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棠聞言大感興趣,她對孟月樂是個神射手這件事情,還真有點覺得意外呢,自然是非常想親眼目睹一下好友的風采了,當即就要點頭答應。
只是她纔剛露出這麼個意思,就被崔婉清眼疾手快的攔了話頭,只見崔婉清對曹棠輕輕的搖了搖頭,曹棠便是一怔,接着就癟了癟嘴,安生坐着,等崔婉清解說個明白。
崔婉清輕輕拍了拍曹棠的肩膀以示安撫,笑道:“咱們姐妹倆現在還真的不好登門造訪,姐姐知道樂兒妹妹你不會在意這些,可是該有的規矩還是得守的,要不然讓長輩不喜,那可就得不嘗試了。”
孟月樂不服氣的就想辯解,可是看着崔婉清認真的神色,不知不覺的就泄了氣,嘟着嘴,低着頭,用手扣着八仙桌上鋪着的石青色珊瑚絨桌布泄氣。
曹棠也覺的很是失望,小姐妹倆偷偷的對了個眼神,瞧着對方都是鬱鬱不樂的模樣,更是越發的都不開心起來。
崔婉清見這兩人的小兒女之態顯露無疑,不禁是笑着搖了搖頭,這對小姐妹到底都還是孩子脾氣,一見事情不能順心隨意的來,馬上就將不快擺在了臉上,連個樣子都裝不來......
你別看最近這幾個月,孟月樂的確是變的文氣了許多,說話的聲音變小了。行事也不魯莽了,對待家人也會體貼關心了,可是那種骨子裡扎着跟的特性,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撒漏出來。
“唉,還是都需要磨礪和引導啊,看看這溫室裡長大的嬌花,未經過風雨。到底跟那些經過風浪的比不成,先別說想要跟崔婉華,崔婉雲這樣的佼佼者相比較了,就連劉雲婧都差的老遠......”崔婉清一念及此,還真覺得應該讓這倆孩子多受些措磨呢。
不過這些也都不是能急的來的事兒,還得慢慢的來纔是,還是先顧眼前吧。
她稍稍的傾斜身子。湊近孟月樂柔聲的安撫道:“好妹妹。快別不高興了,不過也就是幾個月的事兒,很快就會過去了。等咱們出了熱孝,多去叨饒妹妹幾回補回來,這總成了吧?”
“再者說了,現如今咱們本就在書院裡日日相見。就連用午飯都在一起,可要比前些時日連面都見不上。只能靠書信往來強多了吧?”
崔婉清這一番耐心的說辭,終是讓曹棠和孟月樂的神色好轉了許多,曹棠也對着孟月樂眨着眼睛笑,雙眼中充滿着贊同的神色。
“那肯定啊!”孟月樂等着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言之灼灼的衝口說道:“清姐姐,你是不知道,前段時日可把妹妹我憋壞了。我差點就想打扮成小丫鬟,去你家看你了。只可惜,臨出門的時候,好死不死的遇見了五哥回來,一眼就把妹妹我給識破了......”
這件糗事,可不是孟月樂第一次說起了,崔婉清剛剛回到靜惠書院的第一天,孟月樂就不無委屈的將此事告知,這會又拉出來抱怨,可見她心裡對此事的怨念,可真不是一點的多啊。
崔婉清隨手拈了一粒椒鹽花生丟在口中,也不着急將心中的決定說出來,待得將香酥可口的花生吞下了肚,她這纔不疾不徐的言道:“樂兒,姐姐問你,你老實的說,可是你家中長輩,不許你參加書院舉辦的賽事?”
孟月樂對崔婉清一向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見崔婉清一猜一個準,也並沒有覺得很驚訝,說個真心話,要是崔婉清這會猜不出來,她恐怕纔會覺得不可思議呢。
她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很是鬱悶的言道:“是啊,爲了這個,我家祖父和祖母還吵架來着,祖父他老人家就支持妹妹我參加比試,說是也讓世人都好好的瞧上一瞧,到底什麼叫神箭手。”
“可是祖母她老人家這次是異常的堅決,死活都不許我和人比試弓箭,說是要是我輸了還好,最多被人笑話幾句也就過去了,可要是萬一贏了,誰家以後還敢娶我這樣厲害的女孩子做媳婦兒?”
“要是我是個男孩子也好了,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不用顧及這麼許多,可偏偏妹妹又是個女孩兒,在我們家,女孩兒的事情,都是歸我祖母她老人家管的,祖父心裡再着急,再急的吹鬍子瞪眼,卻也無能爲力啊。”
崔婉清也是暗暗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其實孟老夫人顧慮的這些,都是爲人長輩應該想到的,想來這世間的男子,到底還是眼光險隘的居多,口上多是贊成公平,公正,但是事情一到自己跟前,那馬上就是雙重標準。
就比如這娶妻,怕是九成都想要娶個溫柔大度的,誰想要娶個厲害有能耐,能轄制住自己的河東獅?唉,尋遍諾大的京城,怕也是壓根不會有啊......
孟月樂的箭術高超,若只是家中人知曉,倒也罷了。
可要是在這樣公衆性的場合裡,弄得衆人皆知,那可真得還不知道要被傳成什麼樣呢。
前世裡,京裡也有幾位行事乖張,絲毫不顧及他人議論的貴女,整日裡是縱馬楊威,弓箭騎射樣樣在行,時不時的就在京城鬧市中縱馬飛奔,引得不少人觀之側目,明着誰都不敢說,暗地裡卻少不了議論紛紛。
這些貴女們,年少時在自家做小姐,被家人捧在手心裡,倒是活的恣意瀟灑了,只可惜後來的下場,都不算好。
貌似最出名的那位邵陽郡主,最後是滿京城的高門大戶都懼怕此女的惡名在外,那是無人敢娶,都長到了十八歲,還沒有定下婆家。
還是她的孃親惠敏公主,舍了臉面,在太后那裡求得懿旨賜婚,這纔算是讓邵陽郡主成了親,只不過,被選中的郡馬爲人看着老實,其實卻是個花心的,遇見個快意恩仇的邵陽郡主,這對夫妻哪能落得下好來?
崔婉清只記得,這家人當初在京裡鬧出來的笑話,是最多不過的,當時貌似還流行一句兒歌“郡主臉面大,郡馬沒有臉,仗劍躍馬怒指去,外室夫人全落下。”
有這樣的讓人揪心的例子擺在前面,她那裡敢讓孟月樂緊隨其後?也走上一條不歸路?
崔婉清在心裡想到了這件事情會帶來的後果,雖然站在孟老夫人的那邊,覺得老人家這樣處理是對的,但同時在心裡又忍不住的替孟月樂覺得遺憾。
孟月樂又不是像崔婉雲那樣,一心只爲出風頭,獲得別人關注的目光,這孩子就是單純的想要被肯定罷了,可惜,就連這點,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她笑着對孟月樂言道:“樂兒,你心裡也知道,祖母她老人家說的有道理,對不對?”
孟月樂點了點頭,望着崔婉清沮喪的言道:“妹妹自然是知道的,祖母她老人家全然是爲了妹妹的將來着想,妹妹心裡也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
“可是,妹妹就是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心裡想的,和口裡說的都不一樣?他們這樣明明就是虛僞!妹妹只是想證明,女子也一樣可以很厲害而已。”
“這明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爲什麼就要弄得這樣的複雜呢?”
曹棠也是撇着嘴角,眼中滿是嘲諷之色,很是不忿的言道:“我父親早就說了,朝中那些老古董,都是要求別人是一套,面向自己又是另外一套。”
“同樣的事情,要是別人做了,那就是錯,非得要用唾沫星子把人家淹死不可,可要是他們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卻又有一萬種理由,據經論點的講自己是對的,最是可笑至極了。”
崔婉清也是贊同的點頭,可是腦子裡不知怎麼地,突然就想了前世裡無聊時看過的一個話本子。
故事的內容其實挺無聊,也挺庸俗的,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一個官員被人冤枉,被斬首示衆,死的極爲悽慘,而他的女兒爲了替父報仇,喬裝打扮成男子,參加科舉,最終得了功名,衣錦還鄉,爲自家父親洗清冤屈。
這個故事的結局究竟如何,崔婉清已經忘記了,當時看過了,只覺得寫這些話本子的人,着實太過可笑,先不說旁的,只這女子扮成男子參加科舉的事情,確是壓根不可能的。
本朝科舉制度十分的嚴格,從考院的大門到考場,最少也要搜身三次,這位爲父報仇的女子,不管是隱藏的再好,或是能買通搜身之人,可是自己被男人上上下下的摸了個遍,還能活人麼?
這個故事本事的確是荒謬的很,但是,要是此刻拿來改良下,用在孟月樂的身上,卻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過這件事情要是想能辦成,卻不是自己這三個人就能行的,必須得讓鄭秀兒出來幫忙不可。
崔婉清這裡默默的在心裡尋思,低頭不語,孟月樂和曹棠可就納了悶了,孟月樂衝着曹棠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曹棠問問崔婉清,這是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