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衛同與渁競天大刀對大刀,刀鋒對碰刮劃的刺耳摩擦聲不絕於耳。衛老太君卻覺得美妙,她好久沒上戰場,時常懷念當年的肆意拼殺。幽幽一嘆,可惜不是男兒身,朝廷始終不可能把國門交給婦人看守。
呃,好吧,她的夫君兒子都很強,不比她差,她聽夫君的話,好好享福就是了。
“你說,要不要給他們牽兩匹馬來?我看那兩柄大刀也快斷了。”
再比比馬上功夫。
紅媽媽遲疑:“世子倒是無甚,可渁寨主發跡的淦州怕水上時候更多。”
渁競天當然比不上衛家世子爺的馬上功夫,若是落敗太難看,遭罪的還不是世子嗎?
“對,你思慮的對。且看着吧。”
很快,大刀也被砍壞,兩人又扔了刀。渁競天挑了一杆長槍來,衛同挑眉,六十六斤馬上槍,真要跟自己拼命?他當然不能退,直接抓來一杆八十斤的。
看得衛老太君想罵,這是又較上了。
紅媽媽驚道:“這渁寨主力氣還真大,不知怎麼練出來的。”
衛老太君看着渁競天毫不費力舞動長槍,沉默不語。金汐兒當然沒有巨力,不然她能一直把衛同按着打到她出嫁。當年她只是發現她於習武之道有天賦,可小丫頭沒定性,怎麼也不認真學。她見她無心,也沒強要她練。此時,她卻想,若是當年她強壓了她學,指不定也不會出淦州那件事。
但話說回來,若是沒了那樁事,面前的女子還是燕平侯府世子夫人,當然沒有如今的渁競天,更不會有崛起的蒼牙山和淦州水兵營。
突然有了神力,不是神仙賜福靈藥塑體,便是遇到什麼絕境潛能爆發,不亞於死地後生。她不信神仙,她想,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纔有今日渁競天。這孩子必然經歷了絕望廝殺,她心裡藏了多少苦多少累。
衛老太君擡頭望天,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只盼孩子們此後一生順遂。
圍着大黑豬的十個戰團艱難挪移。
老兵們額頭冒了汗,這如咀跗骨如影隨形的感覺,真他孃的糟糕。這只是演習,若是在戰場上,哪用得着顧慮,直接砍翻了便是。可惜——
一個隱隱是頭目的大漢,揮出一拳又踹出一腳,怒道:“再不讓開,老子不客氣了。”
纏着他的是猴子和竹竿,兩人原本是分開的,後來看出這漢子功夫最高,別的兄弟快招架不住,趕緊換了來。
別看大漢冒了汗,猴子和竹竿更是汗流成河,兩人心裡歎服又不甘,倒要看看差距有多大,看看衛家軍到底有多厲害。
另一個老兵不耐煩嚷:“鐵頭兒,動手吧。”
被猴子和竹竿圍着的鐵明緊盯兩人雙眼,露了個輕蔑的笑:“再玩會兒。”
兩人大怒,這人瞧不起他們,給他顏色瞧。互使眼色,兩人迅速換了站位,一個鐵拳如勾,直奔鐵明面門,一個長腿橫掃取下盤。
“來得好。”
鐵明大喊一聲,也不後退,腳下用力一蹬,直直迎了上來,鐵拳硬碰硬,粗腿也猛踢過來。竟要一招退二人。
嘭嘭兩聲,三人皆往後退了幾步,看向對方眼裡,不禁有了幾分惺惺相惜。
“再來。”竹竿少表情的臉從沒有過的興奮,好對手。
猴子揉揉肩膀,轉轉關節,弓起身子曲着腿點着腳圍着鐵明打轉,因身高變矮,臉微微擡起,卻是皺着眉眼呲着牙,兩隻手擡起縮在胸前,那模樣活脫脫一隻猴兒。
“猴拳?”鐵明吃了一驚,果然是練家子。
竹竿見猴子拿出家底,略一猶豫,便放棄了自己想法。寨主說了,無非必要,要藏一手。不過是一頭豬,有猴子能摸清他們老底便罷。
這一想,乾脆只在一旁掠陣,不再上前。
鐵明意外看他,竟不一起上?這是相信同伴,還是小看自己呢?
嗬嗬低笑:“爺好好跟你們玩一玩。”
玩夠了嗎?
渁競天一槍刺來,衛同格擋,臉皮抽抽,你夠了啊,行了吧啊。
此時的渁競天眼神讓他擔憂,沉靜到淡漠,眼皮許久才眨一下,便是自己長槍刺到她臉前,他能看到她眼眸裡的槍尖兒,她也不會眨眼,那種鎮定甚至讓他看到絕望,絕望的看着死神來臨然後從容。
長槍狠狠撞擊,衛同啞聲道:“夠了,收手吧。”
渁競天眸子一動,笑笑:“便是你,我也不會容許自己輸。”
自己輸不起,一步步走上獨木橋,她的出路唯有向前。
說完,渁競天眸子一冷,彷彿整個人都變成長槍一部分,衛同頓時感到從兵器上傳來的壓力又大了些。
祖母唉,她到底多大力。
衛同不再說話,咬牙揮動長槍,心裡淚崩。贏,她肯定生氣;輸吧,她不是更看不上自己。早知道他怎麼也不同她打。唉,怎麼才能平局啊。
渁競天心裡有數,她就是想看看自己同衛同差距有多大。她沒奢望贏,雖然有了巨力,她又憑着過人的記憶力和悟性,練出一身好功夫。可,畢竟才三年多,與衛同這種將門世家從小培養出來的未來大將軍比,她,沒有贏面。
渁競天嘆息,這纔是衛同,她都沒見過幾次的衛國公必然更加厲害。而且她肯定的是,衛同打不過老太君。這纔是衛家,別的地方呢,其他軍隊裡呢,皇宮裡呢,還有別的地方有隱藏的高人呢?
她要強到什麼地步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保護蒼牙山?
自從人生遭變後,力量成爲渁競天唯一不變的渴望。她太需要強大的力量屬於自己的力量,才能安心才能從容的活下去。
作爲水匪,她只有勤練武藝操練手下壯大蒼牙山甚至暗地裡與餘招財一起經商,才能一步步現與人前且有一搏之力,並要屹立不倒。
她沒有淦州人傳的那般英明神武俠義仁心,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安身、立命。
在如此苛責的社會,在如此艱難的處境,她唯有站在高峰,才能求得一命數命。
渁競天猛一後仰,衛同的長槍從她臉上掃過,三指粗的長槍樸實無華,帶出的涼風從她皮膚上躥過,絲絲涼意。微微側臉,能看見場地中糾纏一起的老兵與水匪,她彷彿能看見躍起的猴子等人臉上的戰意與狂熱。
渁競天微微一笑,擡起身子,她有人有錢有方法,她要建一隻不弱於衛家軍的淦州水兵。
她就是水兵頭子——渁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