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 漫山遍野開滿了輕盈的小花,迎接着又一個春天的到來。花海中,若仔細看去, 定會發現一個小小的腦袋, 正在其中匍匐而行, 似是在跟什麼捉迷藏。
前方, 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喵”。小腦袋擡起頭來, 很是抑鬱地看向眼前的白貓:“白妙,怎麼又是你啊,小聲點兒, 讓孃親聽見就不好了。”
“孃親聽到了不好?爹爹聽到了就好了?”小孩的身後,傳來了狐狸似笑非笑的聲音, 小傢伙登時抖了抖, 回頭微微的看向追蹤而來的男子, 良久才糯糯的叫道:“爹……”。
“你這丫頭。”狐狸無奈的將她從花叢裡抱出來,同時拍打着她身上細碎的花瓣:“又想逃家了?”
小丫頭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忽然間,她哇哇的哭了起來:“爹,溫溫想去見漂亮哥哥,嗚嗚。”
狐狸一張臉登時黑黑了起來,他伸出手來, 佯裝打下去:“你這個小丫頭, 跟誰學的, 那麼小就色成這樣。”
溫溫止住淚, 撅着嘴道:“爹爹壞, 只許爹爹親孃親,就不允許溫溫想小哥哥。”
“溫溫。”狐狸正了正臉色, 抱着丫頭的手勁也緊了很多:“你剛纔那話,是誰教你的?”
溫溫看着爹爹不善的面色,連忙捂住嘴,可是在父親的嚴厲眼神下,她還是乖乖的招了:“是小舅媽。”
可惡,又是那個惡女!狐狸點了點溫溫的鼻子,訓道:“以後小舅媽再對你說什麼,就當耳邊過風,不能信也不能跟着說,明白?”
溫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糯糯的問道:“爹爹,那個漂亮哥哥,還會來嗎?”
狐狸頭大,這是自己的女兒,第N+1次問這種問題了,真是個小花癡,那麼小的年紀就對漂亮的男孩上心了,而且對方還是那個人的兒子……
段月池,虧他想出這個名字!月池,月已遲,那個人啊,有了兒子還對自己的娘子念念不忘。
還年年都來拜訪,怎麼看怎麼讓他討厭。
那日火海中,彎月抱着他,本欲陪他一起去的,可那炙熱的火焰融化了她頭上的簪子,化作淚滴狀流入他的嘴裡。過後他才知道,原來那根簪子,是用鳳凰的眼淚做成的。鳳凰的眼淚,有起死回生且療傷之效,在陰差陽錯間將他救了回來。而日靈珠,也在那時護住了他們,才使得他們沒有被火焰吞噬。
事後,劉波將軍親自爲他們收屍,卻意外的發現他們活了過來的事情,當即驚得夠嗆。可也就是在劉波將軍的幫忙下,兩人逃離了陳倉,來到了這個靠近南詔的小山村,開始了世外桃源的生活。
忽然間變得一無所有的他們,開始了新的生活。狐狸時不時的給村子裡的人做點兒木匠活,開心的時候還會教村子裡的孩子們習武。彎月則繼續做她的大夫,每日給村民們看看病開開藥,如是幾年下來,竟也名揚開來,以至於把那個人都招了來。還記得他初見那個人時,對方臉上的震驚與狂喜,切,敢情清遙也不是個木頭人呀。
兩人如是在村子裡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她迎了出來,殷勤地將那個木頭迎入房中。狐狸氣結,但也只得亦步亦趨的跟着進了屋子,沒辦法,誰讓懷孕的女人最大呢。
在聽聞彎月懷孕的消息後,他得意的看到清遙的面色有黯然。哈哈,後悔當初放棄我娘子了吧,現在她是我的,你想搶也搶不走。
可是,那傢伙話鋒一轉,竟然變相的爲他的兒女們求結娃娃親,老天,想到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馬上就要被這個人拐走,狐狸急得想了個法兒將清遙攆走了。
自那之後,那個人就沒斷了這份心思。在他的女兒溫溫出生之後,那個人更是經常帶着自己的兒子過來,美其名曰“坐坐”,實際上早已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自己養了幾年的女兒就要被那個人的兒子拐走,狐狸就一陣肉痛。爲此,每當那對父子到來後,他都會加緊看着溫溫,可是溫溫看向段月池的目光,卻越來越直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不,才五歲的溫溫,就想要跟段月池私奔了。
溫溫如是偷跑了幾次,可每次都被父母抓回來,被父親抓到的溫溫,少不了被訓。可是被母親抓回來的她,總是被罰寫醫經啊什麼的,寫錯一個字都要被孃親打手心的,嗚嗚,好痛的說。
這一次被抓回家,孃親鐵定又要她抄寫醫經了……想到這裡,溫溫就會哀怨地看向白妙,心中直埋怨這隻愛管閒事的大壞貓。
“回來了?”彎月從窗子裡望見狐狸揹着溫溫回來的身影,忙迎了出來,接下溫溫:“相公,快進去看看誰來了。”
狐狸見娘子面帶喜色,心中不免咯噔一聲,難不成,那個人帶着兒子又來了?
可當進屋後,所有的狐疑煙消雲散。劉波陪着大咧咧的八兩,一臉喜氣地坐在屋子裡,八兩時不時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既興奮又快樂。坐在他們旁邊的,還有一個人,細細看去,竟是一個非常俊美的男孩,與衆不同的是,那個男孩,生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賀老弟,你回來了?”劉波興奮地站了起來,迎道。
“劉兄,真的是你?”狐狸也迎了上去,不置信的拍了拍劉波的肩膀:“想不到,想不到我們兄弟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劉波儒雅的笑了笑,昨日種種,彷彿一場夢,早已葬在了京城的舊日繁華里。如今,八兩已經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陪在她身邊,伴着即將到來的孩子,他很開心。
“小哥哥,”溫溫適時的從彎月的懷中跳了出來,跑到了男孩的面前:“我叫賀溫溫,你叫什麼呀。”
溫溫的聲音甜美,換做別的男孩也就答了。可這個男孩只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彎月拉過溫溫,指着男孩介紹到:“這是你三姨家的無夢哥哥,日後,他就要跟我們住在一起嘍。”
“真的啊?”溫溫喜上眉梢,她忙上前拉住男孩的手,說道:“無夢哥哥,溫溫真開心有人和溫溫住一起了,來,溫溫帶你看房間去。”說完就拉着無夢進內室了。無夢皺着眉頭,卻沒有甩開溫溫的手,實爲不易。
“這個孩子。”八兩見無夢走了,忍不住嘆息道:“自從那苦命的妹子去了後,他就少言寡語的,也不與我們親近,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彎月搖了搖頭,嘆道:“只是可憐了三姐,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赫圖這廝,真是孽緣。”
當日,在生下藍眼睛的無夢後,宛儀又開始了一如既往的渾渾噩噩,赫圖和宇文胤然曾先後看過她,但早已忘記了過往的她誰也沒有跟着,反而選擇一個人帶着孩子,在艱難的過了幾年後,終於挨不住劫數,去了。
八兩見無夢可憐,就將他收到了自己的身邊,可這孩子與她並不親近,更別提劉波了。三人彆扭的相處了一段時間,而八兩也因着劉波的陪伴而退出了貓殺,三人開始了浪跡天涯。
如果不是今兒個忽然反胃,八兩不會來看大夫,更不會想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女大夫,竟然是傳言早已死去的彎月。
也就是在剛纔,她得知了自己有孕的消息,也萌生了送走無夢的想法。
畢竟,彎月是宛儀的妹妹,藉着這層血緣關係,無夢會變得好點兒也說不定。
外面,四個人仍在敘舊,裡面,溫溫早已趴在牀上,託着腮問道無夢:“無夢哥哥,外面的世界好看嗎?”
無夢掃了她一眼,一雙眼睛冷冷的看向窗外,對溫溫的話過耳不聞。
“無夢哥哥,你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啊,我孃親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無夢哥哥,你站着不累嗎,怎麼總是不說話呀。”
“無夢哥哥,無夢哥哥……”
多年之後,還有誰記得,這一刻的執着?
窗外,風乍起,掛在窗棱上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提醒着他們,生命裡,曾經有無數這樣的午後,成爲他們永遠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