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背叛盟友,在人背後捅冷刀子的狗殺才,不讓他滿門陪葬,那還真是太便宜了他了。
齊玄輝這個人心眼不小,眼界也開闊,但就是個特愛記仇的,屬於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我非將人踩進泥地,使其不能翻身才成!
他這輩子就算是,決心要走一條康莊大道,再不在陰影裡遊走了,可也不是說,他就徹底的改頭換面,成了一尊阿彌陀佛了。
只能說,在他心底的最深處,還是蟄伏着一條巨大無比的巨獸,只待有需要的時候,它就會衝破一切,將眼前所有的阻礙,全部撕成粉末!
這會崔婉清爲他擔心,不但沒有讓齊玄輝的心變軟,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仇恨,若不是此人告密,他怎麼會事敗?
若不是他身中劇毒,奄奄一息,又怎麼會生出那麼癲狂的舉措,讓王府上下五十多姬妾一同陪葬?
齊玄輝當時固然是受了藥力的影響,大腦混亂,想問題更加極端,可是不願自己的女人,被當作貨物一樣處置,更是他的本意。
若是他還活着,以他的勢力,自然能護住家人無憂,可是一旦他死了。
呵呵,牆倒衆人推,以自己所犯的過錯,再想想世人皆知,良王府富可敵國的傳言。
這些守寡的婦道人家,首先就是被算計的對象,齊玄輝原本不是沒有想過,差人帶着崔婉清和他們的女兒,還有世子一起遠走。
但是當他看到崔婉清那風華絕代的容顏,就知道,離了他。崔婉清的下場只能是淪爲他人的玩物。
與其那樣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狠心送她上路,最起碼,在齊玄輝閉眼前,崔婉清還是尊貴的良王側妃,死的清清白白......
齊玄輝每次回想起,他是怎麼樣親手送自己的女人上路。他的心。就如同被千把鋼針穿過,簡直是痛不可當。
“若是不報了此仇,對得起清兒嗎?對得起跟隨自己。被聖上清洗的官員嗎?對得起自己嗎?”他忍不住的捫心自問。
越問,就越覺的這股子怒氣,直衝天際,衝的他整個人血都沸騰了!
就見齊玄輝眼中寒芒閃過。眉峰一挑,冷冷的言道:“此人在江南橫行多年。恨他的人可不要太多,咱們所要做的,只是在他的堡壘上,挖出那麼一道溝坎。”
“只要咱們經營得當。使得他表面上顯出了頹勢,讓大家都感覺着他宣平侯府,有機可乘。”
“那麼。你不妨想想,這牆倒衆人推。落井下石,趁機發洋財,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凡此種種的遭心事,少不得要全落到他的頭上的。”
“這樣一算,咱們身後站着的人,就不僅僅是幾個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了。”
“搞不好,全江南的窮苦百姓都被他的盤剝,搞的不人不鬼,恨他恨的都入骨了,背地裡還不知道,是怎麼樣求神拜佛的許願,就等着朝廷派人來收拾他呢。”
“這幾下裡細細算來,何來人少之說?”
崔婉清見他這一冷下來,說話陰狠,表情晦暗,雙手後負,胸膛高挺,簡直和前世裡的做派像了個十足十。
心裡不禁一陣打顫,眼神裡難免便暴露出了心事,身子頓時就縮進了椅子裡。
這一抹太過明顯的懼意,恰恰被齊玄輝瞧在眼裡,登時一個激靈,渾身都緊張起來。
被嚇着的崔婉清,蜷縮着身子的崔婉清,就像是一大桶冰水,兜頭澆下,將他身上那股子戾氣,洗刷了一個精光。
“我這是在做什麼?難道還嫌清兒不夠害怕我麼?我是這費了多大了力氣,才使得她見到我不打顫,不發抖,能好好說話了?”
“怎麼能因着一個畜生,就亂了心扉,要是嚇得她再縮回殼子裡去,我捏死仇人千次,又有何用?”
齊玄輝現在最是明白,哪頭重哪頭輕,知道崔婉清現在就是自己的心尖子,那是半點容不得閃失的,那裡還敢自己把心頭肉給創磕到了?
這面上即刻便換了笑顏,裝作沒有看到崔婉清的害怕樣子,柔聲對人說了句:“你這次南行,我送你兩個婢女使喚可好?”
“啊?婢女?”崔婉清看着面前的人,笑的比身後的陽光,還要燦爛幾分,心裡頓時一震。
暗暗在心裡唸叨了幾句,“他不是活閻王,他是齊玄輝,他不欺辱我,也不會輕視我,更不會無緣無故的毒死我。”
“他做什麼都是爲我着想,更願意爲了我去死,崔婉清啊崔婉清,你可千萬不要把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給混淆在一起啊!”
如此唸叨了幾遍,她纔算是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又將齊玄輝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接着才奇怪的問道:“你身邊伺候的,不都是宮女麼?那裡來的什麼婢女呢?”
齊玄輝輕輕一笑,唰的一聲打開了紫檀木縷空雕花柄的紙扇,依然自得的扇着風,活脫脫是睿王爺平時拌瀟灑的模樣。
崔婉清見狀心裡越發輕鬆,“這壓根就是決然不同的兩個人,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什麼時候還這般不顧身份的,逗我笑過?”
面上也是漸漸緩和了過來,自然而然的溢出了一抹笑顏。
齊玄輝正是故意裝怪,逗崔婉清開心的,此時一見計謀得逞,心中一鬆,口氣歡快的說道:“這兩個婢女可不是宮裡的女子。”
“她們兩人是對姐妹,家裡原本在江湖上也是有點名氣的,只不過分支的小人,卻和仇人內外勾結,將本家給滅了,來了個本末倒置。”
“她們倆和手帕交,遠去省城辦事,三日未歸家。這才堪堪的躲過了一劫,回家後看到被焚燬的宅子,多虧當姐姐的機靈,硬是壓住妹子沒有上前。”
“轉身就帶着妹子開始了逃亡之路,就這,路上也是幾番驚險,好在是福大命大的。居然讓這一對姐妹。跌跌撞撞的,來到了京城。”
說到這裡,齊玄輝將扇子旋轉了一個漂亮的花兒。頗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引得崔婉清又看的呆住。
他是輕聲一笑,對着崔婉清扇了一扇子風,溫聲問道:“你可還記得我身邊的侍衛樑棟?”
崔婉清正在對着這俊秀如蘭芝玉樹的男子。浮想聯翩,猛地就迎面來了一陣風。一下子就涼到了心裡去。
聯想齊玄輝此問,她腦中瞬間就想到了,在密林中出現的,那位身形高大。身手矯健的軒昂男子。
也顧不上剛纔發花癡,被正主兒戳破的尷尬勁兒,忍不住連連點頭道:“記得。莫非這被滅的是他們家?”
齊玄輝呡着脣角搖了搖頭,嘆道:“不是他的本家。乃是他的恩人家,這家的族長,昔年曾經救過他一命,”
“見他本性良善嗎,待人陳懇,很是讚賞,還贈了他銀錢,助他去奔前程。”
“要不然,他哪有命來到京城,中了武舉,來到我的身邊伺候?”
話說到這裡,崔婉清已經大致猜出來了點意思呢,她歪着頭笑道:“可是那位族長,見樑棟少年英雄,心生喜歡,便將女兒許配給了他?”
“現在他未婚妻的家中除了滅門慘禍,可不是就進京來尋他做靠山了?”
齊玄輝合上扇子,笑着在掌中輕拍,“哈哈,清兒果真聰明,可不就是如此?”
“那族長正是將姐姐金鈴許了樑棟,原本訂的是今年秋天的婚期,而她們倆之所以逃過此劫,也全是因爲去了省城裡挑選嫁妝,若不是如此,怕也是慘遭毒手了。”
“一路上劫殺她們倆的,正是從背叛的下人口中,知道這對姐妹的去向,因此才能一路跟了來。”
“若不是看她們姐妹倆,着實有點小機靈,我還不放心讓她們倆跟着你呢。”
崔婉清當然希望身邊能有兩個會武的高手,這樣安全感也能多一點不是?
“可是......”崔婉清有點爲難的問齊玄輝,“人家姐妹倆是來尋樑棟,想必是一心要報滅門之仇的。”
“咱們想要用人不打緊,可要是耽擱了她們倆,心心念唸的大事兒,那可就罪過大了。”
“怕是不大妥吧?”
齊玄輝聞言,無所謂的揮了揮手,“不怕,她們家的事情,就靠她們倆黃毛丫頭,能有多大幫勁?”
“這尋仇見血的事情,自有男人家去辦,女人還是離遠些吧,不過是家族仇殺,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這兩個女娃兒我都已經見了,長相尚可,說話也不愚笨,算是知書識禮的。”
“她們倆已經親口答應,只要我幫她們家報了血仇,便自願爲你保架護航五年。”
“五年之後,願意留下自然好,不願意留下,提前栽培幾個小丫鬟,讓你身邊不缺人用,也是可以的。”
“到時候我自然奉上豐厚的銀子,給她們各自置辦一份有臉面的嫁妝,讓她們風風光光的出嫁。”
“即是沒有後顧之憂,她們倆又都是心甘情願的,那當然好了。”崔婉清見齊玄輝事事都爲她設想的周到,心裡很是歡喜,“那她們姐妹倆,要怎麼過來我們家呢?”
大戶人家,選奴婢,小廝,那都是有講究的,特別是崔家這種傳承已久的世家,更是有其繁瑣的一套講究。
說句不好聽的,十個丫鬟裡,至多有三個丫鬟是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剩下的七個,都是家生子。
這猛不丁的,要給崔婉清身邊賽一對大活人,這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呢。
對此,齊玄輝早就是成竹在胸,他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前院,接着還對着崔婉清意味深長的一笑。
崔婉清登時便明白了,這位又是要打崔長健的主意啊!
不禁便嗔道:“你總是麻煩三哥,也不大好吧?”
“再說了,這帶回來兩個女孩子的事情,要是被蔡家姐姐知道了,三哥豈不是要被猜疑?”
現在蔡可黛,可不是以前的蔡可黛了。
以前的蔡可黛事事出梢,個性也是豁達爽朗,很有將門虎女的郎朗風姿。
而現在的蔡可黛,因着身體變差的緣故,連多走兩步路,都要被人勸阻,吃的喝的,都是要再三的確認。
前後的反差太大,對人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所以她如今想事情,總有點不自覺的多心。
崔婉清可不願意因爲自己,讓崔長健又在蔡可黛面前賠小心的受埋怨。
“不會的,到時候會安排長建的同窗出面,就說是江南的故舊侄女,家遭變故,父母雙亡,流落到了京城,現如今想要尋個安身立命之所在。”
“而你恰好不日將要去南邊,你兄長想要爲妹妹,尋兩個熟悉江南風土人情的丫鬟,也在情理之中啊。”齊玄輝張口就來,聽的崔婉清連連點頭。
崔婉清馬上要南下,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憑着崔長健那三寸不爛之舌,肯定能將此事說的圓泛。
只要能讓家中長輩點頭答應,又能不讓蔡可黛生出旁的想法,那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情。
崔婉清只要想到,自己的身邊,馬上就會有兩位江湖女俠,前來做丫鬟,心裡就禁不住的雀躍。
她笑的春光燦爛,用包含這好奇心口氣言道“那你先跟我說說她們倆的長相秉性吧?”
“你剛纔說的也太籠統了些,弄的人無法想像,你不妨說的仔細點。”
“我知道的多一點,也多一點準備,將來不是也能好與她們相處麼?”這兩人一個問,一個答,彼此間是那麼的契合,一點沒有違和感。
齊玄輝經歷過最黑暗的坎坷,現在便最是眷戀與崔婉清在一起時,那發自內心的歡喜,安寧。
這種兩情相悅,彼此愛戀的甜蜜滋味,讓他猶如置身於最美妙的仙境。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崔婉清是美好的,茶水的滋味是甘甜的,這些竹子打造的書架是翠綠的,那麼藍皮的經書是神聖的。
就連窗外那一片,一片,密密實實,迎風搖曳起舞的竹林,那舞姿也是絕佳的。
齊玄輝真心覺得,就算是宮裡最善細腰舞的舞娘翠巒,也沒有它們搖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