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啦?”
“看完了。”安畫默默把玉簡放下,等待提問。
有些問題,不是她想避就能避開的。
當初她也不是不想把林蹊按殺在亂星海,只是最後的結果讓她認清了現實,如今……這新一輪的試探,雖然慘敗,可是,聖者急調她回來,顯然不是死心。
想到某人的恐怖,安畫心下一陣發寒。
不曾啓智的族人,連隱藏死點都不會,十面埋伏下,那是明晃晃的靶子,百萬圍殺……
林蹊會對殺生有心理陰影嗎?
安畫覺得不會。
他們佐蒙人是外來者,對那些修士而言,就是天外惡客。
殺生百萬,在林蹊的心中不是惡,反而可能是善,是她心底對這方宇宙,養她育她的家園——最大的善!
所以,在心理這一方面,首先就要排除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靈力的問題。
陳浩能聯繫各方,牽制住其他可能救援的修士,再加上聖者支持,確實有很大的可能,能用蟻多咬死象的方式,把她按死在幽古戰場。
可是,爲什麼會失敗?
那人……
安畫的眉頭緊緊攏住。
那人定有特別好的回靈寶物。
但那樣的寶物,正常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是消耗性的,林蹊不可能有無限的多。
安畫的腦子,這一會轉的特別的快。
世尊急調她回來,明顯是不死心,要給林蹊弄第二次圍殺。
對比陸望,這或許已經是佐蒙一族按殺林蹊能付的最小代價了。
所以,第二次圍殺勢在必行!
但怎麼做是個問題。
陣法的運行,一在陣盤,二在陣旗,三在支持陣盤陣旗協同合作的靈石上。
十面埋伏不同於其他,不管是陸望還是林蹊,都是以他們自己爲陣盤,以他們的異形法寶爲陣旗,而支持大陣運行的,就是他們自己的靈力。
靈力暫時不說,十面埋伏是由多少大陣組成?
不耗心力,不耗神魂嗎?
肯定耗的。
至少陸望在外域戰場時,每次戰後,只要條件允許,都會休息一到數天。
那麼林蹊也定是如此。
但是,她在百萬大軍下,硬生生地支撐到了第七天,在一百三十萬大軍將要耗盡的時候,還死命支撐着。
她的神魂方面,至少天生的比別人的大,也比一般人的更加堅韌。
但除了這些還不夠,她那裡是不是還有補充神魂方面的靈物?
既然被人叫成天道親閨女了,機緣方面,定然不缺。
所以,迅速補靈的寶物有,迅速養魂助魂的寶物也有。
此二者都是消耗性的。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林蹊手上還有多少?
如果多……
安畫慢慢伸手,把玉簡又拿了起來。
世尊等着她看,沒有急着問訊。
這一次,安畫把眼睛盯在廣若的名字上。
廣若何人,她當然是知道的。
但此廣若,真是那個廣若嗎?
如果真是,那……借用廣若之手,在背後捅刀……
“世尊,這廣若何人也?”
“如你所猜,正是建立幽古戰場,元爻的徒弟,曾經主事幽古戰場之人。”
“……”
安畫心下一顫,這樣的人居然是他們的暗子。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可以聯繫上他,請他幫忙,以消靈之物,或者毒物,或者出其不意在林蹊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最大的死手嗎?”
“……有些難!”
世尊其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暗子如果一直得虛乘的重視,爲長久打算,當然是不能動的。
但是現在,廣若顯然已經被虛乘懷疑。
尤其他進了幽古戰場後,居然端着身份,沒去幹該乾的事,現如今,正被各方詬病。
這暗子感覺都沒以前聰明瞭。
世尊有些煩,奈何他每次跟聖尊說的時候,聖尊都用特別古怪的眼神看他。
“不過,也不是不可行。”
實在不行,就暫時不告訴聖尊。
“幽古戰場最新消息,林蹊在大戰後,脫力嚴重,你說,有沒有可能,圍殺的那幾天,她在無法可想時,用了魔門的什麼禁忌之法?”
這?
安畫的眉頭攏了攏,“就算她用了魔門的禁忌之法,我想,想要回復也不會很難。”
四大聚集地的主事哪個是傻瓜?
林蹊幹了那麼大的事,他們絕不會拖後腿。
有後遺症,他們肯定會爲她想辦法的。
仙界丹堂什麼沒有?
“唔!你說的也對。”世尊看着面前冷靜自持的女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那你說,圍殺林蹊,我們最大的失敗在哪?”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怠!”
安畫垂眼,“林蹊天道親閨女的稱呼,絕不是空穴來風,她的財運,她的機緣,似乎天生的就比別人的強。”
“……”
世尊的眉心跳了跳。
果是十八運珠嗎?
“我們誰也不知道,她身上還有多少回靈效果特別好的靈物,更不知道,她還有多少助魂養魂的靈物。此二者雖是消耗品,可是,萬一她的機緣強盛……,得到混沌巨魔人曾經的遺物黃金酒呢?”
安畫懷疑,得的是酒窖。
因爲曾經的失敗,她可是收集了好些天淵七界的資料。
正是因爲收集了,才知道原來的天淵七界曾經那般強盛。
至於其爲何會與這方宇宙失聯,她自然也有猜測,“世尊,在沒摸清楚之前,我不建議再行圍殺之事。”
百年時間還長着呢。
有廣若在,只要他能借身份之便接近她,也許他們很快就能摸清了。
此時,安畫還不知道,廣若因爲種種,早成了天淵七界諸修士頭一個要防的人。
……
時間過得太快,廣若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
他慢慢地起身,收好自己的木魚,不過,卻不是往三重門去,而是往甲一號院去。
咚咚!
廣若好像平常訪友一般,敲動了院子的禁動。
陸靈蹊已經從宜法師叔那裡,知道那天辯佛的結果,而且,她還幫江浩出主意,怎麼讓廣若離開聚集地。
算時間,廣若應該要滾蛋了纔對,又跑她這裡幹什麼?
陸靈蹊的動作比腦子快,臉上的血色迅速抽離,放出水鏡,很快對着鏡子,在眼睛部揉了幾揉,讓裡面多出幾抹血絲,幾抹疲憊,這才揮手消滅一切證據,打開禁制。
“原來是廣若大師!”
陸靈蹊的聲音,似乎中氣不足的很,“在下身體微恙,不便出迎,大師您自己進來吧!”
“阿彌陀佛!”
廣若輕宣一聲佛號,踏入這個因爲沒點數,從來只聞其名,不見其相的甲一號院。
相比於外界的靈氣,這裡雖還不能跟仙界比,可是,比那檐下,好了百倍不止。
至少住在這裡的人,只要點數足夠,不用擔心被人趕出去。
廣若知道自己這樣想有些不對,奈何,他真的要被點數逼瘋了。
想要聯繫到成康和四大觀風使,肯定不會容易。
所以,他還得到林蹊這裡想點辦法。
要是能用示弱的方式,跟她混一段時間……,就更好了。
“施主的氣色比前幾日差了很多啊!”
雖說已經聽到流言說,林蹊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可是,看到她滿身疲憊卻還強撐的樣子,廣若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這樣說,外界傳言道友是用了禁法,才支撐那麼久的是事實嘍?”
“……現在否認,已經沒有意義了。”
陸靈蹊苦笑,歪靠在特製的木榻上,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式,“家師叔重平正因爲知道我的情況,所以給我找了這間據說防禦力最好的院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適時輕咳了兩聲,“好在我付的代價,相比於佐蒙人的……還是我賺了。”
“……”
廣若很想再宣聲‘阿彌陀佛’,奈何,他知道此女敏銳非常,一旦讓她懷疑,他對佐蒙人更有共情之心,只怕立馬就能跟他翻臉,用十面埋伏圍了他,逼問他的‘人’心是怎麼長的。
“道友能這樣想最好了。”
廣若斟酌着道:“不過,道友爲幽古戰場立下不世之功,按理說,江主事應該有所表示纔對,我記得,丹部下放的丹藥裡有對元嬰修士補氣補元非常好的妙溯丹,他那裡如果沒有表示,道友也可以用點數去換上兩枚。”
這一次,他終於聰明地把自己摘了下去,沒說他是幽古戰場的主事人了。
鍋甩給姓江的,結果如何,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妙溯丹啊?”
陸靈蹊擡手,以靈力託着茶壺給他倒茶,“家師已經給我服過了。”她師父確實給了她一粒,不過,就這麼一顆丹藥,知袖師叔說,就要一百二十個點數。
太貴了。
陸靈蹊本身就沒多大的事,當然不會暴跈天物。
她沒說江浩有沒有給,“大師,喝茶!不知大師找在下所爲何事?”
“小僧與貴師叔宜法真人辯論佛法的事,道友已經聽說了吧?”
廣若端着茶,只聞着味,卻沒有喝上一口,“小僧只念着當年家師的話,也許是陷入了執妄,此次是要跟道友告別,我要真正的進幽古戰場了。”
跟她告別?
他們很熟嗎?
陸靈蹊眨了一下眼睛,“大師怕嗎?”
怕?
她怎麼會這樣想?
廣若神情嚴肅,“阿彌陀佛!小僧當初不下殺手,一是怕引起佐蒙高層不滿,二是被家師當年的話影響了。
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小僧何懼之有?”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很怕的。”
陸靈蹊臉上帶了一抹回憶,“我以爲大師是跟我那時候差不多。”她輕輕一嘆,然後又像是努力振奮地道:“既然不是,那我就先祝大師馬到功成了。”
說到這裡,她似乎又控制不住地連咳了數下。
“借道友吉言。”
廣若雙手合十,“只是如今,聚集地裡沒有做任務的修士,小僧想找個隊伍加入都不行。”他也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不知道友能否跟風門道友取得聯繫,幫忙引見,讓小僧加入哪個修士隊伍?”
他們連夏正和元巖的大腿都要抱,他這裡,想來更不會拒絕。
廣若想打入天淵七界的內部,近距離了解那裡的時候,順便也更瞭解林蹊,爲以後的裡應外合做準備。
“本來是可以聯繫的。”
陸靈蹊摸出自己的傳音海螺,“不過,大師也知道,這裡的距離限制。而且因爲我最近一段時間的狀態都不會很好,所以,我早就與風門前輩約好,三個月後,他再來接我的。
大師想加入修士隊伍,咳!咳咳咳……”
陸靈蹊放開對胸間寒脈的控制,真真實實地給他演戲,“在我這裡,恐怕要等三個月。”
“……”
看到她咳的臉上泛起一絲不自然的潮紅,廣若目光閃了閃,“如此……那就先算了。”
三個月,這時間說緊不緊,說不緊,也非常的緊。
如果成康和陳浩那些人,還想把她按死在這裡的話,三個月後馬上給她來第二場圍殺,希望還是非常大的。
“大師一個人出去……”
“無事,要是尋不到修士隊伍,我定然會在這周圍百里內等待風門道友。”
廣若終於喝了一口茶,茶水比他想象的要好些,“到時候,還是要麻煩道友,幫我引見。”
“沒問題。”
引見是可以,不過,人家願不願意要他,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陸靈蹊一口答應,“咳咳!大師,請問您見過殺神陸望嗎?”
“沒!”
廣若搖頭,“雖有神交,但是,小僧不曾見過。”夏正已經成了她師父的隊友,如果他來說,夏正曾經賣過陸望,難免有搬弄口舌之嫌,“小僧因爲身體和功法的某些原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自封十年二十年,幽古戰場的事務要管,修煉更不敢歇下,所以一直都比較忙。”
他苦笑一聲,“到了這裡,小僧一度以爲,是聖者給我放假來着。”
“……”
陸靈蹊真想說,不裝會死嗎?
她只能適時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道友見過……見過我的銀月姐姐。”
廣若語甚沉痛,“她曾經是個非常美好的女子,如今,她進了託天廟,敢問,她屍身的情況如何?如果可以,將來你們天淵七界的修士飛昇,能否幫我把她帶着?”
說到這裡,他甚是急切地道:“道友放心,在下絕沒有惡意,聖者這些年……,一直很想念銀月姐姐,你們把她帶回來,小僧,小僧定有重謝!
道友聽我說完……”
他很堅持地不讓陸靈蹊插話,“一件防禦仙寶,一件飛行仙寶,另加五十萬仙石如何?”
天淵七界來了不少厲害人物,全殺乾淨了,那是不可能的,但能殺一個飛昇的,還是樁不錯的買賣。
而且,有這個大餅在前面晃着,廣若總覺得,加入天淵七界修士的隊伍,就更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