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爺,廚下給崔三公子備的飯菜,已然做好了,您看奴才這會就帶人送進來可好?”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問詢聲。
黃明去晉王府辦差,范陽就接下了守門的差事,見小太監們端着食盒進來了,少不得要先稟報主子爺。
只聽裡面不輕不重的‘嗯’了聲,他這才一扭身子,對着身後的三四個小太監,招了招手。
一行人魚貫而入,行禮後,便井然有序的將飯菜擺在炕桌上,范陽打發走了他們,自己親自站在炕邊伺候這兩位用飯。
崔長健端起范陽盛好的碧梗米飯,夾了一筷子鱔段,配着米飯,大口大口的用的香甜。
這一頓飯雖然只是四個菜一個湯,連壺酒都沒備下,但都是色香俱全的實在菜。
‘熗虎尾’,‘花好月圓’‘步步登高’,游龍戲鳳,外加一盆燉的稀爛的老鴨湯。
可憐的崔長健,一大早起來也只是用了幾個溫嘟嘟的包子,其餘就是在馬上喝了一肚子的涼風。
這會見了色香味俱佳的熱菜熱湯,那簡直就是口舌生津,胃裡造反,足足用了五碗飯,兩碗老鴨湯,將四盤菜都吃的見了盤底,纔算是吃飽喝足的停了箸。
他這難得一見的狂放吃法,看的齊玄輝不禁也有點意動,乾脆陪着他又吃了一頓。
但他才用過午膳不久,也只是用了幾口‘花好月圓’裡的鮮嫩蝦仁,夾了一箸‘游龍戲鳳’裡的雞片,喝了小半碗老鴨湯便罷。
瞧着這兩位都用好了,范陽擡眼瞧了眼自家主子爺,見那位微微頜首,他便出門喚了太監宮女們進來收拾。
自然,新茶沏好之後,上完點心瓜果,范陽依舊站在門外遠遠的守着。
齊玄輝也不着急續上剛纔的話題,不疾不徐的飲着那盞新沏的好茶。
這樣的閒適做派,看在崔長健眼裡,正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灑脫模樣。
想想也是,這位是什麼人?
當年齊玄輝離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只不過一步之遙罷了,當下,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給自己找條穩當的後路,那肯定就是已經設想周全了。
別的先不去說,就憑他比人多活一世,多經歷了一遭人間的坎坷,多看了一番人情冷暖,世間百態,這想出來的法子,就很有些份量。
一盞茶轉眼間就下了肚,齊玄輝不忙不忙的坐了起來,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微挑眉梢,眼含深意,在錯金銀花紋漆制炕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了兩個字。
崔長健低頭一看,心中暗驚,不禁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齊玄輝寫的這兩個字,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是一旦被某人寫在炕桌上,就馬上被賦予了全新的含義。
想到這兩字後面所包容的一切,崔長健深深的感受到了震撼!
連帶着看向齊玄輝的眼神,都是少有的充斥着佩服,不禁聯想道,“這位爺着眼準,出手狠,彷彿眼睛一轉就是一個主意,清兒要真的是跟了他過日子,鬥心眼壓根就是個輸啊,我現在這麼推着清兒往他跟前走,到底是好是壞?”
“你放心,這些陰謀陽計,我一樣都不會用到她身上,趕緊把心擱在你肚子裡吧,有那胡思亂想的功夫,且先想想正經事吧!”齊玄輝瞪了崔長健一眼,無奈的說道。
這人真是神了,簡直就像崔長健肚子裡的蛔蟲,一句話就將崔長健的想法,抖露了個精光。
崔長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將那兩個字的水跡抹掉了。
齊玄輝將剛擦拭過脣角的帕子,隨意的擲在炕桌上,輕聲言道:“若是我父皇挨不過去,新皇登基可就不遠了,想必新皇爲了彰顯皇恩浩蕩,必要大赦天下。”
“到那時,我會想法子,促使他加開一界恩科,到時候你就參加科舉,對於京城赫赫名聲的長建公子來說,中個舉,還不是小菜一碟?”
齊玄輝說的這安排,和崔長健前段時間所領悟的,剛好相合,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英雄所見略同?
只不過那時節,他還不知道將要面臨今日被人妒恨的局面,倒還真是歪打正着了。
一個新皇身邊的寵臣,哪怕只是個沒品的公子,那也是威脅深遠。
但要是一位被外放在千里之外的準國舅,還真沒有人會把他當作一盤菜。
這樣一來,即可以隨了崔長健內心的想法,也將崔婉華這個衆女妒恨的眼中釘,所面臨的危機降低了一半。
想必聰明如她,很快就會明白過來,定會將那些嫉妒的眼神,想辦法引到旁人的身上。
由此可見,外放爲官,還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崔長健蹙眉點頭道,“嗯,要是按照您說的路子走,那麼外放該選在那個地方,也得細想想才行了。”
齊玄輝聞言‘嘖’了一聲,擡手又沾了茶水,這次寫了三個字,“七,水豐。”
崔長健眨了眨眼睛,七字他明白,不就是七品縣官麼?而水豐自然就是齊玄輝給他選得縣了。
這樣一說,還真是挺巧的,鵬飛書院裡有位同窗師兄,他家就是水豐縣人,此人也是善會吟詩作對,和崔長健很有些共同的話題聊。
所以崔長健從他的話語間,不難獲悉,水豐那裡盛產蓮藕,菱角,而且風景還很好,有好幾個出名的景緻,因此去他們縣城觀光,造別苑的官紳那是特別的多。
這樣一個富庶優美的地方,想要做出些顯著的政績,恐怕不容易啊。
他原本心裡想的理想之所,乃是西北之地,那裡環境惡劣,縣城苦窮,可越是這樣的地方,也越能顯出才能來。
齊玄輝看着崔長健用手敲着桌子,一副猶疑不定的表情,搖頭說了句,“誰說只有窮地方,才能出能吏?我讓你去的地界,水深,深得還不是一點點。”
“到時候,只要你我之間配合好了,將那潛藏在水底的大魚給撈出來,我管保你一路高升!”
“您這是要幹票大的呀?!”崔長健瞬間領會了齊玄輝的所指爲何,腦中不知怎麼地,就劃過了某人的名號。
登時就覺得心跳加快,口中發乾,難得的有點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