呢?後日呢?
我爹說,女人莫要好高騖遠,須知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驕傲的人喜歡走極端,要麼不屑一顧,要麼執拗不肯撒手。
徐渭歷史上九次自殺,可見性子中執拗更多一些。
他悵然了一陣子,轉瞬就笑了起來,“想我徐某自詡才智無雙,竟然屢屢受挫於一個女子。我還就和你較上勁了……咱們,走着瞧。”
徐渭打馬出城,想去看看那位被自家東主視爲打擊儒家利器的王老先生。
到了城外工地,還沒進去,徐渭就見幾個士子模樣的男子擋住了王庭相,其中一人竟然指着王庭相喝罵。
“王庭相,你這是要助紂爲虐嗎?”
徐渭一聽就不樂意了,下馬過去,“哎!說甚呢?說甚呢?”
那士子回頭見是個不認識的邋遢鬼,便罵道:“狗東西,哪個褲襠沒夾緊把你給放出來了。滾!”
徐渭劈手就是一巴掌。
士子大怒,撿起地上半塊搬磚,“老狗,你竟敢打爺爺?”
“怎地,不服氣?”徐渭呵呵一笑,剛想開口,士子舉起板磚用力一拍。
呯!
徐渭翻個白眼,嗝兒一聲就撲倒在地上。
鮮血從他的額頭那裡不斷往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