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欺負”過周向藍之後, 七狗他更生氣了……
七狗悶悶不樂地坐在“絕密房間”裡,十分怨恨周向藍:倘若她再溫柔一點,倘若她能瞬間理解自己的意思, 倘若她能不這麼沒心沒肺, 那麼自己與她此時就已經水到渠成、一拍即合、順利拉燈進入脖子以下環節了。
好煩啊, 自己喜歡的人根本沒理解自己的意思。
就像每一個動了心的人一樣, 七狗他很想知道, 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喜歡自己嗎?
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問……
七狗他極其聰明、極其敏感、極其內斂、極其善於忍耐。但與此同時,他十分理所應當地過於內斂了……他從小到大一直都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壓抑到他已經不會表達感情了。
七狗的種種心思, 周向藍是一點都沒察覺到。
因爲她傻。
咳咳,對不起, 我不該罵女主傻的。女主不傻, 她只是在七狗的襯托下, 顯得有點傻。
她沒有七狗那麼敏銳,沒有七狗那麼多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所以她是真的沒反應過來。
此刻她還一門心思要給七狗蒐羅一些挖牆腳大法呢。
而我們的七狗他還不死心地想要爭取一下, 呵,卑微的男人。
七狗挑了個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約周向藍去王府裡的花園放風箏。
周向藍特別快樂,她上次放風箏,是在王歌八歲的時候。
七狗站在遠處看着, 他已束起長髮, 好一個風流倜儻的英俊青年, 渾身散發着一種冷意, 是一種十分善於勾引女子的冷意。
周向藍跟脫繮野馬似的在花園裡跑來跑去, 很快就脫離了七狗的視線。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七狗越來越急,本以爲她只是跑遠了, 但這麼久還沒回來……難道是失足掉進湖裡淹死了?
七狗急哄哄去找,在一處假山後發現了完完好好四肢都健在的周向藍。
七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衝口而出:“你幹嘛呢?半天不出現,你想嚇死我啊?”
話一出口七狗就後悔了,他發覺剛剛的話似乎暴露了自己的心意。
所幸周向藍在發呆,似乎沒聽見他的話。
“你怎麼了?中邪了?”七狗見她發呆,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來,上次放風箏時候的事……”
“嗯?怎麼?”
“上次放風箏,是我媽媽帶我一起的,我媽媽還給我買冰冰的飲料喝,可第二天,她就出車禍了。”
“……”
媽媽?是指娘嗎?飲料是啥?車禍又是什麼東西?
七狗一臉懵比。
但他從周向藍的臉看出來,她似乎在說一件很悲傷的事。
周向藍此刻面無表情,神情可憐至極,嘴角極其細微地下撇,眼神看着地上,眉毛微微垂下來,就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狗。
七狗沒有再問,只是輕輕抱了抱她。
半晌後,七狗坐在了假山後頭。
周向藍坐在他身旁,屁股底下墊着七狗的衣裳。
周向藍稍微緩過來了一點,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已經超過了七狗這個古代人的理解範圍,於是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我八歲的時候,我娘帶我放風箏,還給我買了好吃的,但第二天,她就突然死了。後來我就沒有娘了。”
周向藍已經極力在剋制自己的情緒,但語氣中的顫抖仍然無法避免。
七狗有些奇怪,他記得周家小姐周向藍的親孃明明還活着啊……
但看周向藍的神情,她顯然並沒在扯謊……
或許是哪裡搞錯了,反正先安慰眼前人再說……
七狗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啊,是我拉你來放風箏的,害你想起這些不開心的事。”
周向藍抹了抹眼角的淚,故作爽朗地說:“你娘是不是也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們同病相憐啊。”
七狗的眼神一下子暗下來,許久才悶悶地說:“這麼多年,從來都沒人跟我談過我娘,你是第一個。”
周向藍愣了。
她呆呆地看向七狗。
因爲她覺得,七狗說這句話的時候,活像一個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周向藍懵了,這還是那個老謀深算帶兵逼宮的鄭王嗎?
周向藍放柔了聲音問:“那你肯定很難過吧,都沒辦法發泄一下,真的很可憐。”
七狗也故作爽朗地說:“還好,我有了自己的王府後,我就在王府裡僻了一個屋子,不準任何人進去。每次我想我娘時,我就自己去裡面待着。在自己的屋子裡,哭哭笑笑的,從來都不用擔心被別人看到。”
說到這裡,七狗忽然像一個炫耀玩具的小孩子一樣,特別開心地跟周向藍說:“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屋子吧,是間特別好的屋子!”
然後兩人興沖沖地就去看屋子,當走進去的那一剎那,周向藍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這輩子都沒聞過這麼濃的酒味……
滿屋子都是酒精的味道。
但七狗卻是一副全然不覺的樣子,興沖沖地把周向藍拉到房間角落,打開地窖,指着裡面說:“我的酒都藏在這裡,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酒。我每次想我孃的時候,我就躲在屋子裡喝酒,喝醉了之後總做夢,十次中就會有那麼一兩次夢見我娘。”
周向藍呆愣愣地問:“你還記得你娘長什麼樣子嗎?”
七狗就忽然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我早就不記得了。”
周向藍看他這副可憐樣子,忽然覺得好後悔,後悔自己問出這種問題來,後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七弟。”
“嗯?”
周向藍母性大發:“以後,我會照顧你的,像孃親照顧孩子一樣照顧你。以後你就有我來關心你,你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李從善久久沒有說話。
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對他說會關心他,會讓他不再孤零零一個人。
他憋在心裡這麼多年的委屈,終於有人懂了。
李從善忽然緊緊抱住了周向藍。
周向藍只以爲他是想媽媽了,於是也緊緊抱住他,還輕輕撫着他的背,就像媽媽哄着小嬰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