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傑怎麼也沒想到能在街上遇到自家外甥女,那個傳聞中生活在太師府那種需要小民仰望的地方里的姨奶奶,居然只帶了一個婆子就出來了。
再看春曉真身打扮,頭無半支釵,身無一角綾羅綢緞,臉上也沒描眉畫目,雖說看着清爽乾淨,可到底不像富貴人,還有跟着的那個婆子,穿的灰突突的,手臂還幫着古怪的繃帶,眼神木訥,見他也不知道喊聲舅老爺。
郭志傑雖沒真正見過什麼高門貴女,但好歹聽人說過,一時心上範合計,神色上露出幾分猜疑,上上下下將春曉打量後,試探着問:“聽說你在府裡挺好的,還有幸做了三爺的妾侍,三爺待你如何?怎麼出來也不多帶些人,只一個婆子跟着,三爺也放心?”
再說春曉,見了原主的親人,不由心虛,只用餘光掃了這人一眼便禮貌的避看向旁處,心裡打鼓,想着儘量少開口,讓他看出什麼就不好了。
聽見問話,細細掂量了才道:“也無甚好壞的,過日子罷了,今日也是有事要辦,往常輕易出不來的,我與舅舅有些年沒見,舅舅一向可好,家裡可好?”
郭志傑沒聽春曉提三爺,本想再問,但聽她提家裡人,頓時滿肚子委屈要說,便跟着轉移了話題:“還不是因着你,我與你舅母如今過的甚是艱難。”見春曉疑惑,忙訴苦道:“當年送你進府,舅舅十分不捨,但想你母親遺言,希望你過的安穩,舅舅想,跟着我們這一大家子熬日子有甚安穩?再有你表妹大秋冬日裡落水,舅舅不信是你推的,但確實是需要錢救大秋的命,這才把你籤活契送進太師府,當時你十三歲,舅舅心疼的好幾宿睡不着覺,你舅媽也長吁短嘆的說家裡貧苦,不然絕不送你走!轉眼你都是大姑娘了,心裡可還怨我們?好在你終身有托,舅舅就想着三年契期到了,贖你出來嫁人,不想你成了三爺的人,舅舅無法,只得舍的一張臉面去與親家說,你也知道咱們的俗約,毀親是要多賠三份聘金的,舅舅一個賣貨郎,哪有那些錢財?求爺爺告奶奶也不頂用,到底拿房屋做了抵押,與你舅母兩個帶着大秋、小秋,用你舅母回孃家借來的幾錢銀子租賃了個小地方住下,不至於流落街頭,卻也還欠親家二兩餘銀子沒還呢。”說罷深覺命運悲苦,擡袖子按了按眼角。
“您是說,我之前有門親事?”真挺意外的,不知原主生前知不知道這碼子事。
郭志傑道:“就是東街的柳舉人家,當年還是他們家老太爺活着的時候親自與你父母定下的娃娃親。如今你那無緣的夫君前年也考了秀才,說是明年考進士去,這麼說來,真不清楚,你到底是跟着三爺做小好一些,還是嫁給舉人老爺做正頭娘子好!”感嘆了一回,忽然問,“你也知道這事的,當時怎不與三爺說一說,叫三爺把這事辦妥當了,也省的連累我們。”
春曉面色一僵,原主既然心知肚明將來的去處,爲何就爬上了三爺的牀?難道真的是三爺醉酒稀裡糊塗成的事?可正如舅舅所說,她定親的事爲何不與三爺交代清楚了?
轉個角度,如果這一切都是原主預謀的,她爲了圖富貴窩、圖三爺容貌風流甘願做小,可爲何春草曾說春曉對三爺並不熱絡,甚至不與其他人爭寵?還有,圖財的話,原主沒留下丁點兒餘財,像樣的首飾也沒半件。
春曉揉了揉額頭,忽地想起龔炎慶來,現在能找到的只有一種解釋,五爺這個舊識與原主的死有關。
但還需要一些佐證,待她有機會查一查真相,現在想這些無用。
郭志傑見春曉一直沉默,急了,道:“舅舅生活困難點兒倒沒什麼,可大秋的病要吃藥,如今沒錢買,丫頭,你如今是姨奶奶了,可不能見死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