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蕭萬良叮囑過的緣故,夜裡沒有任何人來打擾病房中的兩人,所以,等陳青山醒來的時間天已經大亮。
他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蕭若言,爲了避免打擾到她,躡手躡腳的往洗手間走去。
隨便洗了一把臉,牙都顧不上上刷,他就開始接水,生火,等藥熬上以後,纔算是終於有了點喘息時間。
接着熬藥的空檔,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紅外線測溫儀,藉着洗手間的鏡子對準了額頭。
三十七度。
陳青山心中暗喜,難怪昨晚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的,早上起來就沒感覺了,原來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
他拿起測溫儀較忙轉身就出了廁所,小心翼翼的走到病牀前,拿起測溫儀就朝着蕭所言的額頭照去。
四十度!
這個溫度上陳青山的心一沉,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他的體溫一個晚上就降下去了,蕭若言還是高燒不退。
“嗡嗡嗡……”
昨天郝平送來的手機在陳青山的口袋裡振動起來,陳青山沒有多想就接通了電話。
“若言怎麼樣了?”
令陳青山意外的是,他原本以爲這個電話會是蕭萬良打來的,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個女人。
不過,轉瞬他就意識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有些熟悉,應該是他還沒有見過的蕭若言母親。
還沒等陳青山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短暫的爭吵,然後他就聽到了蕭萬良的聲音。
“我女兒怎麼樣了?”
陳青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種心裡的痛苦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喂?能聽到麼?我問你我女兒怎麼樣了,你給我說話。”
也許是陳青山的不做聲,讓蕭萬良好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他對着電話狂吼着。
“她還沒醒,現在還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你給我聽着……”
忍受着蕭萬良接近半個小時的囉嗦和謾罵,終於有些受不了的陳青山連忙說:“藥快好了,我看看怎麼樣了,等晚點再告訴你。”
對於蕭萬良的無端責罵,陳青山能夠理解,畢竟那是蕭若言的父親,他有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掛斷了電話,他苦笑着想:“你以爲我不着急麼?”
終於,在中午十點多的時間,蕭若言醒了過來,這讓已經快坐不住的陳青山稍微喘了口氣。
“水……”
聽到蕭若言要喝水,陳青山連忙拿着手裡的藥碗走了過去,他輕輕的把蕭若言扶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到了她的嘴邊。
“來,喝水。”
直到有如法炮製讓蕭若言喝了兩大碗藥後,陳青山才慢慢把蕭若言放回到牀上,可是令他眼睛發酸的是,除了那個水字,蕭若言僅僅醒了片刻就又睡了過去。
陳青山已經不敢去想這意味着什麼,他生怕想多了他自己會掉下眼淚來。
人世間最大的悲傷,莫過於生離死別,他怎麼忍心看着蕭若言就這麼香消玉損。
可是到了如今,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多少的名醫專家都束手無策,他一個普通人又能怎麼樣。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陳青山都不知道是怎麼堅持過來的,每次看着蕭若言艱難的把藥嚥下去,他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蕭萬良的電話打的越來越多,只是和開始的怒罵不同,他已經變得越來越沉默,經常都是兩個人拿着手機互相無言。
陳青山的心裡越來越絕望,蕭若言這兩天來話已經越來越少,即便是醒了也只是看着她疲憊的笑下,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每次她還能把藥嚥下去,陳青山幾乎就要放棄了。
第三天,早上。
一夜未睡的陳青山早早的就把藥熬好了,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蕭若言醒來的時間,他害怕在他睡着的時侯她就永遠的離開了她。
“嗯……”
就在陳青山發呆的時間,一聲輕哼打斷了他無意識的狀態,他連忙伸手拿過不知道加熱了幾次的藥。
“若言,喝藥了。”
看着蕭若言睜開眼睛,陳青山機械般的把她扶了起來,拿起藥碗就放到了蕭若言的嘴邊。
“噗……”
令陳青山大驚失色的是,蕭若言剛把藥喝到嘴裡,就直接吐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難道她已經失去了吞嚥功能。
陳青山聽說過,很多人在將死的時間,身體的器官會先一步停止,而失去吞嚥功能就是最常見的一種。
“好苦……”
苦?
這簡單的兩個字讓陳青山愣了一下,了當他意識到什麼的時間,終於忍不住喜極而泣。
他顧不上去擦臉上的淚水,邊笑邊語無倫次的說:“苦好,苦就好,哈哈,良藥苦口嘛,哈哈……來快點喝了,好了就不喝了。”
低着頭靠在陳青山懷裡的蕭若言,沒有看到他那臉上掛着的淚水,她不高興的說:“你個大壞蛋,苦還好,哼,等我好了再找你算賬。”
能夠嚐出來苦,這意味着什麼陳青山再清楚不顧了,他談好的說:“好好好,我的蕭老師,你好了以後想怎麼收拾我都行。”
在陳青山的勸慰下,蕭若言忍着那種想吐的感覺,終於把一大碗藥給喝了下去。
她有些扭捏的說:“不要叫我蕭老師,聽着讓人家多難爲情,你叫我若言……青山,你怎麼哭了?”
陳青山胡亂的用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笑着說:“我沒哭,你看我哪裡有哭。”
可是說着說着,他原本已經擦掉的淚水,卻像泉水一樣忍不住又流了出來。
那種幾天來生離死別的壓抑,那種可能隨時都會天人永隔的恐懼,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讓自從當年出去打工後就再也沒有哭過的陳青山,忍不住淚如泉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只是未到傷心時,那種絕望中見到的一絲光明,足以讓任何人喜極而泣。
“白癡,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你這麼大人還哭,鼻涕都流到嘴裡了……”
“哈哈……”
隨着蕭若言的甦醒,陳青山像是瘋了一樣一會哭一會笑,直把蕭若言逗的樂出聲來。
“真的?若言的燒退了?太好了,我馬上過來。”
掛斷了手裡的電話,蕭萬良的眼裡已經有些發紅,緊接着,這個以爲早已經看透一切的政客,忍不住同樣流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