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情書》劇組忽然來了一個非常大咖的探班者。
荷西電影節的藝術總監溫圖爾·羅貝。
他不是自己來的,而是王重導演帶過來的。
接到王重導演的消息時,陸嚴河都很吃驚。
王重是通過自己私人的關係,把溫圖爾·羅貝邀請到中國來參加七月份的玉明國際電影節,眼下電影節還沒有開始,王重就拉着溫圖爾·羅貝來江芝了。
溫圖爾·羅貝就是一個典型的在大衆層面知名度不大、但是在電影圈無人不知的人。
國際四大電影節的藝術總監,其實都是這樣的人。
他們掌握着哪些電影可以進入主競賽單元,哪些電影可以入圍其他單元,而哪些電影,則只能被拒之門外。
這不僅僅是榮譽的事情,對任何一家電影公司來說,這都涉及利益。
入圍了電影節,OK,你的電影就有了議價的資本——對於那些小成本的獨立電影來說,更是如此。
一開始,劇組的成員們還不知道這個外國人是什麼身份。
後來,消息慢慢傳開來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都冒出了一個錯愕的問號。
一個不用別人提醒的念頭從他們的腦海中冒出來:難道《情書》這部電影有希望入圍荷西電影節?
在溫圖爾·羅貝來之前,沒有一個人敢這麼想。
因爲他們很多人都覺得《情書》的劇本很一般,是個狗血的青春愛情故事。
也因爲他們很多人都覺得,陸嚴河第一次做導演,哪怕在國際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也不可能直接就上國際頂級的電影節了,頂多是在另外一些普通的電影節走上一圈,比如馬上就要舉行的玉明國際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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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給溫圖爾·羅貝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他正在拍攝的這部電影是什麼情況,又爲他介紹了陳碧舸和章若之。
其實,陳碧舸是早就認識溫圖爾·羅貝的。這一次陳碧舸還靠着《胭脂扣》這部電影,在荷西電影節上獲了最佳女主角,在華語電影圈的地位再一次鞏固。在這之前,陳碧舸就已經是華語電影的代表性電影人了。
陸嚴河的介紹,是介紹陳碧舸也是這部電影的主角。
放眼全世界的演藝圈,從演員轉型去做導演的不是少數。
陸嚴河自編自導自演一部電影,溫圖爾·羅貝也並不覺得意外。
畢竟入圍了荷西電影節的《胭脂扣》和《人在囧途》都是陸嚴河的編劇作品。他顯然是一個有想法也有創作才華的年輕人。
溫圖爾·羅貝自己其實也確實很欣賞陸嚴河。
作爲華語電影新冒出來的電影人,陸嚴河這幾年在國際影壇上的身影很多。溫圖爾·羅貝作爲藝術總監,雖然很多人都渴求能夠得到他的青睞,但他也一樣渴求着新的、未來有潛力成爲一代大師的電影人。
電影節要維持自己在世界電影圈中的影響力,要維持地位,不斷地發現新鮮血液,培養自己的嫡系電影人,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溫圖爾·羅貝跟陸嚴河一起去看了最近拍攝的素材。
看的正好是陸嚴河和章若之在圖書館裡那一段。
章若之小鹿一般的眼睛在光線暗淡的借閱室裡,像漆了一層光般的明亮。
她時不時投向窗戶邊上的那個目光,根本不需要一句臺詞。
就這樣一個畫面,一個鏡頭,就足以說明一切。
電影是鏡頭的藝術。
而當順着她的目光而去,在窗戶邊上,白色的、透着光的窗簾旁邊,一個英俊而沉默的男生背靠着窗戶,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手裡的書。
這是最原始的鏡頭,沒有做任何後期的調光、調色或者加濾鏡。
但是,因爲在拍攝時就對光的要求非常高,這是從數幾個小時的素材裡挑出來的,哪怕是原始鏡頭,也非常美了。
很電影、很含蓄的美。
溫圖爾·羅貝露出了幾分驚訝的表情,說:“這幾個鏡頭,太美了。”
對溫圖爾·羅貝來說,他每年要看的片子太多了。他能做荷西電影節的藝術總監,對電影的審美眼光,肯定是極高的。他說這樣的話,陸嚴河相信除了面子上的善意,肯定也有幾分真心。事實上,陸嚴河非常滿意《情書》這部電影拍出來的鏡頭,完全達到了陸嚴河想象中的樣子。
劉畢戈借來的這兩個攝影師,包文亮和武周,一壯一青,技術是真的好。陸嚴河的要求,他們都有辦法實現。劉畢戈親自掌鏡的時間都少。
溫圖爾·羅貝知道《暮春》的導演劉畢戈在親自給陸嚴河的新電影做攝影指導後,露出了驚訝不已的表情。
他似乎沒有想到,都到劉畢戈這個級別的導演了,竟然會在最巔峰的時候,跑過來給人做攝影指導。
溫圖爾·羅貝在拍攝現場待了四個小時。
其中陸嚴河拍戲的時候,溫圖爾·羅貝也在旁邊,一邊跟王重、劉畢戈和陳碧舸聊天,一邊好奇地觀摩。
正好,這場戲拍的是女懷井樹在圖書館值日的時候,跟她一起值日的另一個女生喜歡男懷井樹,想要去跟男懷井樹表白的戲。
這個女生就是用的試鏡而來的一個女演員。
京藝的女生,大一,叫伊凡,一個很藝術的名字。
陸嚴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後面給自己改的名字,還是她父母出生時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按照陸嚴河的想法,這個女生也很漂亮,但卻是另一種漂亮,濃眉大眼,茂盛的頭髮是用的假髮做的髮型。
一開始髮型師還以爲陸嚴河是要把這個女生弄得醜一點,陸嚴河一看就知道髮型師誤會他的意思了。
“還是要好看,但是這個女生的感覺是要有一點宅,一點偏執,有點莽撞和梗直的感覺。”
伊凡聽到陸嚴河對她飾演的這個角色的定位,很驚訝。
“原來我這個角色還有這樣的設定嗎?”
她拿到劇本以後,本來以爲這就是一個典型的陪襯類的角色而已。
只不過能夠有拍電影的機會,還有不少鏡頭和臺詞,哪怕是陪襯類的角色,她也非常想演。
連京藝的老師都答應她出來接戲了——一般情況下,京藝的學生在大一和大二是不能夠出來接戲的。
這也說明,京藝的老師很相信自己的學生到陸嚴河的劇組裡來演戲,不吃虧。
還有一點,陸嚴河的老師是羅宇鍾。
羅宇鍾就是京藝圈的。
京藝的老師自然也會對陸嚴河多加照拂。
陸嚴河跟伊凡說:“每一個角色,只要出現在劇本里,就肯定有他存在的意義,否則,何必多寫這樣一個人呢?”
伊凡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看,我們這個《情書》,其實有很大的比重是在講男生和女生之間的曖昧與感情,對吧?”陸嚴河說,“男女懷井樹之間是互相不表明心意,錯過,以至於變成了無法挽回的遺憾,而你卻是敢於去表白,敢於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意,哪怕最後遭到了拒絕,不體面地哭了,但這沒有變成你的遺憾。一個電影的世界裡,有暗戀,也有告白,還有那些調皮的、調侃和捉弄他們的學生。對女懷井樹來說,你告白失敗這件事是她關於男懷井樹的一段記憶,但對你來說,在你的世界裡,女懷井樹纔是配角,你是你的主角,你要先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這個人物。”
伊凡深吸一口氣,說:“我感覺我懂了,但是又沒太懂。”
章若之在旁邊聽着,也若有所思。
陸嚴河說:“沒事,沒懂也沒有關係,我們多拍幾遍就好了。”
在現場,陸嚴河是一個很不趕進度的導演。
因爲第一次做導演的關係,趙昱珩在夏天給他做拍攝計劃,時間做得很寬裕,陸嚴河有充分的時間去慢慢地拍。
因爲,在夏天拍戲的演員,基本上都是年輕演員,而且,基本上都是沒有拍戲經驗的演員。他們這種情況下拍戲,肯定是要花更多時間來熟悉和調教的。
拍攝壓力更大的反而是冬天,戲份多,調度也大,各種場次,棚拍,外景,還有一些人多的場面。但是,相應的,那個時候的演員,都是一些非常成熟也非常好的演員,陳碧舸,萬欣,李頌繁……全都是很會演戲的演員,這意味着在拍攝的時候,就會減少很多NG的時候,效率會提高很多。
溫圖爾·羅貝看着陸嚴河在現場指導演員們演戲,又指導各部門按照他的要求做調整,全程都情緒很穩定,也不暴躁,很是震驚。
畢竟,溫圖爾·羅貝其實很清楚,導演這個物種,十個裡面九個暴脾氣。
沒辦法,拍攝現場就是一個壓力極大的環境,沒有幾個導演不會被這個環境給逼瘋的。
陸嚴河沒有被逼瘋,只不過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各個部門都被管得不敢在明面上生亂。辛子杏管住了後勤和財務,羅宇鍾把各個部門的方案都捋了好幾遍,不讓陸嚴河有坑踩,劉畢戈坐鎮現場,當陸嚴河無法表達清楚自己的指令時,他往往就是那個去進一步溝通的橋樑。而趙昱珩,這個經驗豐富的執行製片人,幫陸嚴河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和麻煩,陸嚴河只用提要求,然後,就會有人幫他實現。
陸嚴河確實沒有覺得壓力大,電影拍不完。
劉畢戈對溫圖爾·羅貝說:“如果你去跟我們華語電影圈的人打聽一下,就知道大家對他的評價了,在很多人眼裡,他就是一個做什麼都會成功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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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圖爾·羅貝探班《情書》劇組的消息,也沒有瞞着,人家樂於公開自己在中國的行程,這也是在爲荷西電影節增強影響力。
於是,《情書》電影官方賬號就發了一張大家的合影。
荷西電影節藝術總監溫圖爾·羅貝探班《情書》拍攝現場,與陸嚴河、劉畢戈、陳碧舸親密交流。
而這一幕,也被一些媒體稱爲:陸嚴河國際影響力集郵加一。
其實,這也不是陸嚴河的影響力,人家是王重給帶過來的。
陸嚴河自己也沒有想到,怎麼莫名其妙的,很多事情就成了他的影響力、他的功勞。
這個消息出來以後,龍巖影業也好,儒意影業也好,好幾家電影公司的人都來打探,《情書》是不是要參加荷西電影節。
陸嚴河只能笑着打哈哈,回覆,電影都還沒有拍完呢,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去參加電影節。
事實上,溫圖爾·羅貝確實向他發出了邀請,希望陸嚴河在拍完這部電影以後,送一份拷貝給他,他希望能夠讓這部電影在荷西電影節舉行全球首映。
然而,陸嚴河卻沒有想好是否要這麼做。因爲,一部電影去參加一個海外電影節,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還是一筆經濟賬。
如果沒有入圍相關單元,只是純粹地去舉行首映,那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可能這一趟就意味着好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經費砸進去。
《星星上的花》去荷西電影節舉行首映,那是花了一筆不少的錢的。
《情書》能入圍官方單元嗎?
溫圖爾·羅貝沒有說,陸嚴河自己心裡也沒底。
如果僅僅只是爲了去那兒做一個首映,獲得一些媒體的報道,陸嚴河覺得付出和收益未必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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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暑期檔已經進入到了如火如荼的階段。
不斷有新片進入市場,大部分都折戟沉沙,很多辛辛苦苦幾年做出來的電影,在院線只用兩天時間就判了死刑。
電影市場的高風險和殘酷性像巴掌一樣抽到了每個從業者的臉上。
之前幾部跑出來的黑馬,讓很多人心中都不免生出一些樂觀的想法。
現實則狠狠潑來冷水。
進入上映的第三個星期,《城市攻略》基本上已經跑不動票房,在接近三億的位置苟延殘喘。
《九陰》也後續無力,一匹小黑馬似乎看到了終點。
目前市場上還在跑的,只剩下《憤怒的烏鴉》和《人在囧途》,這兩部電影的長尾效應超出了正常的規律。
尤其是前者,趕上了暑期檔,一大幫小孩放假,拖家帶口地來看這部動畫電影,一買票就是兩個人或三個人。同時,很多成年人也慕名而來。
《人在囧途》跑得慢一點,但是很穩健,工作日的票房也能維持在10%以內的降幅,進入第三個星期,工作日票房也沒有跌破兩千萬。
賈龍說,主要是得益於第三個星期上映的新片沒有出現新的競爭對手,給了《人在囧途》新一輪窗口,可以享受大盤的紅利。
而這個時候,《人在囧途》也宣佈了一個消息,電影將於8月2日在韓國、泰國、新加坡等五個亞洲國家上映,日本則因爲慣例,要更晚一點。
其實,《人在囧途》這部電影在海外基本上很難拿到出色的票房,因爲裡面包含的笑點、梗和社會環境,只有在中國社會這個語境下,才能感同身受。
這個時候宣佈海外上映,主要是還是爲了給國內上映進行新一輪的宣傳,去激發它還沒有被榨出來的市場潛力——你看,這部電影都已經火到要在海外來上映了,你還不來看嗎?
《情書》也在拍攝了三個多星期之後,終於結束了夏天的拍攝戲份。
七月迎來了尾聲。
陸嚴河跟攝製組所有成員一起吃了個飯,一桌一桌地表示了感謝,姿態擺足。
多餘的話就不說了。
又不是殺青,後面還要接着拍呢。
陸嚴河把何雲瀾也請了過來。
這一次在江芝拍攝這部電影,尤其是在江芝中學的拍攝,何雲瀾在其中協調,幫了很大的忙。
何雲瀾只是很可惜,這部電影冬天的部分就不在這裡拍了。
江芝的冬天,不一定會下雪。
他們得另外再找一個地方。
陸嚴河對何雲瀾說:“我手上還有一部戲,仙俠題材的,回頭還要繼續到江芝來拍,到時候還要再請何大哥你幫忙了。”
何雲瀾說:“咱們之間還這麼客氣做什麼,你願意帶劇組來我們這裡拍戲,我心中有數,有什麼我能做的,我絕對百分之百地去做。”
陸嚴河跟何雲瀾各自倒滿了一杯當地人家自己釀的米酒,一乾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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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囧途》的票房跑到了5.7億。
一部叫《爆花針》的犯罪懸疑類電影上映,大爆,週三上映也拿到了八千萬的首日票房開局。
男主角李躍峰幾乎是自毀形象,演了一個從犯罪組織逃出來、備受迫害、瘦骨嶙峋的形象。
女主角張瀾演一個風情萬種的老闆娘,從自己家門口撿了這個昏倒在地上的男人。
爲了讓自己脫險,李躍峰飾演的男人僞裝成愛上她,讓她幫他脫困,而她也真的陷了進去,也因此,陷入了他所帶來的危機之中。
《人在囧途》的排片一下就失去了一半。
陸嚴河跟賈龍商量了一下,進行了一次直播連麥,聊電影製作背後的趣事,同時,也透露出《人在囧途》有可能會有第二部的計劃。
作爲一部口碑非常出色的小衆喜劇題材電影,電影能夠跑到這個票房成績,誰都沒有想到。
可以說,這部電影讓賈龍和陸嚴河兩個主創賺翻了。
從長遠來說,這部電影也許能爲他們兩個人都帶來好幾千萬的分紅。
這個時候,他們要開發續集,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宣佈這個消息,其實也是爲了進一步刺激《人在囧途》的票房表現。
然而,這部電影的製作方和發行方延年影視卻急了。
什麼?
續集?
一部眼看着也許能拿到七億票房的高口碑喜劇電影要開發續集,卻沒有告訴他們?
陸嚴河和賈龍是什麼意思?
是想要繞開他們去開發嗎?
延年影視真的沒有想到《人在囧途》這部電影的票房表現會這麼出色。
而很多業內人士也都說,這部電影是上錯了檔期,要是放在春節檔上,以這部電影的主題和口碑,至少能跑到十億以上的票房的。
這是題材與檔期的適配度。
而在暑假,大家觀看這種背景題材的電影的興趣就大爲減小了。
就像美國好萊塢那邊,萬聖節前後的檔期一定是留給恐怖片的一樣。
絕對不會有別的電影試圖去爭奪萬聖節的檔期。
因爲觀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選擇別的題材的電影。
延年影視馬上去跟陸嚴河和賈龍聯繫了。
你們做續集怎麼不叫上我們呢?
我們纔是那個在你們這部電影找不到人願意給你們想要的條件的時候,伸出手的那個公司啊。
情感牌打得飛起。
而賈龍只是淡淡地說:“我們不想再經歷一次原定於春節檔上映的電影、突然被通知要給其他電影讓路的事情了。”
《人在囧途》之所以變成在暑期檔上映,就是因爲延年影視想要把他們在春節檔的宣發資源,全部留給程石硯的《甲殼蟲計劃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