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轉悠着這些念頭的同時,杜芷萱也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小姨,聽說府裡在辦宴會?”
“萱兒,你聽誰說的?”錢氏想也不想地反問道。
杜芷萱看了那兩個恨不能地上突然裂開一條大縫,然後跳進去,將自己深深地掩埋起來的婆子一眼,笑盈盈地說道:“就是她們說的呀!正因爲府裡辦宴會,所以,我的馬車才只能從後門進。”
錢氏狠狠的瞪了兩個婆子一眼,對這兩個辦事不利,反而還狠狠地坑了她一把的婆子沒有好臉色,決定回頭就狠狠的收拾這兩個婆子一通,臉上卻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驚訝:“怎麼會?”
“唉,萱兒,瞧我,一時急切,竟然忘記了你沒辦過宴會,不知道辦一場宴會,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辦場宴會呀,首先要考慮的是哪些人家需要下帖子,哪些人家是需要親自上門去邀請的?單單這一點,就需要花去至少半個月時間。接下來,宴會裡用到的茶點,菜色,擺設,和院子裡侍候下人的訓練和安排等,花費的時間更長。”
“所以,辦一場宴會,沒有一兩個月的準備時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原來如此……”杜芷萱點點頭,“我就奇怪了,我都沒有收到府裡辦宴會的消息,爲何這兩個婆子卻口口聲聲地說府裡今天辦宴會,所以纔要將我的馬車引到後門處。”
……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後門,能不能不要一次一次的又一次提到宴會?!
錢氏心裡抓狂,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也不知這兩個婆子受了誰的指使,竟然這樣爲難你!”說着話的時候,錢氏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李姨娘居住的院子方向,就只差沒有直接告訴杜芷萱,這諾大的勇誠候府裡,除了李姨娘以外,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會故意算計杜芷萱,且,不遺餘力的找杜芷萱的麻煩。
“嗯。”杜芷萱點點頭,一臉惱怒地說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府裡的四小姐。若非這兩個婆子受了人的指使,又怎麼敢特別囂張的對待我。”
“也不知道是誰這樣憎恨我,得到我回府的消息後,在路上設置了一個又一個陷阱,卻依然不覺得滿足,回府後還要狠狠的算計一下我。也不想想,就算我今天真從後門回府了,那又如何?”
“難道我的名聲受到影響了,府裡其他的幾個姐妹就能逃開嗎?真是一羣蠢貨!”
“不過,小姨,這府裡竟然有人敢越過你來算計我,這是明擺着不拿你當回事兒!你可得好好的查上一查,不要做了別人手裡的那杆槍,不僅影響到自己的名聲,反而還令旁人挑撥了我倆的情誼。”
雖杜芷萱在指桑罵槐,但,錢氏總有一種杜芷萱實際在故意罵着自己的感覺。
不過,很快,錢氏就將這樣的念頭拍飛了。
若杜芷萱真有這樣的心機,那麼,也就不會被她“捧殺”成這樣,更不會……
接收到錢氏動作示意的於嬤嬤,上前幾步,低聲勸說道:“夫人,知道你心疼四小姐,但外面天氣寒涼,不若和四小姐先回府,再慢慢地閒聊。”
“瞧我!”錢氏輕拍自己的額頭,這種明明應該屬於小女孩做的撒嬌的動作,由錢氏做出來時,不僅沒有一絲的違和感,反而還因爲錢氏身上那獨屬於婦人的嫵媚和鳳情,而綻放出一種獨特的魅力。
哪怕在原身的記憶中,對錢氏的模樣已經有了一個深切認知的杜芷萱,在這一刻,也不由得驚豔了下。
看着從馬車裡陸續續走下來的下人,錢氏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問道:“萱兒,這些下人都是你從將軍府裡帶回來的嗎?”
“是呀!”杜芷萱偏偏頭,用一種“小姨,你竟然明知故問的眼神”看着錢氏:“小姨,在家廟時,我就讓那幾個背主的下人回府找你受罰,難道,他們沒有回來?!這些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個兩個都不來我們當回事兒。”
“小姨,這逃奴可是重罪,也不用讓他們的家人,將他們喚回來受罰了,直接將他們的名字報給官府就行,還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這樣的話,竟然會是杜芷萱說出來的?!
錢氏雙眼微眯,長睫掩住眼底的驚訝。
以錢氏對杜芷萱性格的瞭解,杜芷萱絕對想不到這一點,並且會順着她剛纔說的話而往下接。那麼,她就能質問杜紫萱爲何不信任勇誠候府的下人,偏要從將軍府要回那麼多下人,這傳揚開來,不得讓外人以爲勇誠候府衆人虐待了杜芷萱?!
偏偏,往日裡輕易就就被她繞到溝裡去的杜芷萱,今天竟然這般的伶牙俐齒!不僅避開了她的算計,反而還反將了她一軍。
杜芷萱仿若沒有看見錢氏臉上的思索似的,又漫不經心地補充道:“小姨,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未做過自己洗漱的事情。那些下人離開後,我在家廟裡整整等了一天,依然未能等到府裡派來侍候我的下人。”
“無奈之下,我只能什麼事情都自己做。短短十天後,我就老了十歲!還好外婆疼惜我,不放心我,將我接回了將軍府,並請來太醫爲我調養身體,每天喝着不同的養身藥。不然,這次,你見到的絕對是三四十年後的我。”
錢氏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周圍那些特意安排來的平民百姓們,看向自己時那嘲諷和譏誚的目光,更能聽到他們那些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只要一想到過了今天之後,自己那辛辛苦苦努力了十多年,才煞費苦心地培養出來的完美無缺的名聲,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就令她憤怒不已!
於是,被胸口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焰給激得一時失去理智的錢氏,長嘆了口氣,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着杜芷萱:“我也未料到,那李姨娘竟然這樣膽大妄爲……”
“啊?”杜芷萱驚呼一聲,滿臉的不可置信:“小姨,你是說,李姨娘將那些你安排來來侍候我的下人攔住了,想要讓我受點苦,最好讓我變得又蒼老又憔悴,看着根本就不像世家貴族嬌生慣養的小姐,從而以我的醜來襯托出大姐的美?”
不等錢氏回話,杜芷萱又說道:“不可能吧!李姨娘雖是祖母的侄女,卻並未管家,又如何能越過小姨你這個當家主母,指使你安排來侍候我的下人?更沒有那麼多金銀珠寶去收買他們!該不會……”
說到這兒時,杜芷萱咬了咬脣,滿臉的惱怒。
錢氏心裡一喜,臉上卻依然是僞裝出來的擔憂:“萱兒,整個府裡,就數你最聰明。這件事,我一直未能想清楚。今天,你總算回來了。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想必,你猜測出了究竟是誰想對你不利吧?”
杜芷萱悶悶的應了聲,從骨頭縫隙裡流露出一種哀傷和絕望的氣息:“我一直以爲祖母雖不喜歡我,但,也最多漠視我而已。絕不會很不能我立時死去,偏偏……只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錢氏心裡歡喜不已,如她預料中那般,杜芷萱懷疑上了老夫人,不過,臉上卻露出一臉的驚訝:“萱兒,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杜芷萱扁扁嘴,沒有再吭聲了。
……竟然真的沒有再說了?!
錢氏一臉遺憾地看着路旁行禮問候的下人,目光在老夫人院子裡伺候的幾個人身上掠過。以前,杜芷萱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旁人越勸,她就會越發的認定自己心裡的想法是正確的,如此,一意孤行的杜芷萱就會按照她計劃中的劇本演下去,從而在剛剛回府的時候,就正式和老夫人打起了擂臺。
偏偏……
錢氏的目光在杜芷萱身旁伺候的幾個嬤嬤身上停留了下,不由得回想起錢詩雅派人送來的信息。總算對錢詩雅說的杜芷萱已經不好應付的這個說法有了一個明確的認知。
不過,對於錢詩雅心裡的警惕和戒備,錢氏卻不以爲然。
多年的嬌生慣養,已經將杜芷萱養成了一個懶惰的性子,就算她有着再好的天賦,但,後天的懶惰,依然能輕易就毀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