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看面相
賀九的姆媽坐在圓圓的繡凳上穿針引線,內間重重疊疊的紗幕中,梨香木雕的拔步牀內,賀九安靜的睡着,臉頰還有兩團淺淺的紅暈。
“姆媽,賀小少爺出事啦!”僕人悄悄的在姆媽旁邊耳語了幾句。
姆媽嚇得手一抖,“你說的是真的?”
“小少爺自己打電話到樓下的,老太爺睡了,現在還不知道。”
姆媽放下繡活,“你去準備小姐起身的衣服,我來給小姐說!”
賀九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胸前甩着睡前姆媽幫她變好的大辮子。她睡眼惺忪,語氣睏倦。
“何事?”
姆媽着急的坐在牀前腳踏上,說:“賀小少爺出事啦!他逃課跑到酒吧裡去闖了禍,現在人家不
放他走,扣着人呢!”
“綏之又闖禍了?”賀九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皮,“誰打電話回來的?”
“小少爺...他在電話那頭說不讓你跟賀晞小姐說,您只好親自去一趟了...”
賀九掀開被子下牀,僕人捧來衣裳,姆媽手腳麻利的幫她換上。
“外面的保鏢們都準備好了,您放心。悄悄的把綏之少爺送回學校就行了,可千萬不能讓賀晞小姐知道啊!”姆媽打散了賀九的辮子,一頭烏黑靚麗的頭髮鬆鬆的披在後面。
“嗯,我知道。”
如果不是綏之那個闖禍精惹了禍事,賀九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踏足這種地方吧。眼前的景象實在是
糜爛至極,讓她不禁從內心嫌惡。
昏暗的燈光下,賀家少爺綏之正蹲在地上畫圈圈呢。他今年十五才上高一,全封閉的住宿式學校讓他這種半大的少年怎麼按捺得住呢?他長得好成績也不錯,半大小子已是初見帥氣的雛形,就是有點閒不住。
他在“夜色”闖了禍居然沒被先打一頓,也是奇景兒!這裡消費的人非富即貴,他腦筋向來動得快,這次大概也是誆騙不了人家了纔想起找家裡人求救的吧。
“別碰我!”賀綏之躲過經理的手,“我都說了,要賠多少等會兒我姐來賠了就是,你少動手動腳的!”
經理不知道他的來路也不好把事情做絕,只是這都等了近兩個小時了還沒見着人影兒,他有些擔心被這小子騙了。
“九姐!”賀綏之兩眼放光,飛快的衝到了來人面前。
經理怕他溜走,趕忙指揮兩邊的人也跟了上去。
賀九帶着人從走廊那頭走來,她身形高挑氣質冷冽。保鏢們簇擁着她往前面走,她穿着一條剛剛
過膝的黑色裙子,半截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腳上是一雙同色的平底鞋。她的身上沒有任何飾
物,卻因爲長相氣質不能令人小瞧。
賀九停住腳步,上下掃視了一番賀綏之,見他並無任何傷痕。
“你的賬等會兒再跟你算。”
賀綏之笑嘻嘻的看着她,“九姐,幫幫忙!”
經理匆匆上前,賀綏之讓人摸不到身份,這位小姐更像是非池中之物。幸好剛剛沒有讓人動手,否則即使是他們佔理大概也不能善了了。
賀九讓人遞上支票,她說:“砸壞了多少東西你估個數,自己填上去。”
經理有些冒汗,“都是些小物件兒....”
賀九語氣冷淡,她說:“我家小弟性子魯莽年少不懂事,你折了多少損失儘管填上去便是,不會讓你吃虧。”
“這位小姐說的哪裡的話,這麼着,我讓人挨個統計報個數上來,您先過目行嗎?”經理不知水深水淺,不敢輕易得罪,更不敢大大咧咧的直接填上去。
可他並不瞭解賀九,她表現出來的不在意就是不在意。果然,賀九皺了皺眉毛,覺得麻煩。
“老李,肇事的人的家屬來了?”
一個輕鬆的男聲插了進來,他長相頗佳,帥氣天成,鬆開襯衣上的兩顆釦子,顯得十分浪蕩不羈。後面跟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他眉眼陰沉,看起來並非善類。
“言先生,我們正在處理。”經理彎腰讓路。
他一退開,言清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那裡嫋嫋娉娉的賀九。他目光呆滯了一瞬間,立馬清醒了過來。
“這位是?”言清的心有些受到了震盪,他從未見過這麼像是從畫裡面走出來的出塵女子,她站在那裡,和周圍的一切都不搭調,她眼皮下垂,仔細的聽着旁邊的小少年說話,並不在意這邊的情形。
“這....我也不知道。”經理有些尷尬。
賀九擡眉,一眼撞上了後面過來的黑衣男子,她避開了他的目光,對着經理說:“我的時間不多,你讓你的人快着點兒。”
她的氣質冷冽讓人不敢直視,聲音卻意外的讓人如沐春風,軟軟糯糯的,有點兒帶着南方口音。聽在言清的耳朵裡像是對着他耳朵吹風一般,癢到心底。
“是是是,我馬上讓人催催!”
經理也算是在“夜色”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居然被她這個小姑娘震住了,不得不說賀九自帶一種氣場,她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一道風景線,且是靜止的風景線。
“你叫什麼名字?”言清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賀九瞟了他一眼,說:“賀九。”
言清心裡一喜,“賀小姐,這麼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
賀九指了指旁邊的一羣保鏢,說:“不必!”
言清受了冷遇卻並不覺尷尬,只是心中像是有根細小的羽毛在撥動,□□難耐。
黑衣男子走了前來,他目光極具侵略性,放肆而強烈。賀九巋然不動的站着,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賀晞是你什麼人?”
賀九說:“姐姐。”
綏之在旁邊無聊的開始打量裡面的裝飾,他不怕賀九吃虧,因爲她從不知什麼是吃虧,他也懶得插嘴免得等會兒被教訓。
“你弟弟冒犯了我,你覺得是一張支票就能擺平的事情嗎?”
賀九說:“依你所言,然後呢?”
“陪我一晚,不然你和你弟弟都別想平安無事的走出這裡。”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邪魅而肆意,“你這種名門千金我還沒有嘗過,想試試在牀上的味道有什麼不一樣的!”
言清大驚,“大哥!”
賀九垂下了眼皮,她拿過保鏢手裡的支票簿,刷刷幾下填好了數字扔在了經理的面前。
“只多不少,你看看吧。”
賀九腳尖一轉,照着來時的路走去,並沒有把那人的威脅放在心裡。也有可能她覺得他腦子不正
常。綏之眉毛一挑,雙手插兜乖乖的跟在後面。
走出幾步遠後,賀九停住腳步轉過頭來,隔着遙遙的幾步路的距離,她對着黑色西裝的男子說:“從你的面相來看上長下短,主壽高、榮華流長,口闊容拳,出將入相。但你鼻樑尖削嘴脣薄,夫妻宮深陷紋多,你卻是難得一遇的孤寡之相,有孤獨終老的命格。”
“別想着禍害人家姑娘了,你還是多燒香積福得好!”
說完,賀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剩下一羣目瞪口呆的人。
“她這是胡謅的?”言清磕磕巴巴的說道,其餘人俱都不作聲。
孔繆鳴眉頭一皺,整個人氣壓低沉。
“姐,你是真會看相還是嚇唬他來着?”想到那些人呆愣愣的樣子,綏之笑得肚子疼。
坐上車,賀九揉了揉眼睛,她說:“一半一半吧。”富貴榮華她倒是看出來的,可孤寡之相就是
她胡編亂造的。
“你這是在報復他出言不遜呀!”綏之笑着倚着靠背,“難得你還有生氣的時候。”
賀九說:“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和你老師交代纔好,我是不會爲你求情的。”
“別啊,姐!”綏之急了,“我們那個老師方正得很,眼裡一點沙子都容不下,你不幫我說說我
可是下半學期就要難受得很了!”
賀九反問:“難道你不該嗎?”
綏之頓了一下,退步道:“那你別告訴大姐,她會念叨死我的!”
“可以。”
賀家小少爺翻牆出去了,整個學校都鬧翻了天。賀九把人帶回學校的時候是校長親自來接的,賀綏之總算還是有點羞恥心,不好意思的跟着班主任回宿舍了。 wWW◆ttκǎ n◆¢ Ο
“給您添麻煩了!”賀九對着校長微微頷首。
“不麻煩,不麻煩。時間也不早了,賀小姐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教育工作就由學校來做了。”校長通情達理的說道。
“勞您多操心了。”賀九說。
“賀小姐慢走。”
賀九上了車,在學校領導的注視下又帶着保鏢轟轟烈烈的回俞宅了。
第二天,老爺子還是知道了昨晚夜間發生的事情。保鏢們轟然出動,他怎麼可能裝作不知呢。
“都解決好了?”餐廳裡,老爺子開口問對面依舊按時起牀的賀九。
“嗯,綏之年少調皮,外公也不必過於擔心。”
“他那個臭小子不打不成材,也就是還有幾分聰明勁兒撐着。你讓他寒假來宅子裡住,我來親自□□他!”老爺子準備大展拳腳。
賀九掩了掩口鼻,打了一個哈欠,她說:“綏之一定會很高興的。”
姆媽在後面狠狠的抽了一下眼角,覺得小少爺可真是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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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亭裡,賀九用書掩面閉眼小憩。僕人們把周圍的帷幔放了下來,微風一來,四散飄蕩。
俞二叔領着客人從迴廊經過,一眼就看到了若隱若現中偷懶的某人。他指了指那邊,問旁邊的僕人,說:“是老九嗎?”
“是九小姐。”
俞二叔一笑,說:“把那丫頭喊過來見見。”
“是,二老爺。”
俞二叔對着旁邊高大英俊的男子說:“你是不知道,我這個侄女兒可是最有趣的,等會她來給你引薦一下!”
秦厲行眯着眼看着對面的涼亭,他說:“早有耳聞。”
賀九被領過來了,她懶散至極,走到半路纔想起問僕人是誰在喚她。
“二老爺帶着客人回來了,他讓您過去見見。”
賀九點了點頭,壓了壓鬢髮,提起裙子上了臺階。
“二叔好啊。”
俞二叔年過五十卻依舊是一副儒雅清俊的模樣,他笑眯眯的答道:“二叔挺好的,不知小侄女可好呀?”
賀九卻被旁邊的男人吸住了眼光,他穿着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襯衣袖子挽上三寸,袖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雙手插兜,姿態閒散。面容俊朗威嚴,一雙眼睛也是少見的銳利有神。
“這位叔叔有點面熟。”賀九說。
俞二叔來了興致,他說:“難得你這懶丫頭能注意到旁人,你說說,可是怎麼個面熟法?”
賀九說:“還能怎麼面熟?不就是覺得見過幾面嗎?”
秦厲行微微一笑,並不做聲。
俞二叔卻不放過她,“你這小丫頭忒沒良心了,上次拍賣會厲行不是讓了你和老爺子嗎?”
賀九點頭,“這我當然記得,我說的是以前,總覺得這位叔叔我以前也見過的呀。”
俞二叔笑話她:“老九眼毒,知道厲行身價不菲這就開始攀認了?他的公司一直在香港發展,近
兩年纔回了S市,你這丫頭從哪裡見呀?”
賀九收了目光,“那就是認錯了。”
秦厲行也斂了笑意,他聲音低沉性感,有力沉穩,他說:“我看九小姐也面熟,興許真是以前離開S市之前見過。”
賀九揚眉,俞二叔說:“老九,你不是自詡看人最準嗎?你看看厲行的面相,覺得如何?”
賀九斟酌了一下用詞,說:“貴不可言。”
“你是猜的呢還是真是有幾分本事?”俞二叔質疑她。
賀九歪頭想了想,又拉過秦厲行插在褲兜裡的左手。男人的手溫熱而粗糙,猝不及防的被她動
手。
她握着他的半掌看了幾眼,才慢聲慢氣的說道,“二叔,他好像比你的命格還要貴重一些哦!”
俞二叔挑眉不言,賀九對着秦厲行說:“這位叔叔少時磨難命運多舛,現下峰迴路轉,想必已是
有大造化的人了。”
“借你吉言。”
賀九放下他的手,說:“我還有半本書還沒看完,先行告退了。”
說完,微微向着兩人頷首,裙角飛揚,轉身離去。
“我說這丫頭有點兒意思吧!”俞二叔得意洋洋的,像是他自己的女兒一樣。
秦厲行卻轉頭看他,“我有這麼老嗎?”她叫自己叔叔?
俞二叔大笑:“你整整大她一輪,又和我平輩相交,擔得起她一聲叔叔了!”
秦厲行摩挲了一下粗糲的下巴,看着遠處的倩影,他雖不會看相也不會算命,卻覺得這丫頭像是個記仇的!
作者有話要說:會不會把九小姐性格寫蹦呢?她只是一個懶散度日的大家小姐,大家不要說她綠茶喲!往後面看,有人會一點一點把她扳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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