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冉述站在餐桌前, 掐着腰，怒視桑獻，彷彿一隻精神抖擻的鬥雞。
桑獻泰然自若地幫他泡咖啡，熱麪包片。
“你別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冉述指着桑獻氣急敗壞地罵道。
“也有點事。”
“你有什麼事？！我怎麼沒看出來？”
“夾得挺疼的, 是內傷。”
冉述又氣了一會兒, 乾脆撲到了桑獻的背上, 掛在他的後背上又啃又咬地報復。
桑獻並不在意, 還在西廚的島臺位置來回走動, 注意到冉述要跌下來, 還擡手扶了冉述一下。
冉述有點坐不住, 桑獻如果在這個時候坐下肯定會觸怒冉述，便也跟着冉述一起站着。
兩個人站在島臺邊, 將早飯吃了。
吃早餐的同時, 冉述一直盯着桑獻看，從上打量到下，讓桑獻下意識多喝了一口咖啡。
一般被冉述這般盯着, 之後都沒什麼好事發生。
他甚至知道, 冉述是在找碴，只不過此刻還沒想到很好的罵他的理由。
冉述吃完早餐, 沮喪地嘆了一口氣。
桑獻也跟着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
實在找不到由頭罵桑獻，冉述也沒死心，推着桑獻進入衣帽間：“我幫你搭配衣服。”
桑獻沒有異議, 任由冉述去挑選。
桑獻去公司的服裝一般都是西裝，只有偶爾出去約會, 纔會換成便裝。
冉述爲他挑選的也是西服，是冉述最喜歡的一套, 看起來比較欲。
幫他挑，幫他穿，順便不老實一會兒，直到冉述讓他坐下，他才發現了冉述的小心思。
“喏，我專門給你帶的禮物，喜不喜歡？”冉述說着，親手幫他穿上了襪子。
桑獻擡起腳，看着腳上海綿寶寶的襪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喜歡。”
“喜歡今天就穿它吧。”
“哦……好的。”
冉述非常滿意，還非要看到桑獻穿上皮鞋，看一看整體的效果，才滿意地對他比量了一個大拇指：“非常帥。”
“謝謝你的欣賞。”
兩個人並肩走出家門。
桑獻派司機送冉述去公司，他則是去往總公司。
*
桑獻進入總公司，剛剛出現在沈君璟的視線範圍內，沈君璟就發現了不對。
他跟在桑獻的身後走了好幾步，需要在桑獻行走時，才能隱約間看到，這才確定了桑獻襪子的不對勁。
“你這襪子……”沈君璟欲言又止，表情複雜，語氣也十分沉重。
“冉述送我的。”桑獻說的同時還擡起右腳給沈君璟看，西褲和黑色皮鞋之間漏出了鮮豔的金黃顏色。
“我猜到了。”沈君璟表情嚴肅，“今天有一個大型會議，會來很多人，你確定不換一雙嗎？”
“冉述親手幫我穿上的，我很喜歡。”桑獻不但不排斥，話語裡還帶着淡淡的炫耀味道。
沈君璟點了點頭，回身對自己的助手道：“今天給我泡杯枸杞，我得補補。”
小助手趕緊照做。
沈君璟真不知道自己來桑獻的公司圖什麼，桑獻隔三差五的喉結上一個牙印，一歪頭就能看到一脖子的草莓印。
今天又搞了這麼一雙神經兮兮的襪子！
他這替人覺得尷尬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
當事人還挺樂在其中的，他跟着心煩個什麼勁兒呢？
自找罪受！
看在錢的面子上！
再也找不到比桑獻更大方的老闆了！
給錢就是上帝！
想想上個月剛剛提的法拉利！
沈君璟努力自我安慰。
*
冉述去胡永奇辦公室前，特意派劉哥和小齊在門口守門，爲的是讓胡永奇不能臨陣脫逃。
接着，一個人氣勢洶洶地殺了進去。
胡永奇沒想到冉述居然會本人從劇組回來找他，看到他進門後錯愕了好一會兒。
冉述卻沒理他的呆愣，直接將自己的檔期表扔到了他的臉上：“姓胡的，你別太過分，你看看你給我接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我這個時期不接幾個劇本就算了，你真給我接綜藝我也能忍，結果你給我安排這麼多直播帶貨？”
現如今，藝人直播帶貨真的非常常見，也非常撈金。
直播個幾場，如果粉絲買賬，就能賺個盆滿鉢滿。
只不過很多藝人不願意做這個工作，直播真的很累，很消耗體力，還影響其後續的發展。
其一，是直播只能帶來短暫的效益，如果用這個時間去拍攝影視劇，甚至是綜藝，後期都能有拿得出手的出鏡記錄。
其二，是會影響藝人的含金量，尤其是冉述這種想要嘗試正劇的藝人，長期直播帶貨，會影響投資方、影視方對他的印象。
直播和粉絲互動聊天的形式，都比長期直播帶貨要強。
冉述最近人氣有所回升，公司自然會加以利用。
蘇點點的人氣下滑，造成了公司的損失，他們就想在別的地方找回來。
於是給冉述安排了直播帶貨的工作。
胡永奇回答得道貌岸然的：“你的人氣最近漸漸回升，如果趁現在去直播，也能有助於你快速回到一線的位置。”
“你當我是新人？居然用這麼扯的理由唬我？我已經這個年紀了，現在的時間很關鍵，應該多進幾個劇組，拍幾個作品出來。再過幾年，我就只能演爸爸輩了。”
“男藝人的黃金期比較久，就算你三十多了也能演偶像劇。”
“我纔不是那些自信叔叔，滿臉褶子了還自信滿滿地演十八歲，拿到片酬了不如去買面鏡子。我自己有什麼金剛鑽，能攬什麼瓷器活兒自己清楚。”
冉述每次接戲之前，都會掂量掂量自己合不合適這個角色，如果他的形象真的不符他也不會強求，不然影響作品，也耽誤他的時間去演繹其他更合適的作品。
胡永奇繼續道：“最近蘇點點人氣下滑，的確造成了一些損失，這件事也和你有關係……”
“關我屁事？後反勁罵人，買熱搜的人是他不是我。再說了，和他在私底下親嘴被拍到的是我嗎？你們倆啪啪啪沒勁兒的時候，我是不是還得負責給你們倆上旋？”
“冉述！”胡永奇正色吼道。
“少跟我嚷嚷，你個老槍配嫩炮，你想硬上膛，他想飛上場，你們互相都知道對方是什麼貨色，就別在那裡搞什麼真愛至上的深情樣子了，我看着噁心。你自家養的狗子出了問題，別找我善後，我不管，讓你們家蘇點點直播去。”
胡永奇自然知道冉述是什麼脾氣，他也沒必要跟冉述鬧得很僵，調整了一會兒面部表情，他拿起檔期表看了看，道：“這些事情你完全沒有必要親自回來一趟。”
“我給你打電話，你會好好聽嗎？”
“……”
胡永奇擡手示意：“坐下說吧。”
冉述不坐，單手撐着桌沿，道：“我要看着你跟直播方溝通，徹底取消這些行程，別最後搞一個臨時找不到人替補，必須我去的籌碼，我不好騙了。”
胡永奇看着表格，取出一支筆來，勾畫了幾下，接着拿起手機聯繫對方。
這時，門外突然喧鬧起來，緊接着蘇點點氣勢洶洶地進入了胡永奇的辦公室。
蘇點點看到冉述最後冷笑出聲：“冉述，不在劇組好好拍戲，特意回公司來做什麼？”
“我來了還得跟你彙報？你什麼時候攬了門口保安這個活的？現如今落魄成這樣了？”
此刻的蘇點點心裡有些得意，所以不想和冉述計較，冷笑着問：“冉述，你知道桑總有未婚妻的事情嗎？”
他想等着看冉述表情的破綻，想看到震驚和羞惱，卻只看到冉述陷入了沉思。
未婚妻？
嘖。
肯定是未婚妻啊，他又沒移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領證，想已婚有點困難。
而且，他曾經思考過結婚的事情。
可惜隨侯鈺勸他說，你們現在鬧鬧分手，煩心的只是這羣朋友。你們要是領證結婚了，麻煩的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讓他給國家減輕一些負擔，現在也挺好的。
苦惱的是，他和桑獻隱瞞得好好的，沒必要在此刻來一個自爆戀情。
於是他點頭，應了一聲：“嗯，知道。”
“所以啊，你知道你和桑總是不可能的，又回頭來找胡哥了？你真以爲他還能喜歡你嗎？還讓兩個人在門口守着，怕別人打擾你？”
冉述聽得一怔，回頭看向胡永奇：“你都不想想辦法，提升他的智商嗎？”
胡永奇也只能無奈地道：“點點，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不是？我看到你們兩個人這幾天的通話記錄了，好幾通！”蘇點點的聲調陡然提高，“今天他還特意從劇組回來看你，還讓兩個人在門口守着，你還說你們沒有什麼？！”
蘇點點最近投靠無門，最終只能重新討好胡永奇，還有些守得厲害，連冉述和胡永奇的通話記錄都覺得礙眼。
殊不知，冉述是連續打電話罵胡永奇，胡永奇頻頻掛斷而已。
不過這種記錄在蘇點點看來，就是冉述在刻意糾纏。
冉述聽完就笑了：“我如果真能看上他，他年輕個幾歲的時候我爲什麼不和他在一起。現在他都老成這樣了，我還能來勾引他？”
胡永奇想插嘴，卻沒能說出口，他只能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罵人的時候帶着他。
蘇點點一萬個不服氣：“你發現桑總那邊行不通，人氣好不容易回升，不想放棄，就來找胡哥來了！”
“那我人氣剛剛下滑的時候爲什麼不找他？你偶爾用用你的腦子很難嗎？”
“因爲那個時候我們剛剛在一起，你根本沒有機會。”
“說真的，你前幾年能有些人氣，我曾一度以爲你或許真的有點東西。但是逐漸接觸後我非常意外……”冉述說着，嘆了一口氣。
蘇點點還以爲冉述會跟自己對罵，沒成想，冉述突然將他們的談話提升了一個高度。
他本來就不是反應特別快的腦子，一時間摸不清冉述的套路。
冉述繼續把蘇點點往上擡：“你既然遭遇到了自己的惡行反噬，不但不自我檢討，改掉自己的錯誤，還變本加厲。揣測我靠抱大腿復出，還努力捂着你坑裡的那堆……”
冉述沒再罵下去，但是胡永奇和蘇點點都明白，他要罵什麼。
冉述繼續道：“真當誰都是狗，都願意吃……嗎？你很看重的東西，在我的眼裡狗屁都不是，明白嗎？”
蘇點點氣急敗壞：“你如果不是想靠胡哥，你今天爲什麼要回來找他？”
“回來罵他的，看來我下一次罵他得大點聲，免得你在門外聽不見。見過插隊買飯的，沒見過插隊找罵的。”冉述說着忘了自己的身體情況，坐在了椅子上，又一瞬間站了起來。
事實證明，爲愛鼓掌這件事情，鼓掌聲大真的很疼。
好在這時有人敲門進來，讓另外兩個人沒去注意冉述奇奇怪怪的舉動。
敲門進來的是沈君璟，看到冉述後眼神示意了一下，接着道：“桑總知道冉老師今天回來談論工作安排的事情，特意派我過來協助。”
說着，將幾個劇本遞給了冉述：“這是桑總給你爭取來的資源，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你選定了哪個，我們就按照哪個本子的檔期安排工作。”
冉述回來的原因沒跟桑獻說，桑獻也沒問。
他也沒想去打擾桑獻，這點事情他自己一個人就能處理好，用不着桑獻幫忙。
但是桑獻還是想到了，特意派沈君璟過來。
冉述伸手接過來，依舊不落座，站在辦公室裡翻看。
胡永奇和蘇點點都只能看着冉述挑選，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畢竟總公司來人了，還是位居高位的領導級人物，他們不能讓沈君璟看到他們的醜態。
沈君璟見冉述開始看劇本了，才道：“桑總最近重金挖來了一位經紀人，近期會來公司辦公，還希望胡總監照顧一下。”
“挖來……人？”胡永奇萬分震驚，有人空降，他居然在之前全然不知情，人要來了才告訴他。
“對，是森娛的高勤女士，您應該很熟悉。”
聽到高勤兩個字，胡永奇的表情一僵。
何止是熟悉，這是老對手，高勤手腕有多厲害狠辣，胡永奇瞭解得清清楚楚，畢竟他吃過幾次虧了。
這樣身份的人，居然也被高薪挖來了，她怎麼可能甘願居於他的下位？
胡永奇聲音沉重地問：“她會是什麼職位？”
“暫時副總監。”
“暫時……”胡永奇蹙眉，發現了華點。
沈君璟只是微笑，卻不答。
蘇點點的表情也跟着一點點垮下去，他知道，桑總的意思恐怕是要慢慢架空胡永奇，之後再把胡永奇踢出去。
現在說得客氣，也只是給胡永奇留了最後的顏面。
桑獻買這家公司，本來就是爲了冉述。
這家公司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會造成怎樣的虧損，桑獻都不在乎。
只要冉述過得安穩就行。
“我先看一看劇本，具體接哪個之後再確定。”冉述捧着劇本邊看邊道。
沈君璟彷彿和冉述也不熟悉似的問：“哦，好的，冉老師有什麼檔期上的問題需要我協助處理嗎？”
“那個表格上的，除了助農的公益直播，其他的全部推掉，讓他當着你的面推。他做事很狗，不全部確定不能鬆懈。”
“好的。”沈君璟覺得這個差事很簡單，總比站在海綿寶寶襪子的桑獻身邊頭皮發麻要強。
沈君璟直到徹底確定了冉述的工作安排穩妥了，才離開了公司。
胡永奇看着面前的表格，氣得牙癢，憤恨地將表格摔在桌面上：“欺人太甚！不過是有點破錢，你懂娛樂圈嗎？把我逼急了，誰也別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