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極限
聽到亨克·馬查多的話,一旁的赫卡忒沒有迴應,只是望向海岸線方向,輕聲道:“你們這邊別搞出大動靜。”
“放心。”
亨克·馬查多自信地笑了笑,然後道:“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我們的信仰會不會出現問題?”
但站在亨克·馬查多身邊的另一個伊格利·薩巴,卻沒那麼自信,他有些擔憂道:“要是他們失敗被擊殺……我們將當場失去教徒身份,同時這輩子都別想達到斬勘(closest to god)境界了。”
吹陀沙灘之上的亨克·馬查多以及伊格利·薩巴,並不是分身那麼簡單。
那其實是兩人的信仰源泉。
爲榮耀和信仰而戰,這句話對於大部分教會賦能者來說,都只是一句口號。
但這對於教會的精英,以及高級賦能者來說,就不單單是口號那麼簡單了。
就像國內的結石期分爲五個階段一樣,教會也有類似的階段劃分。
國內五個階段分別是——聚核,固核,車薪,斬勘以及銘印。
而其中車薪晉升到斬勘,司雨潔當初跟陳鹿思說過,最重要的便是‘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去探究根植於靈魂深處,根植於骨子裡的念頭’。
雖然教會並沒有這樣的說法,但信仰源泉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回事。
‘去探究根植於靈魂深處,根植於骨子裡的念頭’,說到底其實就是信仰,只是國內對此沒有限制,這個信仰可以是保護女兒,也可以是活得自由。
當然,也有可能是更加私密的念頭,比如夏鉞晉升斬勘到底確信了什麼,就沒人知道,司雨潔也並不清楚。
而教會那邊稍微嚴格一點,雖然也有不少偏門的信仰,比如除了少數苦修士,絕大部分教會賦能者都避之不及的‘虔誠’,因爲一旦選擇這個信仰源泉,那就意味着一輩子只能過簡樸、禁慾和自我犧牲的生活,而一旦開始聲色犬馬,信仰便會不穩,如果是聖棺騎士,戒律背面上的名字還會被直接抹去,甚至是徹底變成普通人。
哪怕是最虔誠的教徒,一輩子只能過簡樸、禁慾和自我犧牲的生活……也還是太嚴格了。
所以大多教會體系賦能者都會選擇相對更加寬容一點的美德,作爲信仰源泉。
而這裡面的美德,不僅限於啓示錄上記錄的,和罪對應的教會美德,受到世界歷史上有名的宗教性軍事行動——十字軍東征的影響,其實還包括了騎士美德。
這纔是熱門的選擇。
比如伊格利·薩巴選擇的便是英勇。
亨克·馬查多選擇的則是靈性。
而這類教會精英,天賦異稟的存在,基本很小的時候,就會確信自己的信仰源泉,然後伴隨着年齡增長,不斷強化相關的觀念和信仰,繼而讓自己更加接近選擇的美德,從而使信仰越發純粹,更容易受到神明的青睞,更快地邁入斬勘(closest to god)境界。
這對於絕大部分教會精英來說,就是一條康莊大道。
而赫卡忒現在做的事……相當於將兩人的信仰源泉,從小到大那兩個信奉英勇和靈性的亨克·馬查多以及伊格利·薩巴剝離出來,然後投入到戰場。
這當然不可能是分身那麼簡單。
事實上。
吹陀沙灘之上的亨克·馬查多以及伊格利·薩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贗品。
因爲他們擁有以往的記憶,虔誠的信仰,屬於自己的榮耀。
他們只會覺得自己就是如假包換的亨克·馬查多以及伊格利·薩巴。
反倒是本體這邊,十分不適。
因爲他們已經淪爲了無信者。
亨克·馬查多還好。
但身爲聖棺騎士,信奉英勇的伊格利·薩巴……卻感覺體內少了什麼似的,整個人都有些不安。
“放心。”
亨克·馬查多聽到伊格利·薩巴的話,看着忽然就失去了往日風采的聖棺騎士,只覺得有趣:“那可是你的‘英勇’……我的信仰源泉是靈性,實力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但對於信仰源泉是‘英勇’的你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這會另一個伱或許正在沙灘那邊大殺特殺呢,你就那麼沒有自信?”
…
“自信!對啊,唐語說的沒錯,吳優,你就不能自信點?”
同一時間。
吹陀沙灘。
舒離看着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入侵者,然後拍了拍剛剛大呼小叫的吳優肩膀,調侃起了他。
…
“不是沒有自信。”
伊格利·薩巴聞言搖了搖頭:“信仰源泉被抽離,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
說到這。
他頓了頓,然後忽然擡起自己蒲扇般的右手:“如果那邊出意外了,我們將會徹底淪爲無信者,我會立刻失去聖棺騎士的稱號,就算不討論這些,信仰源泉的缺失,也會讓本體的實力大打折扣,我有些不安,這太冒險了。”
“……出意外?”
亨克·馬查多聞言,直接呲笑一聲:“看來信仰源泉的缺失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啊,能出什麼意外?你也不想想,那邊有多少值得在意的對手。要不是爲了引起天策府的重視,讓他們將大批戰力抽調過去,顧忌他們有什麼後手,甚至都不用我們兩個登場!伊勢神宮的那些蠢貨就能平推過去!
現在‘我們’估計已經帶着伊勢神宮和木槿新教的賦能者突進到城市裡了,那兩個組織的賦能者雖然全是些蠢蛋,但同時也是狗仗人勢的畜生,他們會讓局勢變得足夠緊張的。”
…
“緊張什麼!!裝什麼死!!”
鷺市本地的賦能者並沒有參與到陳鹿思等人的交談中。
他們正在收押木槿新教和伊勢神宮的賦能者。
而大概是剛剛發生的事太過於離奇,也發生得太快了,伊勢神宮和木槿新教的賦能者此刻都還沒緩過來。
他們哪怕面色蒼白,躺在地上,額頭上冒着冷汗,也依舊死死盯着陳鹿思,臉上滿是緊張和恐懼。
而對此,鷺市本地的賦能者可不會跟他們客氣。
畢竟這兩個組織的賦能者,一直都位列天策府最討厭賦能者排行榜的前列。
所以鷺市本地的賦能者上去就是一腳,然後惡狠狠道:“給我起來!雙手抱頭!蹲地上!”
…
伊格利·薩巴:“……”
“而混亂一旦產生,那天策府想要平息就沒那麼容易了,特別是‘我們’深入腹地後,那些狗仗人勢的畜生不能被抓,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只能拼命。”
亨克·馬查多望向前方:“而當天策府所有人將目光投向那個方向,反應過來,想要平息事端的時候……目標達成,我們的信仰源泉就會立刻選擇撤離,遁入大海。
他們擁有剋制天罰武器的手段,短時間內,是沒有高階戰力足以留下他們的,哪怕是於舟,也不行,畢竟那是你的英勇,和我的靈性。
而就在他們將目光全都投向那裡的時候……我們這邊就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
“他們還真是給了我們一個驚喜啊。”
唐語吐槽完後,卻沒有搭理驚呼的吳優以及拱火的舒離,而是看了眼齊刷刷雙手抱頭的伊勢神宮賦能者,最後視線定格在倒在地上的伊格利·薩巴和亨克·馬查多身上,輕聲道:“竟然派一個聖棺騎士和一個一級事務官過來……還真是捨得,就算他們是什麼美德,看實力也是不小的損失。
對了,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理這兩人?”
說罷。
她看向了陳鹿思。
…
“……”
伊格利·薩巴聽到亨克·馬查多的話,扭頭看向他自信的臉龐,不安感終於逐漸消散了。
而一直沉默着的赫卡忒,忽然道:“別說了,你們現在就出發,按照原先的方向混進去,剛剛接到消息,日本那個麻煩似乎離開了國境,前去追伊勢神宮的人了,雖然她被另一個課長攔了下來,但儘快動身,別徒增變數。”
“那個七海?”
亨克·馬查多聞言微微一怔,然後不爽道:“那個人遲早要解決的,不然伊勢神宮無法爲我們全力以赴。”
“先放着。”
赫卡忒搖了搖頭:“現在我們的重心是天罰武器,是天策府,是那個陳鹿思……不能本末倒置,日本那邊會處理的,在我們得到天罰武器後。”
說到這。
她緩緩扭頭看向了亨克·馬查多:“所以,我等你的好消息。”
“行。”
亨克·馬查多聽到這話,輕輕握了握拳,看向遠方,自信笑道:“我會給你帶來好消息的,當然,也會給他們帶去……一個大大的驚喜!” 接着。
他便跟伊格利·薩巴一起離開了。
而赫卡忒站在原地,目送兩人離去後,看了眼今天的日期,蹙了蹙眉。
本我的答覆。
比她想象中還要晚。
這跟她的想象有出入,讓她有些不高興。
但也僅限於此了。
她相信對方會答覆自己的。
因爲她的計劃,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問題。
……
另一邊。
陳鹿思並不知道亨克·馬查多等人和空氣鬥智鬥勇這事。
不久前一力降十會的他。
在聽到唐語詢問該怎麼處理沙灘之上的伊格利·薩巴和亨克·馬查多後,仔細想了想,接着來到了昏迷的亨克·馬查多身邊,低頭俯瞰着對方,接着慢慢伸出了手。
同一時間。
他身後,影子慢慢人立而起,開始不斷閃爍調整姿態。
唐語一開始,非常害怕陳鹿思背後那人立而起的影子。
甚至渾身炸毛。
其實這會也沒好到哪去,淡淡的恐懼依舊縈繞在她心頭,但大概是因爲陳鹿思確實沒有揍過她,也沒有傷害她的意圖……甚至還保護了她。
這讓她不至於再產生強烈的應激反應了。
甚至都敢去戳一下。
不過。
一碼歸一碼。
雖然是不怕了,但不適感依舊殘留着。
比如,這會看到陳鹿思的影子再度人立而起,她就忍不住扭了扭身軀。
強忍着不適感。
唐語好奇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麼?”
另一邊。
大概是注意到了陳鹿思那邊的動靜,還在調侃吳優的舒離,在看到夏盼秋朝陳鹿思走過去後,也立刻放過了吳優,跟着重新回到了陳鹿思身邊。
“姬莘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陳鹿思聽到唐語的問題,緩緩睜開眼睛,保持着伸出手的狀態,看着地上的亨克·馬查多,直接道:“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所謂的‘美德’是什麼……但這大概代表着這人有可能捲土重來,那個黑人的權柄能力我能對付,但這人的權柄能力沒有完全展現,我並不瞭解,爲了以防萬一,我打算嘗試模仿一下他的‘瘦長鬼影’。”
“……”
唐語愣了愣,然後道:“你都說他的權柄能力沒有完全展現……這要怎麼模仿?”
“按我自己的理解。”
陳鹿思直接回道:“我模仿你的權柄能力時,也沒問過你,就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來模仿的,問題不大,主要是爲了擁有對等的手段。
比如剛剛李徵等人手中的天罰武器被控制,如果我能模仿對方的權柄能力……他們就能騰出手來了。”
唐語聞言沉默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其實挺可怕的……”
“我也覺得。”
剛走過來的吳優笑着應和了一句。
陳鹿思看了吳優以及夏盼秋等人一眼,然後沉默了會:“……因爲我能模仿別人的權柄能力嗎?”
唐語點了點頭:“嗯……你現在知道自己能模仿多少人的權柄能力嗎?”
“……”
陳鹿思仔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還真沒算過,大概不少。”
話語剛落。
他身後影子,驟然停止了閃爍。
而唐語身側,忽然都出現了一個體型高大,身體細長,穿着黑西裝,擁有一張空白、沒有表情和特徵臉孔的男人。
他渾身散發着不祥的氣息,猛地一歪腦袋,將手搭在了唐語的肩膀上。
“啊——”
唐語被嚇了一跳,立刻拔地而起,然後直接給了瘦長鬼影一拳。
舒離看到這一幕,立刻指着唐語,大聲嘲笑。
唐語聽到笑聲,猛地轉過頭去,瞪了眼陳鹿思,然後快步朝舒離而去。
舒離笑聲戛然而止,轉身就跑。
陳鹿思看到這一幕,慢慢放下手,然後沉默片刻後,輕輕笑了笑。
……
同一時間。
崑崙之上。
山頂平臺上,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沒有凋謝,依舊漫天遍野都是,被風一吹,到處飄飛。
而居中巨大的青銅門依舊靜靜矗立着,高聳如雲。
……只是頂端那顆飽滿的圓形湛藍寶石,流轉似乎有些不暢。
而陳鹿思再次模仿‘瘦長鬼影’成功時。
那顆圓形湛藍寶石內部流轉的藍色,再次一頓。
而天空不知何時,已是陰雲密佈,隱有雷聲。
夏鉞站在青銅門前,視線掠過古樸門框上繁雜的篆文,最後定格在那飽滿的圓形湛藍寶石上,一動不動。
直到。
手機鈴聲響起。
夏鉞纔回過神來,笑着接起了電話。
姬莘的聲音響起,開始跟他解釋現在發生的事,還有想讓他去做的事。
夏鉞聞言沒有說什麼,直接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後。
他最後擡頭看了眼青銅門,然後聳了聳肩,感慨道:“看來要到極限了啊……”
說罷。
他就要離開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動身。
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上髒兮兮,身後還拖着一個蛇皮袋的老人忽然出現,擋在了他的身前。
正是陳鹿思見過一面的崑崙守門人——柴池。
夏鉞看到老人,似乎有些驚訝:“喲,老柴,好久不見。”
但老人沒有跟他嬉皮笑臉,而是仰頭看了看已是陰雲密佈,隱有雷聲的天空,接着表情嚴肅地問道:“崑崙的情況很不對勁,夏鉞……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