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誠候府,飛羽院
雪後初晴,按理,應當讓人生出歡喜和愉悅的情緒,就連空氣中,都應該飄蕩銀鈴般歡快清脆的笑聲,激起圍牆外無意經過的行人心裡的好奇心。
在擡頭看向蔚藍的天空時,更應該生出一種心曠神怡的好心情,和邀約三五知己好友踏雪尋梅的念頭。
可惜,這是以前,如今嘛……
一室的沉靜中,許久後,錢氏才輕聲問道:“你們家姑娘,真是這樣說的?”
“是。”跪在下面的丫環,約摸十二三歲,面容稚氣,神情恭謹中帶着濃濃的忐忑不安。
“你跟在你們姑娘身旁,多久了?”
錢氏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嫋嫋的茶煙中看不太真切。
唯有那帶上了淡淡寒涼之意的聲音,清楚地傳遞到了丫環的耳裡,只激得她越發地垂眸斂首,嬌弱的身子更是仿若被冰水潑中般,激淋淋地打了個寒戰。
“奴婢三個月前,賣身到王府,並被世子妃院子裡侍候的婆子挑中了。”
“三個月呀?!”錢氏狀若呢喃,別有深意地看了眼乖巧如鷓鴣模樣的丫環,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看來,你們家姑娘在王府,確實過得很不好。”
就錢詩雅那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不到最後,絕不說出“認輸”兩個字的性情,若非實在快要熬不下去了,又豈會派遺這樣一個粗使丫環到候府裡來找她求救呢?
不過,如此,她倒是能放下心來了!
“倒底姑侄一場,我又何嘗忍心呢?!”這般說着的時候,錢氏放下茶杯,就微闔雙眼,不再出聲。
而,候在一旁的古嬤嬤見狀,嘴角噙着一抹溫和的笑容,上前幾步,親自攙扶起這個粗使丫環,並將她帶到了旁邊的小房間裡。
溫暖的房間,和氣的婆子,精緻的點心……
這一切,都能令人放下戒備,敞開心房。
……
於是,很快,古嬤嬤就令人送走了這個粗使丫環,並掀起簾子,一臉的沉重:“夫人,表姑娘準備動手了!”
錢氏並不意外,甚至,還冷笑幾聲,道:“枉我以爲,她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如今瞧來,還真是小瞧了武候王妃!”
“可,連番送官妓到武候王府的,卻是秦王啊!”
不怨古嬤嬤會滿腹疑惑,只因,按照常理來說,錢詩雅應該痛恨秦王和杜芷萱這兩個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不是轉而將武候王妃給憎恨上了,並摩拳擦掌地欲對付武候王妃!
“你又怎知,她沒出手對付秦王?”錢氏淡淡地說道,“你以爲,那些和秦王,杜芷萱有關的流言蜚語,爲何能在短短時間裡,再次傳遍盛京的大街小巷,並以一種不可阻攔之勢,迅速傳到京外去?!”
“可……這……”古嬤嬤咋舌不已,說來,活到這個歲數,她自詡見多識廣,並因爲跟隨在錢氏身旁,早就見慣了各路陰謀詭計,卻依然不能清楚地認知到錢詩雅的本性。
就如這件事,倘若,錢氏不挑明,她絕對想不到錢詩雅身上!
而,一旦找到了幕後黑手,再去逆行推斷之前發生的諸多事件時,就能找到一條將這些事情都串聯起來的線。線的那頭,卻是不知何時就設計了這一個個圈套,正做出一幅“高人狀”的錢詩雅!
“沒想到,表姑娘這般有手段。”古嬤嬤略爲感慨了一番後,又轉而想起了武候王府裡發生的那些事情,不由得搖頭嘆息不已。
說到底,路,都是自己選擇的。
而,原本,以錢詩雅的將軍府下一代中,唯一一個姑娘,並被安平郡主帶在身旁教養的身份,只需放出風聲,定會有無數子嗣頗有才能的勳貴之家主母遣人上門求娶。
偏偏,錢詩雅竟眼瞎到看上武候王世子這種文不能成狀元,武不能成將軍,只能仰仗着那張俊美的皮相,和那自詡溫和儒雅的氣度來將一干真正紈絝子弟比下去的異姓王世子不說,更爲了嫁入武候王府而使盡了手段。
哪怕事發後,無論將軍府,抑或是武候王府,爲了兩府的名聲,都明裡暗裡地遮掩了錢詩雅婚前失貞這件事,但,單就錢詩雅撬自家嫡親表妹杜芷萱的御賜未婚夫武候王世子這樁事,就能令人感慨頗多,議論紛紛了。
如今,歷經千般堅苦,萬般險阻,終於如願地嫁入武候王府,卻不知像往常那樣將武候王世子一顆心緊緊地捏在手心裡,反而還與武候王妃爭奪起管家權來,真真是不知該如何評價得好!
武候王府
“你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再說一遍。”
錢詩雅隨意地倚在軟塌裡,神情無比的慵懶愜意,放任自己沐浴在陽光裡。仿若,並不曾察覺到錢氏那般行事裡,流露出來的冷漠和疏離感似的。
唯有她那不知何時放於身側,緊拽成拳的手,卻將她心裡的真實想法給出賣。
“世子妃,如此這般,往後,可就不太好辦了。”王嬤嬤眉心緊鎖,顯然是沒料到,錢氏竟然說“翻臉”,就“翻臉”,一點也不念及往日裡的情誼。
“幸而,我早有所預料,並未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寄託於她身上。”錢詩雅深吸了口氣,刻意做出一幅穩操勝券的模樣,成功地唬住了滿臉愁苦的王嬤嬤。
“世子妃,你可想到了什麼?”王嬤嬤一臉的期盼和希翼,顯然,這些年來,錢詩雅屢屢坑害勇誠候府一衆人,就連安平郡主都不是她的對手這件事,令王嬤嬤早已將錢詩雅“神化”了。
——只覺得,只要錢詩雅願意,那麼,這世間,就真沒有能難住錢詩雅的事情。
“奶孃,有件事,唯有你親自去辦,我才能放心。”錢詩雅咬了咬牙,只覺得心尖在滴血,臉上卻還不能顯露絲毫。
若可以的話,她恨不能撲到錢氏面前,撕下錢氏那張僞善的麪皮,狠狠地擲於地面!
如今,唯有慶幸,擁有兩世記憶的她,在重生回來後,雖有很長一段時間沉迷於錢氏特意僞裝出來的溫和親熱的神情姿態裡,卻並沒有將自己真正的底牌盡皆交付。
否則,今日之事,還真難分辨誰勝誰負。
不過,既然錢氏不仁,那麼,就別怨她不義!
總歸,如今的她,如錢氏預料中那般,確實有些“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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