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做菜期間,林安之和郭靖慢慢熟絡了。郭靖確實是個讓人無法討厭的人物,他性格樸實、敦厚、謙遜、坦誠,雖然話不多,但每句話都能讓你感受到真誠。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乞丐黃蓉不情不願的端着一個盤子走出來,然後重重的把盤子放到桌上。
林安之看了,忍不住皺眉。
“這是什麼菜?”林安之問道。
“乞丐的拿手菜,觀音土燉爛白菜。”黃蓉冷哼道。
林安之看了看她,發現她臉上毫無懼意,當即道:“那行,你先吃吧。”
黃蓉嘴角翹起,似乎已經料到這一點,抽出一雙筷子道:“吃就吃。”她端起盤子,張開嘴吃了兩口,還挑釁的看了林安之一眼。
林安之頓時明瞭,這菜恐怕不是觀音土燉爛白菜,而是黃蓉以高超的廚藝僞裝成這個樣子。
“這個菜你全吃了吧,吃飽了纔有力氣給我們做飯。”林安之道。
黃蓉不樂意了,氣道:“我已經給你做了菜,只是你自己不吃而已,怪不得我。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你答應過我做了飯就讓我離開,我現在要走了!”
“少來!我剛纔說的是保質保量,可你就送來一盤觀音土,最後還是你自己吃了,這怎麼能算?”林安之看着黃蓉,絲毫不讓。
“林大哥,要不算了吧,你要想吃飯,我請客。”郭靖道。
林安之笑道:“郭兄弟,我想吃的這裡可沒有,只有他能做。”
郭靖不解。
林安之又看向黃蓉,道:“這樣吧,爲了避免你再耍滑頭,我點幾個菜,你來做。”
“我……”
“不許拒絕!”林安之打斷道,黃蓉氣的呼呼喘氣,好像要生吞了林安之。
林安之沉吟了一下,緩緩道:“第一道菜,玉笛誰家聽落梅,第二道菜,二十四橋明月夜,第三道菜,薰田雞腿,第四道菜,八寶肥雞……”林安之一口叫出十道菜,每道菜的菜名都很特別,郭靖聽得摸不着頭腦,黃蓉聽了卻驚駭不已。
“十道菜,八菜兩湯,不難吧。”林安之笑問黃蓉。
黃蓉指着林安之,問道:“你到底是誰,是不是我爹爹派來的?”
林安之故意道:“你爹是誰?”
黃蓉氣道:“你明知故問,你再不說,我就走了,我就不信你敢傷我!等我回去,我一定告訴爹爹,讓他來教訓你。”
林安之奇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可不認識你爹爹。”
“那這十道菜是怎麼回事?”黃蓉道,“這些菜有四道是我爹爹所創,有三道是我所創,外人根本不知道!”
“這個……”林安之想了想,笑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呢,從小和一戶人家的小姐定了親事,這次出門,就是爲了完婚。我未婚妻是武林世家出身,岳丈武功高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陰陽八卦頗有造詣……”
黃蓉聽了,小臉煞白,也幸好有煤灰遮掩,旁人看不出來。
“……非但如此,我岳丈對廚藝也很有研究,我剛纔所報,都是他的拿手菜。”林安之一臉真誠的看着黃蓉,“你說有幾道菜是你所創,會不會弄錯了?”
黃蓉此時腦中已經一片空虛,她把林安之的話與自己的情況對照,怎麼都覺得他是在說自己。她父親黃藥師學究天人,號稱東邪,不但學問精深,連廚藝也罕有人及,她的廚藝有一半傳承自黃藥師,一半是自己琢磨。
黃蓉怎麼想,怎麼覺得林安之口中的岳丈就是她父親。可是,她從未聽黃藥師提起過婚約之事。她感覺,林安之在騙她。
不過,黃蓉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林安之點的十道菜,有七道是隻有她和黃藥師知道的。
林安之饒有興致的看着黃蓉,看到她靈動的眼珠子亂轉,那透着機靈和狡黠的大眼睛中帶着迷茫,心中大笑。
“林大哥,你都有未婚妻了,恭喜啊。”郭靖憨厚的聲音響起,“林大哥你說你要完婚,你未婚妻是哪裡人啊?”
黃蓉立刻豎起耳朵。
林安之喝了杯酒,嘆口氣道:“其實具體在哪兒我也不清楚,只是聽家裡說對方在東海。不過東海這麼大,我也不知從何找起,碰運氣吧。”
黃蓉驚得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語。
“不對!”黃蓉畢竟是黃蓉,剛剛被林安之的消息嚇到,心裡有些亂。平復心情之後,她很快就找到了林安之話中的漏洞。
“既然你說這十道菜是你岳丈的拿手菜,那你爲什麼讓我去做?而且,你從一開始就篤定我會做這些菜!”黃蓉質問道。
“這個,是我的直覺。”林安之難以自圓其說,瞎扯道,“男人的直覺,你懂得。”
黃蓉氣急,她心裡已經認定林安之是個騙子。所謂訂婚之說,肯定是假。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和父親一起在桃花島生活,島上根本沒有來人,談何訂婚?
“騙子,你真是個大騙子!”黃蓉端着盤子朝林安之身上砸,林安之掌風一掃,盤子連同裡面的東西灑到其他地方。
“你個小乞丐,找死呢!”旁邊三個身帶刀劍的莽漢被盤中的剩菜潑到,一人拍着桌子罵道。
黃蓉把腳邊的凳子踢向對方,大罵道:“你這個三寸丁,矮冬瓜,竟然敢罵你姑奶奶。”
被罵那人提着刀劈開凳子,就朝黃蓉而來。“咻”的一聲,一隻筷子擊在對方的刀上,那人手中的長刀當即被擊飛,落在旁邊的牆上。讓人吃驚的是,長刀最後竟然沒有掉下,細細一看,它已經被一根竹筷釘穿,被固定在牆上!
店裡瞬間鴉雀無聲。
“這位小姑奶奶罵得對,你長得這麼難看還敢出門,不怕嚇到小朋友嗎?”林安之淡淡笑道,大家這纔看到,他手中的竹筷少了一隻,“現在立刻給我滾,看到你我就噁心的吃不下飯!”
江湖中人有熱血,但更懂得進退,否則是活不長久的。這些人武功雖然不高,但心裡卻很明白,能以竹筷穿透鋼刀,這功力何等深厚。如果對方要殺他們,只需幾根筷子就行。所以,一聽林安之的罵聲,那桌上三人立刻撒腿就跑。
“等等!”
林安之的聲音好像定身咒,讓三人立刻停下。
“你們忘記付錢了,怎麼,想吃霸王餐啊?”林安之道。
“是,是,大俠,我們這就付錢……”
林安之驚走那三人,黃蓉十分生氣:“誰讓你多管閒事?”
郭靖敬佩林安之的武功,也欽佩他的見識,不由替林安之說話:“小兄弟,剛纔林大哥幫了你……”
“誰需要他幫忙?”黃蓉瞪了郭靖一眼,“他就是個大騙子,還說和我有婚約,我纔看不上他!”
“唉,這咱們可要說明白了,誰和你有婚約。”林安之辯解道,“看你的樣子,只是一個小乞丐,臉黑的都認不出人。我告訴你,我未婚妻可是出自武林名門,明豔無雙,她的美讓日月失色,星辰無光……”
林安之用了許多形容詞來表達未婚妻的美麗,這讓黃蓉暗生疑惑。黃蓉對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但想來和林安之口中形容的還有差距。再看對方一副確有其事的樣子,心想難道自己弄錯了?
“你未婚妻叫什麼名字?”黃蓉問道。
林安之面露不悅:“我未婚妻的閨名,我怎麼能對外人講。”
黃蓉又問了許多問題,都被林安之搪塞過去,這讓她更加懷疑,難道東海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
最終,黃蓉做了幾道菜後離開了客棧。這些菜並非林安之所點,只是黃蓉隨意爲之。不過,這些菜用料雖然普通,但味道當真沒話說。
“黃蓉的手藝真是絕了,普通的幾道菜,卻能讓我回味不已。要是能天天吃到這麼美味的菜,那肯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林安之暗道。
送走黃蓉,林安之轉向郭靖,問道:“郭兄弟,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郭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我六位師父讓我獨自南行,是想歷練我。我打算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繼續南下,一定在約定時間以前趕到嘉興。”
林安之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我兄弟就此告別吧。”
郭靖此時頗爲不捨,林安之是他進入中原以來交的第一個朋友,而且他對郭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尊重,這是郭靖以前沒有感受過的。
“那林大哥,保重。”郭靖抱拳道,他並不擅長表達感情,只是說了一句話。
林安之拍了拍郭靖的肩膀,道:“你自己小心,江湖險惡,萬事都要留個心眼,不要輕易相信他人。”
辭別郭靖,林安之還想去尋黃蓉。不過張家口雖然不大,但想找人也不容易,特別是黃蓉這樣的機靈鬼。
“算了,先到中都吧。”林安之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他此去中都是爲了樑子翁的那條藥蛇,算算時間,那藥蛇快要成熟。
“這藥蛇可是內力大禮包,服用了它,我應該就能打通任督二脈,可不能錯過!至於樑子翁,這次就不殺他,當做買藥蛇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