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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長健對於崔婉清拜師一事,一直一來都是十分的上心,因爲他太明白這件事情對崔婉清的重要性,一個有才有貌又有家世地位的嫡女,豈能找不到好人家嫁?
崔婉清今年說起來才十二,可是也就再有三年的功夫,她就要及笄了,女孩子家,不可能拖到那時候纔看婆家,這樣一算計,頂多也就是一年多兩年。
他和崔婉清投緣,相處得宜,那麼肯定會在崔婉清最重要的事情上,狠下一番功夫,這拜師也就是個開始罷了。
其實在崔家,不光崔長健一個人重視今天的事情,崔永信和崔永忠兄弟倆也都對此事很是重視。
畢竟這位韓大人的名頭響亮,很得當今聖上的喜歡,若是自家女娃兒能順利的拜入門中,將來在朝堂上也算是一個不小的臂助不是?
想一想韓大人的清名吧,關鍵時刻,他說一句話,比旁人說百句都要管用,若不是今日韓大人只是想要見一見崔婉清,保不齊崔大人兄弟倆也都是要相攜而來,以示親近的。
不過現在看來,也許大伯父和父親沒有來是對的......
崔長健雙眼中是眼波流轉,擡頭喚道:“九妹妹,莫要讓韓大人久等,稍後再觀摩書法也不爲遲。”
崔婉清被自家兄長一喚。這才從自己的疑惑中掙脫出來,她前世裡時時刻刻都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因此最是敏感不過。
此時心中既然已經有了疑惑,倒是將剛纔那興奮的心情驅散了好些,居然也穩得住神了,面上的笑容淡雅端莊,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小姐。
“哎,來了。”崔婉清應了一聲,扶着玉蘭來到崔長健身邊。
“這位是韓大人的嫡長孫韓廣義。九妹妹快來給韓大公子見禮。”崔長健先將心頭那點憂慮撇開。讓自家妹妹給主人家請安。
崔婉清面上微笑半點不減,半點不加,溫順有利的屈膝萬福見禮,瞧着很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
接着才又正經的向兩位表兄問安。她行禮是行雲流水。走路也是蓮步生花。倒是讓韓廣義覺得眼前一亮。
今日裡崔家兄妹因何而來,他卻是再知道不過的,但是這一路行來。崔長健進退有度,自然親近,一點讓人覺不出他是有求而來。
而同爲陪客的明安侯世子也是和氣的緊,一點不像有些公侯之家的子弟,天生的瞧不起人。
這會再一見崔婉清的言行舉止,也是毫無巴結討好之意,端莊大方,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反倒讓人覺得她氣度出衆,一點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沉穩。
暗中觀察之下,心中卻是對這四位兄妹,生出些好感來。
他心中有了親近之意,眉宇間帶的那絲死板,已然消散無蹤,這樣一看反倒是很有些大家公子的樣兒了,韓廣義笑容溫潤,伸手請道:“家祖已在屋中等候,四位且隨我來。”
崔婉清瞧了一眼崔長健,不覺想到,剛纔行至半道,睿郡王派人前來傳話,當今聖上臨時起意,要考較衆位年長皇子的功課,因此暫時來不了。
說是讓他們兄妹倆自行拜見韓大人,他們兄弟倆雖晚到但必然會來,這樣一來也只有他們四人先行拜會韓大人了。
不知怎麼地,那兩人不來,崔婉清竟覺得有些心底發慌,剛纔興致正高,便忽略了,這會她耳目清明,心正氣爽,這股子感覺越發的明顯起來,很讓崔婉清覺得好生奇怪。
韓大人的這處外書房,外面看着不起眼,內裡也沒強出來多少,在崔婉清看來,也就比了然大師那院兒好了一成而已。
只是人家老然大師那是出家人,講究一個自然歸真,韓大人一個俗世中的過客,爲官這麼些年,聖眷也挺厚的,至於這清貧到這個份上麼?
她跟在崔長健和兩位表兄身後,垂首斂目,規規矩矩的行至正屋裡。
耳中聽得前方兄長們見禮,自然和跟着哥哥們屈膝行禮,口稱萬福。
眼神卻是看着地上半舊的青石磚,眉頭微蹙之下擡眼左右一掃,只見這間當作客廳的正屋,還沒有自己清苑的客廳大,屋裡的擺設倒是清一水的紅木傢俱,且一看這油光水色,便曉得是傳家的古董。
“好,好,都坐下,坐下,來人,奉茶。”正位上坐着的老者,聲音清亮,中氣十足的讓坐,隨即便笑道:“哈哈,今日來的都是少年英雄,你輩中的翹楚,個個都是英姿不凡,進德孩兒可要好好的與他們親近親近纔好。”
崔長健和曹雲相視一笑,曹雲抱拳言道:“韓大人過獎,在下兄弟也不過與進德賢弟同在鵬飛書院讀書,本就有同窗之誼,自然是親近的很,現下既然已經認識,以後在書院中少不了要多多的往來,韓大人請安心。”
他的年紀雖小崔長健兩歲,但是身份尊貴,便坐在左手第一位,崔長健,曹修坐了二三位,崔婉清理所應當的陪了末坐。
瞧着自家表哥與三哥默契十足,說話又是這般的圓滑老道,大有風範,很是給自己爭臉,這低垂的臉兒上,不禁是笑意映現。
韓文亮摸着自己的三縷花白鬍須,連連點頭,心裡也是暗囋明安侯好家教,不禁是瞧了眼坐在右手邊第一位陪客的嫡長孫。
只見韓廣義笑的溫和,往日那熟悉的瑟縮之感也褪去了好些,不覺大爲順眼,心情也好了許多,朗聲言道:“這位可是崔家的九小姐麼?”
崔婉清聽到韓文亮親口點名喚她,心中不覺一凜,站起身子,往中間走了兩步,屈膝行禮,乖覺的言道:“小女正是崔家九妹,見過韓大人,韓大人萬福。”
“快起來。”
隨着站起的身形,崔婉清很是自然的往上瞧去,只見不遠處坐着一位花甲老人,身上穿着半舊的月白長袍,腰上隨意的繫着一根如意結絛。
長袍下露出的鞋兒,也是八成新的青布鞋,但是神色卻是自在寫意,一雙眼睛十分的有神采,清正明亮,一臉的正氣,這會正對着自己點頭微笑,看起來很有些深山隱士的風範。
“看他這神色氣度,並不是故意裝樣子的那種人啊,莫非真的是爲官清正?所以家中拮据麼?”崔婉清自認看人準,既然覺得不是韓大人人品有問題,自然便猜想着韓家爲何會如此的原因。
韓文亮將崔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指着官帽椅言道:“好孩子,坐下說話,不要緊張,咱們且拉拉家常。”
“是,晚輩曉得。”崔婉清笑着應了,退回去復又坐好。
只聽韓文亮言道:“九小姐寫的字,老夫已然看過了,初看時就覺得很有點意思了,再一聽十三殿下所言,竟是出自一位十二歲少女之手,這可就有點驚訝了。”
“不禁覺得英才出少年,竟是生出想要一見的念頭來,今日這一見,果真是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你開始練字至今有幾年了?”
崔婉清一聽長者問話,馬上又站起來,躬身向着韓文亮言道:“回韓大人的話,小女從三歲拿筆便開始練字,每日不輟,如今已經有九年了。”
“嗯,果真沒有全然的天才啊,再有天賦也仍需苦練那,九小姐請坐下說話,不要這麼拘禮纔好。”韓文亮見崔婉清禮數格外周到,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半點不帶錯規矩的,不禁又是真心喜歡了幾分。
曹修今日作爲陪客,前來爲表妹助威,本就是心甘情願,此時見崔婉清年紀不大,但禮數週全,甚至要比家中的堂妹還要懂事得多,心中倍感自豪。
看着韓文亮對崔婉清很是欣賞,他再看向崔婉清的目光裡,不免便帶上了幾分欣喜和驕傲,深覺不愧是自家姑姑的嫡親女兒,不管什麼都是這般的出色,真真讓人無法不去喜歡她。
他常聽自家老子在跟前唸叨曹雲岫,特別是酒醉之後,更是說的多些,經常是邊說邊哭,越哭就越是忍不住去回憶。
曹修真的是深深知道,自家大伯父和父親是如何的愛護這位小妹,又是怎樣竭盡所能的去寵愛這個妹妹。
當年姑姑青春年華,家庭和合,正要生下掌珠,卻是那般慘烈的早逝,簡直就是對自家兩位長輩最無情的打擊。
自家父親現在如此不圖上進,成日裡的滿京城胡混,捧戲子,吃花酒,荒誕無形,而自家大伯父何等嚴於律己,剋制正經之人,卻是絲毫不加逼迫,還經常幫着父親善後,恐怕也都是從此事上起的因。
大伯父他已經失去了親妹妹,萬萬不能再承受失去親弟弟的傷痛了,因此對曹三老爺那是格外的縱容,連帶着曹修也是當成親兒子一樣的疼愛。
想到這兩位自己最敬愛的長輩,一直以來心中最大的那個傷痛,那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很可能與自己逝去的親孃有關係,曹修只覺得如芒在背,再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