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人們大部分都是用手機轉賬, 年輕一代很少有帶錢的,衛金在身上掏了掏,正好摸出了一百來。
“爸你晚上要走嗎?”
“嗯。”
衛明言淡淡的應了句,拿着這一百塊錢,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現在已經很晚了,醫院裡倒是因爲剛剛抓住了一個通緝犯很熱鬧,病人家屬都跑出來圍觀,警/察走了也還站在走廊上面各種八卦。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穿着道袍的英俊男人腳步不緊不慢的離開了這裡。
等到了樓下,衛明言突然停頓下了腳步,一雙帶着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往西北方向看了過去。
那裡,正有着人們看不到的黑煙在不停的上升着,彷彿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黑網, 將整個城市籠罩了下來。
一口氣死了這麼多人,還真的是少見。
俊美道長從袖子裡掏出那一百塊錢來,僅僅只是用手微微一揚,手中的紅票子燃燒起來, 火是從頂端開始的, 眼看着就要燒到修長白皙的指尖時,鈔票彷彿被風吹了起來, 在半空中, 化爲了灰燼。
在衛明言的眼中,那些由金錢組成的灰燼彷彿成了一縷縷淺色煙霧, 順着夜色,急速飄到了西北方向。
***
西北方向是市中心,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大部分都是辦公樓,其中還穿梭着幾棟居民樓。
而此刻,穿着制服的人在底下各種忙碌,一棟居民樓從中間開始冒出火焰,一層一層的上去,越是頂層,就越是危險。
“快點,那邊的動作快點!!”
圍觀的居民,跑出來的底層住戶,還有各種忙碌穿梭的救助人員,這棟普通大樓底下簡直要亂成了一鍋粥。
雲梯在上面救援,可幾乎沒什麼用,這場大火來的太兇猛也太詭異了,根本沒有給救援人員反應的機會,就如同被人指引着一般,一路燒到了頂層。
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冒着濃煙的大樓上時,一個穿着道袍的英俊男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微微沉着眼,看向那棟樓。
由着金錢燒出來的淺色霧已經慢慢飄進了屋子裡,明明只有一張鈔票,出來的淺色霧卻足以包圍了整棟大樓。
衛明言靜靜看着,找了一顆大樹,一點點看着大樓冒出來的濃煙漸漸少了。
有人在激動的喊,“火勢變小了!”
救援人員激動的救援,從衛明言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一個穿着工作服的救援人員透過雲梯爬進了濃煙滾滾的窗戶。
因爲那裡,正有一雙屬於孩童的手在揮着求救。
***
潘剛是搜救隊裡年資最老的,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們隊長退休,還曾經透露過希望潘剛接任隊長的位置。
其實隊長這個職位真的沒什麼好的,在華國,搜救員的工資雖然不高,但每次出勤都會有不菲的獎金,隊長也就比隊員們多個一千塊錢。
勞心勞力不說,如果遇見場面比較大,搶救不回來的火災,還要背鍋,被家屬責罵。
潘剛想了很久,還是應答了下來。
他從小就是個正義感強的,救人的時候,他心裡會有一種滿足感,有種‘啊,我又讓一個人可以活下來’的自豪。
潘剛也是他們隊裡最不能漠視生命的,有的時候爲了救人,他甚至不惜讓自己也落入險境。
因此,在看見那個掙扎求救的孩子想要翻出窗戶卻被卡主怎麼也使不上力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翻了進去。
好在這裡是高樓,並沒有什麼防盜網,潘剛很輕易的到達了這件房間裡面,他扛起男孩就要往外面遞,突然聽到了外面有狗叫的聲音。
潘剛先是一愣,接着,伴隨着狗叫聲,嬰兒的啼哭聲也響了起來。
華國雲梯是一位老專家發明出來的,爲了便於搶救,雲梯不能做的太寬,因此每次都是兩名搜救人員一起上去,最多隻能放下五個人。
外面的隊友在接應,潘剛將嚇得一直在哭的小男孩遞了過去,自己則是冒着煙衝進了房間外。
嬰兒小聲的哭了幾聲,像是被嗆到了不再發出聲音,潘剛判斷不出來位置,四周又都是從外面飄進來的濃煙,幾乎分不清楚方向。
就在他發愁的時候,狗叫聲再次急促響起,伴隨着狗叫,左側還傳來了狗扒拉門的聲音。
伴隨着急促焦急的狗叫聲,潘剛摸到了這件上了鎖的門邊。
他用工具撬開,裡面的景象印入了眼前。
看起來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躺在牀上啼哭,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他明明聽見了狗叫的。
而且這麼小的孩子,既然房間門都上鎖了,家裡怎麼可能沒有人看着。
他先是懷疑是被煙霧嗆暈了,將嬰兒遞出去之後,就開始滿屋子的尋找,但找遍了整個屋子,不光是沒找到人,就連剛纔的狗叫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麼情況?
潘剛正愣着,外面傳來隊友的聲音,“潘剛,好了沒有?”
“來了。”
潘剛最後出去的一眼,透過煙霧依稀看到了桌上的擺設着的照片。
是一個長相很好看的男人,在攬着一個笑的很開心的女孩子,兩人擺出親密姿勢,女孩身邊,乖乖蹲坐着一隻狗。
***
救援人員努力了很久,這棟大樓的火勢纔算是停止下來,接着,就是善後了。
火災裡的人大部分都不是燒死,而是被煙霧嗆死或者是因爲想要躲避火焰跳樓摔死。
在接到報警開始,救援人員就在樓下鋪了救生墊,從樓上跳下來的人們有的存活了卻斷了胳膊腿,有的運道不太好,雖然有救生墊還是喪了命。
這棟樓本身就很顯眼,又是在市中心,消息傳得飛快,在這棟樓裡面有家屬的人們快速趕了過來,圍着警戒線,哭泣,咒罵聲源源不斷。
衛明言沒有靠近人羣,他就這麼懶懶的依靠在樹邊,看着一個提着大包東西的男人拼命擠進了人羣。
“我孩子,我孩子還在裡面,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他的情緒或許不是在場的人們中最激動地,但絕對是最悲傷的,尤其是他長相不錯,這樣紅着眼睛要衝進去救自己的孩子,引起了大部分圍觀人的同情。
這樣年輕的一個父親,就這麼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誒……
就在他悲痛欲絕的呼喊聲中,一個白着臉,腳步虛軟的女人不可置信的望向高樓燒起的方向,又看向了在呼喊着要衝進去找自己孩子的男人。
“白育木,寶寶呢?寶寶不是被你照顧着嗎?”
她瘋了一樣的衝上前去抓緊了男人的領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在上面……”
白育木臉上的神情同樣也是失魂落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一直拿着的超市袋子,“我就是下去給泉泉買零食,想着一時半會沒事的,但是等我回來……”
“泉泉也在上面???”
如果說女兒剛纔還是不敢相信,那麼現在,幾乎已經和麪如死灰差不多了。
她先是踉蹌着後退了一步,接着一聲不吭的,直接從警戒線後面穿過去往大樓裡面衝了過去。
女人動作太快,又是猝不及防之下發生的,眼看着就要衝到了門口,險險被救援人員給拖了回來。
“女士,現在裡面很危險……”
“放開我!!!我的孩子還在裡面,你們放開我,我要救他!!”
就在她幾乎要忍不住咬人的時候,一個帶着哭腔的男聲突然響起,“姐姐。”
“泉泉……泉泉……”
女人僵直的轉身,在看到被救援人員抱着的男孩後,手腳發軟的衝了過去,雙手在弟弟臉上不停地摸着。
“你沒事,沒事……”
嬰兒的哭聲吸引了她,她幾乎是顫着手,從潘剛手裡接過了自己的孩子。
“寶寶,我的寶寶……”
白育木剛剛還滿臉的痛色,在看到兩個孩子都被好好救下來後,微微沉了下來。
他抓住超市袋子的手握緊,眼神暗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時,一聲清脆的狗叫響起。
“汪汪汪!!”
白育木身子一僵,目光順着狗叫聲過去,視線與一個穿着道袍的英俊男人對上。
修長白皙的手溫柔撫摸着身邊大狗的頭,衛明言半蹲着,那張比白育木好看不少倍的臉上,輕輕露出了一個笑。
他張口,說了一句白育木聽不到的話。
――你欠債了。
隨着話音落下,乖巧蹲坐的大狗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
醫院病房裡,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的衛金睡在躺椅上,迷濛着眼撓了撓身上。
奇怪,怎麼今天感覺身上癢癢的,還挺舒服的樣子。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條條金色的線順着西北方向飄了過來,圍着衛金轉了一圈後,鑽進了他的身體。
這幾十條被救下的人命功德,被算在了一百塊錢的主人頭上。
功德在身,晦氣皆退避三舍。
從此,衛金就是橫着走的螃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