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邪祟二字。
唐語下意識就慫了,往陳鹿思身後靠了靠。
雖然剛剛說的好聽。
但最後還是有點害怕。
主要是那邊得道高僧確實有點多。
他們也算是國內某種程度上的‘後備力量’,天策府之所以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稱得上超大型的賦能者組織。
主要就是因爲,那些遊離在天策府之外,但身處國內的高級賦能者太多了。
先不說夏鉞口中的那批老不死,光是佛道兩教就能湊出來半個連的高級賦能者。
更別說他們還有不少既屬於佛道兩教,也屬於‘老東西’的存在了。
比如說曾經在天策商貿露過面的邋遢老道。
哪怕是以現在的陳鹿思來看,那也不是什麼小角色,完全不弱於天策府現任所有的天策。
但對方也就露過一次面,還是道教四大山頭的道長去一起請才請出來的。
天策府關於他的記載也極少,只說是某任龍虎山天師的劍侍。
而他現在到底哪去了。
道教那四位道長,都不知道,只說……對方覺得現在的後生太可怕,又躲起來了。
而這樣的存在。
國內還有不少。
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組成了整個國內的賦能者圈子。
某種程度上是一體的,但也是分散的。
情況十分複雜。
姬辛曾經私底下跟他說過一句誅心之言,說……這或許也是很多人想看到的。
爲的,就是防止國內出現一個真正獨大的超凡領域勢力。
而進一步猜測。
這次爲什麼上面將佛教準備脫離的消息告知天策府,讓天策府出面?
或許就是因爲……一個道教依附天策府就夠了。
另一個佛教。
既不能讓他們脫離,也不能讓其和天策府走得太近。
至少不能跟道教一樣近。
而怎麼才能讓天策府和佛教不走得太近。
很簡單。
只需要讓天策府出面阻止他們就行了。
陳鹿思一邊想着司雨潔以及姬辛兩人跟他說過的話,一邊直接越過金剛怒目的懷願,看向了他身後的天王殿……
說實話。
那些繞繞彎彎的制衡他並不是很懂,也不是很在意。
因爲這事在他看來很簡單。
比如此時此刻,以他樸素的價值觀看來。
客人去做客,確實要給到基本的尊重,但相對應的,主人也要。
“陳天策。”
另一邊。
眼看陳鹿思沒有說話,那位名叫懷願,作金剛怒目狀的僧人又再次瞪向他:“我們請你作客,何故帶一頭妖,來羞辱我等!?”
“唐語,天策府天策。”
陳鹿思終於從天王殿收回目光,看向了懷願,平靜道:“你應該認識,她是隨行人員。”
“我是認識。”
懷願忍不住往前一步,就像是逼近陳鹿思一般:“正是因爲認識,我纔不解,你明明知道自己去的是佛門聖地,明明知道清修之地不應該出現這等邪祟之物,你還將其帶來了,你將我們佛教當成什麼了!?”
“……”
唐語聞言,再次往陳鹿思身後靠了靠。
而另一邊。
司雨潔和夏盼秋微微蹙眉,都有些不高興了。
因爲對方太過於咄咄逼人了。
接近於給下馬威的程度。
兩人下意識看向了陳鹿思。
陳鹿思聞言想了想,繼續問道:“哪怕是天策府天策,都沒資格出現在你們口中的佛門聖地?”
“沒有。”
懷願搖了搖頭,接着再次往前一步:“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法無邊,難度不善之人,更何況是妖。”
其他禪師默默打量着陳鹿思,此刻都沒有出口說話。
都在靜待事態的發展。
“不善?”
陳鹿思依舊不着急,而是平靜詢問道:“一個天策府的天策,你覺得不善嗎?”
“應笑而不笑、應喜而不喜、應慈而不慈、聞惡而不改、聞善而不樂。”
懷願怒視着陳鹿思,此刻也分不清他是在瞪着陳鹿思,還是在瞪着唐語:“視爲非人,六道之畜,何故言善。”
“……”
聽到這話。
唐語微微瞪大美眸,也有些生氣了,都顧不上什麼害怕了,下意識就要從陳鹿思身後出來。
但她剛有所動作,感受到陳鹿思的情緒依舊平緩,又硬生生止住了。
……算了。
不給他添麻煩。
“……非人,天龍八部裡的八種神道怪物嗎?”
陳鹿思似乎沒有注意到唐語的狀況,望着逐漸靠近的懷願:“但我記得你們的典籍裡,有佛向諸菩薩、比丘等說法時,常有天龍八部參與聽法,繼而成佛的記載,怎麼到了伱嘴裡就何故言善了,而且你們不是常說,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在一念之間嗎?”
“她不算,也配不上。”
懷願隨着逐漸逼近陳鹿思,似乎確認了一件事,語氣更加咄咄逼人了:“只是一頭蠢妖而已!陳天策,我們請的是你,其他人請回吧,包括女眷。”
“……算了吧,陳鹿思。”
唐語想了想,忽然輕輕扯了扯陳鹿思的衣服:“要不我去下面等吧。”
說吧。
她從陳鹿思身後探出頭來,瞪了眼那個懷願,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陳鹿思側過身來。
唐語動作頓了頓,眨了眨眼睛。
“站出來。”
陳鹿思拉住她的手腕,讓她站在自己身側,然後道:“看到那座天王殿了嗎?現在往那個方向走。”
懷願:“……”
衆禪師:“……”
“誒?”
唐語轉過頭來,瞪着美眸看向陳鹿思。
“你是天策府的天策。”
陳鹿思看着唐語:“而且你不是相信我嗎?”
“……”
唐語看着陳鹿思棱角分明的臉,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過頭去,看向了那些得道高僧以及站在最前的金剛怒目的懷願,然後想了想……直接往前走去。
同一時間。
極遠處。
數柄天罰武器全都對準了最前頭的懷願。
懷願臉色變了變,立刻看向警備軍所在的方向。
但很快。
他表情就平復了下來。
因爲動手的……並不是陳鹿思。
“這將被視作挑釁,陳天策。”
他看了眼往前的唐語,接着望向陳鹿思:“佛門聖地,不歡迎妖,強闖後果自負!”
“……”
陳鹿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唐語的背影。
司雨潔身旁,小姑娘看了眼陳鹿思的背影,忽然往自己媽媽身旁躲了躲。
唐語繼續往前走去,迎着無數得道高僧的目光。
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陳鹿思讓他向前的緣故。
這會她倒是不慫了,甚至直接和那些得道高僧對視了起來,輕輕瞪向了他們。
同時。
她的氣勢也開始攀升。
或者更準確地說,妖氣開始發散。
而那面闊五間,重檐歇山頂的天王殿前方。隨着唐語靠近。
再次傳來了咆哮聲。
這次。
就不是隱約了。
其他得道高僧,甚至是司雨潔等人都聽到了。
面對這狀況,那些得道高僧似乎都挺意外的,微微側頭。
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
懷願眼中金芒充盈,怒目圓睜,直接快步朝唐語而去:“邪祟!伏法受誅!!!”
幾乎所有人……都被那一嗓子,嚇了一跳。
而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
陳鹿思擡起頭。
他目光越過衆多禪師,看向後面面闊五間,重檐歇山頂的天王殿。
木門開闔間。
那縈繞在殿內的‘香火’忽然鼓動了起來。
某個瞬間。
陳鹿思似乎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身爲白色,穿甲冑,手持琵琶的身影破門而出。
緊接着,手握寶劍,手纏游龍,左臥銀鼠,右持寶傘的另外三道人影跟着破門。
直衝唐語而去。
唐語腳步瞬間停,雖然她沒看到,但對危險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
她立刻轉頭看向陳鹿思。
“孽畜!”
唐語轉頭的瞬間。
懷願已經逼至了她身前,並舉起了拳頭:“安敢出現在佛門聖地!!!”
陳鹿思看着這一幕,迎着唐語的目光,往前一步。
“……陳施主!請等一下!!!!”
同一時間。
慧昭禪師急促,或者更準確地說着急的聲音忽然響起。
幾近於喊了。
“作爲客人,我給了你們基本的尊重。”
陳鹿思沒有停下,而是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直接響徹整個雞鳴寺:“我認爲這是必要的禮貌,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主人也要有禮貌。”
隨着他出聲,難以言說的律動,以他爲中心,開始向四周散發。
不遠處。
懷願保持着舉着手的動作,驟然停下了。
同時。
他眼角餘光瞥到,四大天王全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也直接停在了半空……寸步不得進。
他緩緩擡頭,然後瞳孔驟然一縮。
不遠處。
陳鹿思身後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土地,天空,建築,甚至是那些女眷。
所有的一切。
全都消失了。
他的周圍,只剩下了深邃的黑,無邊無際的黑……就好像隨着前行,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被吸收了一般。
整片天地只剩下了他一人。
就好像……他拖曳着黑暗在前行。
“陳施主……請等一下!!!!”
慧昭禪師無法再旁觀了,驟然現身。
但話還沒說完。
話語就消失,瞬間被黑暗吞噬。
懷願眼中。
所有禪師眼中,天地只剩下了一個人,一道聲音。
“如果主人不懂待客之道……那當客人的,連基本的尊敬也不用給了。”
陳鹿思慢慢往前,接着在距離那惡僧大概還有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你……”懷願一動不能動,看着陳鹿思,瞳孔震動。
“而且,你似乎沒有搞清楚……”
陳鹿思視線越過唐語,直接打斷了出聲的懷願。
明顯不正常的黑暗中。
他一雙眸子,散發着淡淡的金芒。
“無論什麼佛門聖地,無論有多麼神聖,都只是土地,都是國內的土地,所有者並不是你們,天策府天策,可以踏足任何國內的土地,到底誰給你們的膽子,罵一個天策府的天策是畜生,攔一個天策府的天策?……你身後的天王嗎?”
隨着他話音落下。
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身後。
闢夜之光!
一閃而逝!
一瞬間……光芒萬丈!
所有的一切,再次出現。
陳鹿思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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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
懷願身後,面闊五間,重檐歇山頂的天王殿,直接被一股力量連根拔起,漂浮了半空中。
整個過程。
靜謐無聲。
如同神蹟。
“……”
懷願意識到不對。
所有禪師都意識到了不對。
他們緩慢而僵硬地扭頭。
當看到漂浮在天空中的天王殿。
瞬間。
所有禪師,瞬間失去了高僧的風度,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巨震。
懷願張了張嘴,想要發出聲音。
但不等他出聲。
漂浮了半空中的天王殿,猛地砸了下來。
突然一聲巨響!
撼天動地!
狂風沙塵碎木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從懷願身側飛掠而過。
“……”
懷願看着突然就成了廢墟的天王殿,身形猛地晃了晃,滿臉錯愕地看着前方。
緊接着。
他突然發現……自己籠罩在陰影裡,猛地擡頭。
卻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樣子。
就感到一股重力忽然襲來,直接壓着頭,砸在了地上。
咚——
一聲巨響。
地面開裂,塌陷,瞬間往下凹去。
所有人再次僵硬地轉頭,當看到站在唐語面前,踩着懷願腦袋的陳鹿思,再次僵在了原地。
而另一邊。
慧昭禪師的思緒,還停留在勸告的那一刻。
他看了看直接成了廢墟的天王殿,又看了看踩着懷願腦袋的陳鹿思。
……花了好一會。
才反應過來,然後直接苦痛地閉上了眼睛。
周圍,變得一片死寂。
除了司雨潔側過身去擋住自己女兒的眼睛。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
而死寂中。
陳鹿思看着地上的懷願,平靜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現在,你告訴我,哪裡還是佛門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