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的少年是折袖。陳長生看着他蒼白的臉、脣角的血漬,不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折袖面無表情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周園。”
陳長生有些意想不到,安靜了會兒後說道:“可能會有危險。”
折袖依然面無表情,說道:“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周園。”
陳長生問道:“爲什麼?”
“唐棠已經出了錢。”折袖說道:“所以我會跟着你,保證你的安全。”
陳長生微異說道:“你準備給我當保鏢?”
“是的。”折袖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如果周園裡太兇險,事後要加錢。”
陳長生直到現在,依然不是很適應這名狼族少年的思維模式,攤手無奈說道:“可我不需要保鏢。”
折袖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現在雖然已經是通幽上境,但如果我們兩個人被關進同一片森林,最後活下來的肯定是我,事實上,大朝試對戰的時候如果不是有那麼多限制,不方便太狠,苟寒食就算能勝過我,也殺不死我,那麼最後還是他會被我殺死。”
聽着這話,陳長生有些不自在,因爲他知道折袖說的話是對的。
折袖接下來的話,終於讓他下了決心:“而且你還要替我治病。”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那麼……一起走吧。”
折袖很自然地伸手從他肩上取下行囊,向林外走去。
陳長生趕緊跟了上去,不安說道:“保鏢倒也罷了,怎麼能讓你做這種粗活。”
折袖依然面無表情,沒有理他。
陳長生說道:“那我可不會給你加錢。”
折袖停下腳步,想了想後說道:“這算贈送。”
他們二人都不怎麼喜歡說話,在同齡的少年裡顯得很沉默。
一路無話,走出樹林。
金玉律駕着馬車,在橋那頭等着他們。
車輪碾壓着堅硬的青石板路,發出喀喀的聲音,國教學院嶄新的院門被人猛地從裡面推開。軒轅破從裡面跑了出來,魁悟的身軀像小山一般,震的地面不停顫動,石階的縫隙裡煙塵四濺。
陳長生和折袖從車裡走了下來。
軒轅破憨厚笑着說道:“這麼早就出來了,看來觀碑沒觀出個所以然?”
折袖微微皺眉,看了陳長生一些。
陳長生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他就是有口無心,倒不是故意要嘲弄誰。”
“我又不是唐三十六。”軒轅破有些不高興說道,然後才注意到折袖的存在,微驚說道:“居然是你?難道你討債居然討到天書陵裡去了?我說你至於這般着急嗎?我國教學院什麼時候欠錢不給過?”
金玉律在旁一臉嚴肅問道:“什麼時候給我發錢?門房也要養家的。”
三名少年望向他,沒有說話。
金玉律有些尷尬,說道:“我知道了,我不適合幽默這兩個字,那你們繼續。”
“折袖不是來要債的。”
陳長生對軒轅破說道,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折袖的身份,想了想後說道:“他就是來國教學院看看。”
狼族少年折袖,在妖域裡的名氣非常大,軒轅破知道他不是來要錢的,自然回到了妖族少年的心理立場上,看着折袖滿臉傾慕說道:“聽部落裡的老人們說,你三歲的時候就可以獵殺魔蛇?”
折袖沒有理他。
軒轅破跟着他向國教學院裡走去,繼續問道:“聽說你七歲的時候,就殺過魔族?”
折袖依然不理他。
軒轅破熱情不減,說道:“看樣子你不準備馬上回雪原,那要不然你於脆進我們國教學院好了。”
折袖停下了腳步。
陳長生也停下了腳步,望向他。
折袖想了想,看着軒轅破說道:“跟你這頭狗熊在一起,我怕自己會變笨。”
同爲妖族,他自然看得出來軒轅破的本體是什麼。
軒轅破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認真說道:“把前面一個字去掉,不然我會生氣的。”
折袖說道:“好的,狗熊。”
軒轅破大怒,嚷道:“你這人怎麼跟唐三十六一樣討厭。”
陳長生回到小樓,簡單洗漱後,便上了牀開始睡覺。昨夜他一直沒有休息,很是疲憊,此時心神也已經平靜下來,不再激盪,只剩下滿足與溫暖,所以這一覺睡的非常香甜,以至於有人來到房間裡也沒有發覺。
莫雨坐在牀邊,看着少年於淨清秀的眉眼,微微挑眉,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聞着房間裡重新變得真切起來的氣息與味道,她的心情不知爲何變得好了很多,把陳長生的被褥掀起一角,就這樣鑽了進去。
很快她便睡着了,即便在睡夢裡,也笑的眉眼如花。
如果讓皇宮裡的那些太監或是朝中的大臣們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認爲是自己眼花了。
窗外淅淅瀝瀝落了場春雨,莫雨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極慵懶地伸展着腰肢,一轉身便看見陳長生正貼着自己的腰臀在熟睡,這才覺得有些害羞,秀美的臉龐上現出兩抹紅暈,急急起身離開,消失在窗外的春雨裡。
沒有過多長時間,房門被推開,落落走了進來。
看着熟睡中的陳長生,她高興地奔了過來,正準備撲到牀上,卻聞到了一道淡淡的脂粉味道。
她蹙着細細的眉尖,湊到牀上陳長生的脖頸處,認真地嗅了嗅,頓時生起氣來,跺了跺腳,鬢間那些像珍珠般的雨滴,簌簌落下。
即便因爲生氣跺腳,也沒有真的跺實,因爲她不想吵醒了陳長生。
她看着窗外的春雨,恨恨罵道:“莫雨,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把窗戶關上,把溫柔的春雨與風盡數擋在外面,小樓便自成了一統,她覺得再也不會有不要臉的女人來騷擾自家先生,這才放下心來,搬着凳子走到牀邊,笑眯眯看着陳長生的臉,也不說話,也不做什麼,就這麼靜靜看着,覺得好生滿足。
陳長生醒了過來,感覺着左臂被緊緊地抱着,聽着平緩而放鬆的氣息,不用睜眼,便知道是誰來了,笑了起來,手臂被抱的時間長了,總是有些辛苦,那酸爽是如此熟悉的味道,又怎麼會不知道是誰?
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是落落坐在牀邊,她不知道來了多久,大概是坐的累了的緣故,就像以往那樣,雙手習慣性地抱住他的手臂,掛在了他的身上,只是她還依然坐在凳子上,這姿式不夠看着有些彆扭,當然也是相當可愛。
睫毛微微顫動,落落醒了過來,有些糊塗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陳長生正看着自己,才清醒過來,有些微羞,更是開心,脆聲喊道:“先生。”
“乖。”陳長生摸了摸她的小臉。
二人離開小樓,去藏書館裡坐了會兒,等軒轅破和折袖過來,說說了天書陵裡的事情。中午的時候,金玉律做好了飯食,用過飯後,陳長生和落落在國教學院裡逛了逛,春雨如粉,不用打傘,只是爬到大榕樹上的時候,腳下有些滑。
看着細雨中的京都,落落沉默了會兒,轉身望向他問道:“先生,您要去周園?”
在國教學院裡相處這麼長時間,她可以說是世間最瞭解陳長生的人,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一定要離開天書陵的道理,像先生這樣珍惜時間與機遇的人,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地便離開天書陵,離開那些天書碑。
陳長生說道:“是的。”
落落睜大眼睛,不解問道:“爲什麼呢?”
不等陳長生回答,她低下頭,看着榕樹下的池塘裡被雨絲驚出的圈圈漣漪,輕聲說道:“是因爲師孃也要去周園嗎?”
陳長生怔了怔才明白她口中的師孃指的是徐有容。雖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徐有容,落落這樣稱呼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尷尬,說道:“和她有什麼關係?只有通幽境才能進周園,她雖然天賦驚人,但不是一直沒有破境通幽。”
昨夜天書陵被星光照耀了一夜,數十人破境通幽,現在想來,徐有容這個青雲榜榜首就有些相形失色了。
“師孃她前些天已經通幽了。”
落落不知想明白了些什麼,重新回覆平時那樣天真活潑的模樣,開心笑着說道:“她的身體裡流淌着的可是真鳳的血脈,那麼驕傲的人,就算不在意被師父你超過去,又怎麼可能被那些庸人搶在前面?”
陳長生微怔,用了些時間才消化掉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他最先想到的卻是,青雲榜應該會馬上換榜了。
“恭喜你。”他望向落落笑着說道。
落落咕噥道:“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徐有容破境通幽,自然離開青雲榜。昨夜那麼多人破境通幽,如果出了天書陵,也要離開青雲榜。
現在的青雲榜榜首,含金量變得差了很多。
陳長生伸手替她聽了聽脈,說道:“妖族與人族的血脈差別有些大,尤其是你們白帝一氏,天賦血脈太過霸道強大,所以即便坐照境的你,也可以戰勝很多通幽境的對手,所以不要太過在意,只是如果你要通幽,難度就有些大了
想及此,他不禁有些好奇,昨夜折袖究竟是如何破境通幽的,在那個過程裡禁受了些什麼。
落落忽然看着他認真說道:“先生,去了周園之後,見着師孃了,你可不能心軟。”
陳長生這纔想起來,先前她便說過徐有容會去周園。
白鶴傳書已經過去了好些年,他對徐有容沒有什麼感情,也不如何在意,甚至曾經的反感與厭惡都還沒有完全消解,但想着真的可能遇到她,不知爲何卻有些莫名的緊張,只是不明白落落爲何會這樣說。
(一寫落落就神清氣爽,比想象中快,徐有容要登場了,陳的緊張便是我的緊張,以後更新爭取儘量都在十一點前完成,以免影響大家休息,我這時候就去寫明天的稿子,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