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貴妃一屍兩命震動了整個宮廷。暴跳如雷的皇帝聽說打下的是個剛成型的女胎,漸漸平息了怒火,吩咐了蘇公公好生調查事情經過,便把心思重新放回朝政上。
鄭皇后倒是說一不二,這廂聽說田貴妃腹痛不止,轉頭就去了御書房求皇帝的聖旨。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竟說服皇帝連夜下密旨將昌寧公主許配給司馬琤爲妻,生辰八字連同聖旨一起送到司馬府上,教人無可拒絕。
事先做好準備的司馬琤早早吩咐丫鬟婆子照顧好徐恬,自己則與司馬琅守在父親牀前,一邊侍候一邊商量。司馬琅沒想到鄭皇后動作如此迅捷,嘆了口氣對司馬琤道:“昌寧公主的聘禮兩日內就會送來,不如把弟妹送去鄉間老宅避避風頭。”
“只好這樣了,”司馬琤冷峻的面龐現出幾分柔情:“她性子剛強,懷着身孕受不得刺激。待她平安誕下麟兒,我再負荊請罪與她解釋便是。”
司馬琅聞言皺眉,似乎十分看不上弟弟的癡心,想了想忍住口邊的訓斥,換了個角度勸道:“從前爹讓你與徐家結親,一是爲了成全你的心願,二是爲了一同抗衡皇上。而今爹反被彭郡公害得重傷,難道徐家還敢上門來鬧不成?”
他越想越氣憤,一拍桌子道:“莫非讓昌寧公主做妾?不給她一紙休書已經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何來負荊請罪一說!”
司馬琤心知自己一句話犯了兄長的忌諱,雖然心疼徐恬亦不好插話,悄悄指了指父親的方向,壓低聲音道:“現在爹成了這個樣子,就算我們打算與徐家決裂,也絕不能在明面上鬧翻。皇上爲人多疑,未必能引爲倚靠。”
字字句句都極有道理,司馬琅亦不是草包,迅速收斂了怒氣,淡淡望了他一眼:“你心裡明白就好,弟妹那邊少不得你去周全。旁的不說,咱們司馬家的嫡長孫必得平平安安,也算了了爹的一樁心願。”
司馬琤口裡答應着,一夜無眠支着腦袋思索,始終沒有個兩全的辦法。最後他一橫心,乾脆依着兄長用最簡單的法子,誑一日算一日。第二天一大早,他吩咐下人準備了徐恬最喜歡的珍珠荷葉湯,親自陪着送到她牀邊。
睡眼朦朧間忽然聞到荷葉的香氣,徐恬立刻清醒地讚了一聲。司馬琤笑呵呵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如往常一般動作間充滿寵溺的甜蜜:“小懶貓,還不起來?瞧瞧我爲你和咱們的孩子準備了什麼?”
徐恬心知肚明卻故意裝糊塗,用力嗅了嗅,假裝板着臉責備:“莫不是粳米粥?咱們的孩子是個精壯男兒,喜歡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哪裡中意這些細碎玩意兒。”
“真的?那我送給三嫂豈不合適?”司馬琤提起食籃順勢就要往外走,果不其然被徐恬連聲攔下,撅着嘴埋怨道:“心裡只惦記着你三哥三嫂,好不容易有我喜歡的東西,偏偏不肯讓我歡喜。”
司馬琤哭笑不得,亦知她小孩兒心性算不得真,順勢將她摟在懷中揉了幾下,裝得兇巴巴的模樣喝道:“不吃便不吃,我餵了小狗兒也不給你!”
徐恬眨眨眼睛,泫然欲泣地撅着小嘴,撫着肚子對孩子喊話:“瞧見沒有?你爹整日欺侮孃親,你可得爲娘做主啊!現在就這樣,他日若有了三妻四妾,只怕連咱們娘倆兒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兩人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的時候,司馬琤曾經不止一次地保證,今生今世只娶徐恬一個。她深深相信夫君的諾言,因而將納妾掛在嘴邊玩笑,從來不曾想司馬琤不僅要另娶他人,而且還將奪去她正室的地位。
往常司馬琤笑笑也就過去了,如今心中有鬼,字字句句尤其顯得無比錐心。他不知不覺斂了笑容,輕輕撫摸她的如瀑青絲,溫柔地勸道:“湯涼了,先吃些東西吧。”
徐恬不疑有他,笑着答允了。梳洗完畢在桌邊坐下,先動手給他盛了一碗,看着他喝下幾口,方含着微笑給自己裝滿。
再尋常不過的舉動落在司馬琤眼裡,彷彿都成了控訴他負心薄倖的武器。他頓覺食不甘味,又怕徐恬起疑,匆匆扒了幾口,放下筷子認真地凝視着她的眼睛:“我有話同你說。”邊說邊做了個手勢令身邊人退下。
聯想到近日府中接二連三發生的種種,徐恬神色一凜:“什麼事?莫不是爹……”
司馬琤擺擺手止住她的後半句話,努力裝得雲淡風輕:“爹與岳父的事雖說尚未分明,兩家關係卻大不如前。如今你懷着孩子,留在府中休養未必招人話柄。三哥的意思是,不如你先去鄉下老宅養着身子,待事情過去了再回府。”
“我爹向來欽佩公公,絕不是有心的!”徐恬騰地立起身,神色激動地反駁:“一切都是皇上的陰謀,他早就視我們兩家爲心腹大患,正好一石二鳥讓我們自相殘殺。”
“你莫要心急,”司馬琤怕她動了胎氣,連連勸解:“就算你說的不錯,我們有什麼法子對抗皇上?你離得遠些總少沾染些是非。”
“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徐恬無論如何不肯鬆口,一雙澄澈明亮的大眼牢牢盯着司馬琤:“爹病重娘不管事,三哥天天忙於朝政,府裡只有三嫂一個如何忙得過來?就算我身子不方便,總能幫着拿拿主意。”
“實話告訴你,爹的身子只怕撐不過五日。”面對她的關心,司馬琤無計可施只好使出殺手鐗:“五日之後是個什麼光景,一切都是未知數,只怕少不了一場爭鬥。你留在府中不僅幫不上忙,只怕還要人分神照料。”
話說得頗不客氣,徐恬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道:“你們既要給皇上一個交待,又不能抹了我爹的面子,少不得花心思。罷了,我這就動身去鄉下老宅。”頓了頓,她柔情無限望着司馬琤:“你定要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