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看你真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連碼頭都不拜了?”
“拜什麼碼頭?難道拜完了碼頭我就能少坐幾年?”
“你可以不拜碼頭,但你不能不叫我們老大螳螂哥。”
邱越民在心裡立馬嘔吐,心裡你拍馬屁的確是拍到家了,怪不得空氣中一股臭屁味。邱越民也不想起衝突,畢竟和他想的一樣,自己在這裡是充不出狠的。可以說,現在被關在這裡的,有很多都是幾年前,十幾年前,甚至是二十幾年前在市裡混的響噹噹的老大。不管他們現在還有沒有勢力,但都是些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物。
雖然眼前這個螳螂年紀輕輕,也只是一般的混混,但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沒必要充這個狠,也沒必要逞這個能。堅守原則,能忍的就忍忍,爭取早點出去,少讓家裡人擔心。
家裡人會擔心嗎?神志不清的外婆?成天酒醉的父親?遠在外地的媽媽?
邱越民索性不理會瘦個子男人,而是直接貼近螳螂,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你放心,我照着你們所說的規矩去做就是了,這些我懂。”接着轉身離去。
邱越民走了一截,螳螂在後面道:“我看你是個老實人,你最好守規矩,做個良民,保你沒事。”
邱越民幾乎沒有停下來,在心裡噁心了一番,同時暗罵道:“媽的,說話的口氣跟日本人似的,真他媽噁心。”
……
隔音玻璃的這頭,邱越民雙手趴在桌上,彷徨的望着前方。
隔音玻璃的那頭,邱天楚泰然的坐在椅上,一臉平靜,雙眼直視着邱越民。
這幾年裡,邱越民與父親的話都很少,與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多半是父親醉的時候,邱越民常常感嘆,自己與父親的肢體語言要大過口頭語言。
但自己處在這個環境,再次看見父親時,邱越民心裡涌起一股強烈的負罪感。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父親先說話了。
父親老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邱越民的聽筒內響起。
“越民,恭喜你,你體驗到人生非常重要的環節了。”
邱越民蒙了,或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父親這是什麼話,自己坐牢了還恭喜?哪有兒子坐牢了老子還恭喜的?
父親很敏銳的發現了邱越民的神色,馬上道:“越民,記得你小時侯我和你說過嗎?沒做過牢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只有經歷了這一段,你還能熬下來並且沒有陰影的話,對你以後的幫助是無窮的。一個男人,在任何時候都要挺住,哪怕有多大的困難,也要挺住,知道嗎?”
“爸……你難道不怪我嗎?”邱越民的聲音很輕,像是很小心的在說某件事一樣。
“怪,當然要怪,可能完全怪你嗎?你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這個做父親的有很大的責任吶!子不教,父之過啊!”
邱越民偷偷望了父親一眼,那憂傷惋惜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莫明的偉岸,這種感覺,令邱越民倍感親切。
父親向上望了望,又道:“我知道你愛玩,在學校喜歡強出頭,但你的本性是好的,而且你是個有骨氣的孩子。爸爸沒有能力救你出去,你自己要把握住這段時間,只有經歷磨難,纔會成長,纔會成熟。”
“爸……”
“越民,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嗎?”
“我明白,只是……只是媽媽離開你了,我也離開你了,以後你……”
邱天楚臉上擠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傻小子,你以爲老子真的要靠你養啊!老子有手有腳的,還會餓死嗎?放心吧,爸爸以後會少喝點酒,乾點正事,這些你不用擔心。”
“爸,從小到大你一直是我的榜樣,我相信,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邱越民說話的語氣有些激動。
“東山再起?越民,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天真,爸爸老了,不可能東山再起了,頂多也就是糊糊生活過過日子,只求沒病沒災就謝天謝地咯。爸爸的希望,全寄託在你身上了,我相信,我邱天楚的兒子絕對不會無所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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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我現在……”
“現在怎麼了?你現在蠻不錯!你殺人了,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敢殺人?你殺了!我邱天楚的兒子殺人了,哈哈哈!兒子,這就是你與別人的不同之處!”
邱越民唯唯諾諾,望着略顯瘋狂的父親,他始終看不透。
邱天楚朝邱越民瞪了一眼,嚴厲道:“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敢作敢當,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是爲這件事耿耿於懷放不下,你就談不上是真正的男人!起碼我看不起你!”
“知道嗎?邱越民!”
這一刻,邱越民體會到一種東西,這種東西,莫明的在邱越民的血管裡遊走,讓他發熱,發抖,但他自己也說不出,這種東西究竟叫着什麼。
或許是一種感覺……或許是一種觸動……或許是一種感動……
“爸!我邱越民是個真正的男人,絕對是!”
邱天楚滿意的點了點頭,在邱越民身上深深的看了幾眼,起身後對着話筒輕聲道:“我走了,外面還有一個女孩子等着見你,越民,堅持住!”
目送父親離開,邱越民的心裡感受萬千。父親來看自己,讓邱越民倍感溫暖,而且父親的一字一句都已說明,他也許真的會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終日不再沉迷於酒香,從而去尋找生活的價值。
父親剛推門而出,便接着順勢進來一人,那人身着白色圓領襯衣,進門後一直低着頭,緩緩向邱越民面前走來。
邱越民一驚,沒想到她居然會來。
趙白丹拿穩話筒,微微的擡起頭,在邱越民臉上看了幾眼。
雖然趙白丹強忍着自己的情緒,但邱越民也發現,趙白丹的眼眶裡,有些許淚光在閃閃發亮。
邱越民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怎麼來了?”
“作爲朋友,我想來看看你。”趙白丹異常的平靜。
“是嗎?你還把我當朋友,我沒聽錯吧?”邱越民冷笑。
“邱越民,你別這樣好嗎?我們好聚好散,做朋友不是也挺好的嗎?”
“作爲朋友,你現在看到我了,也完成你的義務了,你可以走了。”
趙白丹的臉色有些難看,身子微微一抽。
“越民,你爲什麼非要讓我們鬧的不愉快呢?”
邱越民乾脆不去看趙白丹,埋着頭道:“還有事嗎?”
趙白丹長長吸了口氣,閉上雙眼沉默了幾秒,雙眼向上翻了翻,翻騰出幾道銳亮的光芒。光芒之中,邱越民閃爍的目光注意到,趙白丹那與之不同的眼神,眼神中,流露出太多東西……
“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先走了,在走之前,我想提醒你,多注意你身邊的兄弟。”
邱越民搶在趙白丹放下話筒的一剎那問道:“你在說誰?”
“張洋。”趙白丹冷冷的擠出這兩個字,隨即淡道:“他不是好人……”
望着邱越民癡癡的樣子,趙白丹只感覺心頭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一番,剎是難受。她知道,邱越民是個重兄弟情義的人,他怎麼會願意接受自己的兄弟背叛自己的事呢?
趙白丹放下話筒,在邱越民臉上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一去,以後也許不會再來看你了,也許,今生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趙白丹咬咬牙,埋着頭轉身離去,任由一道白色的倩影在邱越民的視線內消失。
邱越民愣在那裡,腦子裡轉動着無數個可能。
怎麼了?究竟是怎麼了?
張洋,趙白丹爲什麼要說他?難道她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我和振勇遇難,張洋爲什麼遲遲不來?
張洋,到底是怎麼了?
但,這可能嗎?他是我多年的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