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巧玲瓏心

柳一川隨着衆人進了觀,觀裡的屋舍沿山丘而建,最下方一片是年輕一代弟子所住,名叫前殿。

半山腰是座大殿,叫做守一殿。

守一殿供奉着祖師及後代六位弟子,共七位仙人的雕像,是爲修仙界所稱讚的“守一七仙”!

柳一川所在的這個世界叫做造化界,造化界廣闊而繁盛,自有仙人傳道以來,誕生了無數的強大宗門,以及近百位飛昇仙人,飛昇仙人雖不少,但一宗七仙絕對冠絕整個造化界。

不僅如此,守一殿還承接着迎賓待客及議事等諸多事宜。

因爲守一殿有神仙飛昇的事在民間傳說很廣,因此每至逢年過節,還有許多民衆到守一殿來燒紙上香祈求庇佑,在修仙界守一觀素來有三千香客之說。

半山腰往上便是所謂後山,後山是各位師祖以及三位師叔住的地方,山頂上的祖師祠堂則安葬着歷屆未修至真仙的祖師英魂。

現在住在前殿的依然只有柳一川的大師兄辰浩一人,辰浩就是那個木勒青年。

辰浩雖然還有一位師妹以及一位師弟,卻都在外遊歷,至今未歸。

……

“漂亮姑姑”叫鍾青青,和藹中年叫左逸,他們二人是夫妻,那位小女孩兒就是他們的女兒左千雪,今年五歲。

也許是這一月來性格更加獨立的原因,也或是因爲他們有自己的女兒,所以他並沒有選擇與鍾青青夫婦住在一起,而是住在與他們緊鄰的一個院子。

鍾青青是守一觀唯一的成年女人,自然不放心小一川獨自一人居住,直到青玄師祖發了話才同意柳一川住在他們旁邊的院子。

柳一川這所屋院,除了一個不大的院子就只有三間屋子,正中一間爲堂屋,左側爲臥室,也是書房,右側則是做飯的竈房。

晚飯是在隔壁與鍾青青一家三口一起吃的,吃的米是守一觀特有的靈米月牙米。

顧名思義月牙米形如月牙,大小是普通稻米的兩倍左右。

天地有靈氣,月牙米只在夜晚集天地靈氣而生長,食月華而成熟。

整碗月牙米飯晶瑩剔透,猶如一粒粒月牙狀的美玉,這對鄉野孩子柳一川來講同樣是新奇的。

剛吃上一口,清香軟糯,未至腹中整個人神清氣爽、飄然若仙,自打他娘生他下來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嚐到美味,柳一川又連吃了三大口,想到連米都這麼好吃,其它幾樣菜豈不是更加美味?

於是一一嚐了起來,讓他失望的是雖然這些菜都比他平時吃過的美味,但比起月牙米來說其中差距不可以道計!

一川雖小,卻也識貨。

分清了優劣,他也就不客氣了,低着頭只顧扒飯,吃完一碗又一碗,一旁的鐘青青笑意連連。

左逸則是肉疼不已,他深知月牙米的珍貴,連他自己也不能當作普通米飯來吃,還是凡人的柳一川根本就吸收不了其中蘊含的精華,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左逸連忙安慰自己:“唉,他還只是個孩子!不知者!……不罪,不罪!”

吃了三大碗,柳一川心滿意足,想到父母從未吃過這種美味,尋思着下次回家定要帶點回去給父母也嚐嚐。

要是左逸知道他的想法,估計都想打人了。

吃完飯,院中積雪有尺,左千雪拉着柳一川玩了一會兒雪,堆了兩個小雪人兒。

小孩兒總是最愛交朋友的,左千雪沒有因爲多了一個小孩分去了父母的愛而傷心,反而因爲觀中多了一個玩伴而高興。

沒一會兒兩人便手拉着手互相以兄妹相稱,左千雪叫柳一川“小哥哥”,柳一川則叫她千雪妹妹。

耍了一會兒,天色將黑,以前父母經常教導他去別人家裡玩兒不要給別人添麻煩,該走時就應該走。

雖然這裡是道觀,想必道理是一樣的,於是他找到了鍾青青夫婦。

“姑姑,師叔,天黑了,我該回去睡覺了。”

聞言鍾青青嗤嗤笑了起來,柳一川叫她姑姑顯得很是親近,雖然年輕一代的四位弟子,前三位小時候都是他照顧的,但是叫她姑姑的,柳一川還是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其他三位弟子都叫她師叔師父,而柳一川叫左逸也是“師叔”,顯得就不那麼親近了,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鍾青青是“姑姑”,而你左逸還是“師叔”!

聽到鍾青青的嗤笑,左逸面色抽搐,以後不知道青青又要因爲這事嘚瑟好久了!

左逸的心頓時冷了半截,默默道:“今天吃的月牙米可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白餵了!”

鍾青青臉上堆着笑把柳一川送回了他的書房。

這位姑姑替她鋪牀。

怕牀太硬,牀單下嶄新的棉被鋪了五層,怕下雪太冷,上面的被子也是厚厚的五層!

走的時候又擔心柳一川怕黑,又點了足足四盞大油燈,全都加滿燈油用了法力加持,照得整個小小的屋子通透明亮。

這位姑姑終於走了,看着厚厚的被子以及明亮的油燈,柳一川很感動,又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但是他說不出爲什麼。

想不明白就睡覺,今天經過這麼多事也乏了!

鑽進被窩,被子沉得壓人,他想把被子揭開兩層,又怕姑姑知道了會生氣,所以沒動。

“咚咚咚!”

還沒睡着又響起敲門聲,柳一川疑惑,該是誰呢?

打開門就看見大師兄抱着被子依然白天一般筆直站着,頭上頂着幾片雪花,柳一川有些意外。

“大,大師兄,你……嗯,有什麼事嗎?”

大師兄臉上是外甥打燈籠——照舊,依然沒什麼表情,機械的點了點頭慢悠悠道:“嗯,你太小,我陪你睡幾天。”

沒等柳一川回答,大師兄徑直進了書房,嫺熟的將被子在地上鋪開,鋪完對着他說了一聲:“早睡早起”,說完倒頭就睡~~

柳一川無語,想叫大師兄睡牀上,想一想還是沒開口,這是木勒大師兄關心自己呢,還是回去繼續睡自己的吧!

還沒等他睡下又來了一人,這人正是冷峻中年師祖石白,正是辰浩一脈的親師祖,辰浩的木勒說是一脈相承也不爲過。

例如,石白就對辰浩的性格很滿意。

柳一川喊了一聲“石白師祖”,辰浩則立馬站起來恭敬行了一禮。

石白沒理會二人,直走到柳一川牀邊迅速扯動被褥。

三息過後,牀單下只剩牀板,被子只剩下了一層。

石白師祖做完這些才轉身對柳一川嚴肅說道:“你還在長身體,軟睡不好,修道之人,當不畏炎寒,被子一牀足以!”

說罷,轉身就走。

柳一川很是意外,辰浩則見怪不怪,自己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不遠處一間古樸的屋子裡,青玄師祖無奈搖搖頭,嘆道:“這位師弟還是這麼個管閒事的脾氣,睡硬牀真的好麼,好像沒什麼道理……”

但是柳一川隔壁的鐘青青則恨恨的咬了咬牙:“我就知道!每次都這樣,石白師叔,欺人太甚,現在還打不過你,等我境界突破必讓你晚節不保!”

左逸連忙安慰:“青青,你可千萬別生氣呀,石白師叔這也是爲了一川好!還有動怒對修爲突破是不利的!”

鍾青青:“你懂什麼,你又不是他姑姑!”

左逸:“……”

牀很硬,柳一川的心裡卻軟軟的,年紀雖小卻也分的清好壞。

大師兄的陪伴是好的,鍾青青姑姑的軟是好的,石白師祖的硬也是好的,甚至更好。

這是柳一川來到守一觀的第一個夜晚,紛揚的雪花繼續飄着。

天氣很冷,一牀被子遮不完寒風,他卻不覺得冷,這一夜睡的香甜。

有時,暖人的不止是厚厚的棉被,還有人心。

……

次日,天剛亮柳一川就被大師兄叫醒了,急忙穿戴好跟着他到了守一殿。

今天是正式的拜師儀式,守一觀其他人早已齊齊站在殿前。

對於自己的師父,柳一川至今一頭霧水,尋思着今天是不是就能見到師父,奇怪的是並沒有他不認識的人出現。

經過昨天的相處,加之記性本就很好,柳一川已經記住了各位師叔師祖,跟着大師兄一一拜見過後,青玄師祖走了過來。

“一川,昨晚睡得如何,冷不冷呀?”

面對和藹的青玄師祖柳一川毫無緊張之感,說道:“青玄師祖,我昨晚睡得很好。”

青玄師祖笑了笑,拉着柳一川的手帶領衆人進了殿。

大殿很空曠,除了一大六小七座雕像,雕像前面一口用來上香的大鼎,以及九個跪拜用的跪墊之外,再沒有其他的陳設。

看見七座雕像,柳一川呆住了,心生敬畏與嚮往。

雕像的衣着與衆道士的一樣,不同的是這七座雕像均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似飄逸,似瀟灑,似超脫!

特別是最大的那座,那個白鬚老者似乎正在對着柳一川笑。

守一觀的三位祖師看着柳一川面色凝重,心直口快的長順師祖嘆息到:“祖師呀祖師,我們的師弟您沒對他笑過,死了也就罷了,一川的師父驚才豔豔,您當年可同樣是笑過的,結果也都……。當年我們還爲您那數十萬年一笑高興了好久呢,如今您老人家的雕像又笑了,您這回可一定要護佑這個孩子呀!”

衆人聞言皆盡沉默,一陣悲慼由大殿彌散開來!

像是聽到了長順師祖的話一般,柳一川看見祖師雕像居然動了!

準確說是祖師雕像擡起了右手,朝着柳一川一指點出,只見一團鴿蛋大小的七彩光芒鑽入他的眉心,光芒迅速沉入心田消失不見,無痛無癢。

祖師右手剛收回,柳一川心裡又響起一個聲音:“今日有緣,別無所贈,只送你一顆七巧玲瓏心,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仙途艱難,不可懈怠,切記,切記!”

聲音消失,柳一川如做夢般,剛纔祖師顯靈了?

“柳一川,速速醒來!”

柳一川聽到青玄祖師的大喝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還在殿中,額頭早已佈滿細密的汗珠。

望着衆人或關切或迷惑的表情,抑或是“七巧玲瓏心”的緣故,柳一川很快鎮定了下來,意識到衆人應該沒有看到剛纔的祖師顯靈,這才說道:“多謝青玄師祖,我沒事了!”

這番話多少讓衆人有些意外,聽着不像是一個六歲孩子能說出來的,似是瞬間開了竅。

但是在場之人多是歷經歲月的老怪物,正所謂見怪不怪,也都沒太在意。

這時大師兄點燃了三炷大香遞給了青玄師祖,青玄師祖鄭重接過,對柳一川正色道:“一川,可奇怪你的師父去哪了?”

柳一川:“弟子確實好奇,還請師祖相告。”

青玄師祖點點頭說道:“你也看見了,最大的那尊雕像就是我們守一觀的開派祖師,開派祖師傳承玄丹,玄符,玄器,玄法共四脈,每一脈皆是單傳,是爲守一!而你這一脈正是玄法一脈,因爲功法特殊的原因,祖師創派以來至今無人成仙,你這一脈的師祖也就是你長順、石白師祖我們的師弟都已經坐化,而你的師父因爲某些原因也死了,如今這一脈就只有你一人了。”

說完,青玄師祖靜靜看着柳一川。

心智初開的柳一川聽出了一些東西,如守一觀的傳承乃是單傳,自己這一脈的功法特殊,現在的他算是守一觀玄法一脈的獨苗,就連自己的師父也沒了。

雖然青玄師祖沒說,但結合之前長順師祖所說的“驚才豔豔”,他猜測那從未謀面的師父的死絕不簡單。

猜測歸猜測,現在的柳一川不再如昨日那般懵懵懂懂,鎮定了許多,但畢竟涉世不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青玄師祖,只簡單說了一句:“我一定會傳承好玄法一脈,我會成仙的!”

即使柳一川認爲說的不是很好,這些個師叔師祖依然吃了一驚,小孩子吹牛不奇怪,但是柳一川一本正經說出這樣的話,一點不像是胡亂說的,同時又讓他們老懷欣慰!

守一宗的功法傳承他們最清楚,說是造化界最強也不爲過,因此常常引起其它大宗門的嫉妒,特別是玄法一脈。

奈何悠久的傳承歲月中,丹、符、器三脈各自均誕生了兩位飛昇仙人,唯獨玄法一脈無一人成仙,就連將那門功法修煉至高深境界的都少!

若不是創派祖師曾說過什麼“緣乃天定,仙乃自渡”,其中柳一川是神仙祖師留下的仙緣石自己選中的,本就是天定的仙緣,加上守一宗的宗旨本就是“守一”,那個一不僅是一脈單傳的一,更是恪守本心,遵從緣法的一。

若不然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讓柳一川繼續傳承這一脈,繼續去修煉探索那門功法。

修煉總是孤獨的,守一宗人丁稀少,對他們而言,宗門存在的意義不止是傳承,護佑,共同修行,更多的意義卻是陪伴。

這樣的守一觀,與其說它是一個道觀,一派宗門,倒不如說他們是一家人。

話雖如此,他們也不會這麼去做,只要以後柳一川自己願意,還是會讓他去修煉那門功法的,畢竟他們守護的就是那個一。

修仙艱難而玄妙,功法雖難,誰說就一定沒人能夠修煉有成?

誰說柳一川就不能是那個“一”?

……

青玄祖師不愧是守一觀最沉穩的人,沒多久便平復下來,高興道:“有此壯志,實乃我守一觀之幸!仙道艱難,若無凌雲之志,如何步入長生?一川,你當謹記,今後不可有絲毫懈怠!”

柳一川懂事的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

……

看着柳一川起誓上香,拜了祖師,連一向冷峻的石白師祖都露出了微不可捉的笑容,鍾青青的臉上更是開出了花。

前人雖有波折,但是他們看到了新的一,看到了新的希望!

拜師結束,便是最重要傳法。因爲沒有師父,傳法所用的是祖師所留的傳法石。

傳法石是塊巴掌大的青色石頭,平時由石白師祖掌管,此刻被石白師祖鄭重取出攤放在手心,道:“祖師在上,今日傳第一百零二代弟子柳一川修煉仙法,特此拜告。”

說完,石白師祖朝着祖師雕像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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