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也是可憐, 渾身上下被打的沒有一塊好肉，只有臉上一點傷也沒有，據說是那男的平常怕被人看出來，都讓她身上穿的厚厚實實的。”
“這得多壞的男人才能這樣啊，你看她家裡人，一看就是疼她的，這在家裡養的好好地，嫁出去被打成這樣，怪不得他們要離婚呢。”
兩個年長的護士下班了，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那走廊上還站着的一堆人，據說是爲了防止那個施暴的男人追上來，怕他們老的老少的少打不過，連飯都不吃, 守在這裡壯聲勢。
年輕的小護士們下了班也不走，跟着站在那等，她們兩個要不是家裡還有飯要回去做，也得留下來幫幫忙。
現在的人大多淳樸, 最看不慣這樣的事, 再加上衛奶奶這麼滿臉愁容的哭着說怕孫女婿追打上來，個個都是羣情激奮, 就等着那壞男人出現, 他們好好地打上一頓出出氣。
衛明言坐在牀邊，對着衛奶奶道, “奶，今天一定把這個婚給離了，否則以後就說不清楚了。”
見衛奶奶張張嘴要說什麼，他又加了一句，“我們在學校都崇尚要尊重女性，要是同學知道我姐被打成這樣，我們家裡人都不給她撐腰，我在學校一定要被人嘲笑的。”
衛奶奶完全沒有懷疑孫子的話，聽清楚了之後，頓時就一個激靈，急急的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咱們縣城又不是光我一個考上大學了，今天這麼多人在這裡呢，都知道我們要把姐接回家裡去，要是那個男的過來說了兩句咱們又不讓姐離婚了，肯定得傳到學校裡面去的。”
衛奶奶大字不識，她擅長的也只是鄉村撕逼，一上升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立刻就抓瞎，尤其是，跟她說這句話的還是她的寶貝孫子。
她立刻就信了，頓時剛纔還在心中搖擺不定的態度馬上變了。
“沒錯！讓你姐和他家離婚，咱們家又不是窮的吃不上飯了，憑什麼好好地丫頭送去讓他們家作踐！”
雖然她總覺得這個孫女婿要是好好改造的話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但要是萬一影響到她孫子怎麼辦。
她孫子那可是上大學的人，以後工作了也是要在公家吃飯，給國家辦事的，要是因爲這件事被人看不起影響了以後，那可怎麼辦。
等到決定之後，衛奶奶立刻就找回了狀態，她拿着孫子給自己的那沓子從孫女婿櫃子裡面找出來的鈔票數了數，又看了眼底下的那張地契，看了看門外站着的那些人，小聲背對着他們問孫子，“明言，你打他的那頓，真的看不出來嗎？”
衛明言保證道，“奶你放心吧，我可是跟着學校裡面武術世家出來的同學學的，保證他渾身疼還找不到傷口，頂多剛纔在地上滾了一圈，身上髒一些。”
“好，那奶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衛明言好奇問，“ 奶，你打算怎麼辦啊？”
看着孫子那張白淨臉上的疑惑，衛奶奶笑的慈祥，“看着吧，他們家肯定要找上來的，等到他們找上門了，奶肯定讓他們頭昏腦漲，乖乖聽話！”
牀上躺着的衛春樹見着衛奶奶臉上的神情，輕輕咬了咬下脣，慘白的臉上閃過一抹堅定，她低低的用着哭到沙啞的聲音道，“奶，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
就如同衛奶奶說的那樣，孫剛的確是腳步虛軟的摸到了鎮上，他之前被打的太慘，現在一走路就渾身發疼，好不容易上了鎮上就直接去了家裡的店裡，看見老媽正在店門口曬太陽，也顧不上別的，急慌慌的捂着胳膊就衝了過去。
“媽，衛春樹那丫頭跑了！”
正好好曬着太陽的孫母差點沒從凳子上面掉下來，“你說什麼？跑了？怎麼回事？”
孫剛連忙三言兩語說清楚了，孫母雖然知道這件事是他們理虧，但看着面色擔憂的兒子，倒不怎麼害怕。
她個子矮小，又胖乎乎的，站在地上叉着腰就開始罵，“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別說我們就是打了打她，就算是我們把她殺了，那她也是咱們孫家的人，那老太婆哪來的膽子把我們孫家人帶走！”
孫剛也是個窩裡橫的，剛纔被小舅子那頓打弄慫了的心此刻又被他親媽給找了回來，“媽，他們還把咱們家放在櫃子裡面的錢拿走了。”
孫母擡手就給了自己兒子一巴掌，“沒用的東西！這麼大個男人，還被一個唸書的小崽子給打了！”
她擡起腳就要往衛家人家裡趕過去，結果剛出了店門口沒兩步，就見平時跟自己一直不對付的老太婆正用着鄙夷的視線看着她。
“平時看你也是每天笑呵呵的，沒想到心思這麼歹毒，養出來的兒子也是一樣的貨色，嘖嘖嘖嘖……”
說完，她見孫母一副要上來活吃了自己的樣子，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她之前可是剛剛從醫院回來，那小媳婦的樣子可還在腦海裡面印着呢，按照那大學生的話，孫剛這是得了病，不打人就不消停，她可得躲遠點，免得被打。
因爲孫剛母子兩人都是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這老婆婆也歇了嘲笑的心思，想到醫院那麼多人守着，肯定能給這對母子一個教訓，立刻就說着，“你對着我橫什麼橫，你兒子都把人家姑娘打進醫院去了，人家孃家人可說了，要離婚呢，有本事你對着人家瞪眼睛去。”
眼看着孫母果然帶着兒子氣勢洶洶向着醫院方向去了，她又有點後悔。
孫母一直都是不好惹的，這要是讓她鬧到了醫院裡面去，人家應對不來，那不就是她的錯了嗎？
那大學生雖然是個男丁，但看着就斯斯文文的，說不定連句重點的話都不會說，要是再被欺負了……
她脖子一縮，看了看孫母和孫剛離開的方向，轉了個彎，小步小步的抄近道跑着去了醫院方向。
因爲這位老婆婆通風報信的緣故，孫母他們趕到的時候，醫院走廊裡的人正都紛紛神情激動，憤怒的站起來望着他們。
男人們擺出了要打一架的架勢，看熱鬧的一些女人們則靠在病房門口那對着孫剛評頭論足。
“我記得他，每天對着人笑的跟孫子一樣，在外面也是滿臉的笑，哪知道回了家是這樣的人呢。”
“還不是對着女人就橫，仗着屋裡那小媳婦打不過他唄。”
“那可不是，沒聽見人家衛老太太說了，孫剛看見他們還想着打人家那個當大學生的孫子呢，大學生不是都說了嗎？他這個是病，不打人就渾身不舒服。”
有個年紀大了的老婆婆坐在自己帶來的小板凳上，一雙有些老花了的眼看向躲在母親身後的孫剛，帶了些豔羨的道，“當初我要是也有那小媳婦那樣的奶奶和哥哥，也不會到了現在還沒個一兒半女的了。”
“誒喲萬婆婆，怎麼說着說着還說到自己頭上來了，您是沒個一兒半女，可那萬磊不是挺孝順的嗎？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那可比親生的還要懂事聽話。”
萬婆婆一聽周圍人的恭維話，十分受用的笑開了，嘴巴里露出了牙豁子也不介意。
她們說的高興，那邊的孫剛母子卻是不敢上前，本來以爲對方是一老一少，孫母還覺得不成問題呢，沒想到到了醫院，居然面對的是這麼多人。
“你幹什麼幹什麼，我告訴你們啊，現在是文明社會，你們要是敢對着我們搞舊社會那一套，立刻打的你爬不起來！”
“沒錯！你要是再敢對人家小衛姑娘做什麼，今天我們這些人就先不答應！”
面對着情緒激動的羣衆，孫母神情憤怒，“你們憑什麼攔着我，那裡面可是我家的媳婦！”
“你家的媳婦怎麼了！人家好好地閨女養到這大，就是爲了讓你們家糟蹋的嗎！”
孫母咬牙，“我家可是給了聘禮的！”
“笑死人了，誰家娶媳婦不給聘禮，你還以爲是舊社會買人啊？給了錢就任由你打罵了？沒聽說過這樣的規矩，這要是以前，把你抓去批鬥都不過分！”
“你，你們……”
孫母被這麼多人指着鼻子罵，更是氣的不行，她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兒子剛纔說的話，“你們都讓開！那衛家老婆子可是拿走了我們家全部的錢，這是偷東西！是搶！要是再擋着不讓我進去，我可就報警了！”
“誰要你們家的髒錢！！！”
衛奶奶從人羣裡面走了出來，表情滿滿都是被玷污了的品行高潔，昂首挺胸的將自己手上的東西一巴掌拍了出來。
“要不是我孫兒機靈拿了這些錢，你那腦子有病的兒子會放我們走嗎？”
“我告訴你們，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了，我們家是疼閨女的人家，今天我把這些錢放在這給大傢伙看着，你帶着孫剛，讓他和我孫女去離婚！等到離婚這件事辦好了，這些錢你一分不動的都帶回去！”
“做夢！！！她都嫁給我兒了，一個破鞋！憑什麼離婚！”
孫母簡直氣的要炸，“當初我爲我老公守寡這麼多年，憑什麼娶媳婦還讓她跑了！”
“你還知道你是守寡呢！”衛老太太絲毫不退步，“現在國家都提倡女人沒了丈夫二嫁，你不響應國家號召就算了，怎麼還逼着我孫女守活寡！”
孫母凶神惡煞的表情頓時怔住，“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
衛奶奶轉身，眼睛裡立刻就有了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她拿着滿是皺紋的手抹了把淚，“大家評評理，剛纔我孫女沒醒，我還以爲這孫剛光是打她了，等她醒了才知道，嫁過來半個月，孫剛一天都沒有和她圓房。”
“你們聽聽！！這難道不是讓我孫女守活寡嗎！！！！”
周圍人頓時一片譁然，紛紛想目光落在了後面的孫剛身上。
孫剛也沒想到會這樣，臉色青青白白，“你胡說！！我怎麼可能不和她圓房！”
“這不是有醫生嗎？你不承認，就讓醫生檢查一下啊！”
衛奶奶信誓旦旦，“要是檢查的沒毛病，我這把老骨頭跪在地上給你磕響頭，要是有毛病……”
她說着，看着孫母臉上難看的神色，補充道，“當然，你們家也可以不檢查，但是必須離婚，現在就離婚！”
孫母瞪大着眼睛，“檢查就檢查……”
“媽……”
孫剛死死地低着頭，去抓他親媽的手，聲音裡面充滿了難堪，“衛春樹不願意跟着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她。”
“剛子你瘋了？那可是媽花了那麼多錢給你娶回來的，怎麼能……”
孫母憤怒的話，在冷靜下來的後，漸漸停了下來。
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震驚的望向兒子。
難道，她的剛子，真，真的……
衛奶奶有恃無恐，高高的仰起頭，“咋樣，你現在就送你兒子去檢查，檢查費我們家掏了。”
孫母臉上神色幾經變換，感受着身後兒子一個勁的扯着自己手臂，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答應了下來。
“離婚可以，但是你孫子把我兒子打的這麼厲害，必須賠償，還有我們家的聘禮，你們也得還給我們。”
這一次還不等衛奶奶說話，旁邊看着的人就忍不住淬她了。
“什麼人啊！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人家孫女都被打成什麼樣子了，人家也沒說讓賠錢啊！”
“就是，都打成這樣了還好意思要聘禮，看她兒子臉上身上都乾乾淨淨的，哪裡像是被打的。”
“不要臉唄，像是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哪來的那麼大的臉，把人家害成這樣還舔着臉要錢，要我說，就應該把她兒子送到局子裡面去。”
有這麼多人支持，衛奶奶臉上的神情頓時更加自信了，“你說我們打你兒子，我還沒說你兒子要打我們呢！看來他不光是腦子有病，還喜歡撒謊騙人，你看看你兒子，身上哪裡像是受了傷的。”
孫母這纔想起來去查看孫剛身上的傷勢，這一看，自己也愣了。
的確，他兒子白白胖胖的，身上平常擦一下都能露個紅印子，現在胳膊上卻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她自知理虧，只好咬牙道，“我不管，聘禮你們必須還給我們家，要不然這個婚，絕對離不成！”
衛奶奶就是等着她說這一句呢，她之前還想着爲了孫女就算是撕也要委屈的撕，這下好了，孫女要離婚了，那這家人就算是得罪狠了，名聲臭了也拿他們沒辦法。
她深吸一口氣，張嘴就要好好地罵一罵對面那個不要臉的老翁婆子，“你這個……”
“奶。”
身上衣服還沾着血，一看就是斯文讀書人的年輕人從後面走了出來，扶住了衛奶奶，溫聲道，“既然咱們要把大姐接回家，就把聘禮還給他們吧。”
見衛奶奶瞪大眼，衛明言揚聲道，“他們這樣的龍潭虎穴，就算是倒貼錢，咱們也要把大姐救出來的。”
衛奶奶立刻了悟。
是啊，一般人家收了聘禮，那是到死都不可能退的，可他們家呢？
姑娘被打成這樣還退了聘禮，那要是說出去，本來就是八分有理，現在就是十分了。
而且她答應了要退，又沒說馬上退，現在先答應下來，讓這不要臉的好好看看，她到底多麼沒臉。
自覺明白了孫子的想法，衛奶奶連忙附和，“沒錯，讓我們家春樹跟着你們家孫剛，我寧可退聘禮！”
孫母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又黑了一層。
但既然錢已經要到了，兒子又一個勁的在後面扯着她的手臂，一夥人還是浩浩蕩蕩的跟着一道去了。
一直到了拿到離婚證，衛明言從口袋裡面拿出了錢，當着大家的面，交到了孫母手上，衛奶奶一直高高仰着的頭顱這才刷的低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看着孫子說着話。
“這裡還差一些，等到我回了家就拿來給你。”
孫母拿着錢，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看着自己滿滿都是鄙夷的目光，“不行，現在必須給我，誰知道你們這些鄉下的泥腿子會不會拿了錢跑。”
衛奶奶簡直恨不得一個大耳瓜子扇在她臉上，再一把把錢搶回來。
那可是她乖孫唸書的錢啊！！
拿到之後除了一部分寄過去了，剩下這一部分衛明言一到家衛奶奶就給了他，本來以爲兩個人想的一樣，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把聘禮給還回去了。
都是錢啊！！！
衛奶奶急的恨不得一腳踹出去，實際上她也這麼做了，但在這麼做之前，就被人給拉了回來。
“老姐姐，你彆着急，錢不夠我先借給你，先不要回家湊，把這件事了結了之後，再慢慢還。”
並沒有着急反而滿滿都是想搶錢的衛奶奶直愣愣的望着拉着自己的人。
這不是縣長他親孃嗎！
縣長的母親果然是縣長的母親，她問了問還差多少，得到衛明言的回覆後，一把就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塊裹着的布，一層層掀開，將裡面的錢數了數，遞了過去。
老太太滿是皺紋的臉上不善的望向孫母，“給，拿着這些錢，以後不準再來打擾這家人。”
孫母本來心裡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看着面前的老太太，一把直接將錢搶了過來，“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教訓老孃我？”
看着面前的老太太臉黑了，孫母也不在意，“剛子，咱們走！不就是一個破鞋嗎？媽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眼睜睜望着這對母子拿着錢走了，衛奶奶完全沒有剛纔的得意，反而捂着心臟只覺得自己被氣的肝疼。
錢啊！！
她的錢啊——
偏偏身邊的縣長母親看着她望着那對母子背影這副氣的快要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還很感動，拉着衛奶奶的手安慰，“彆氣，不過就是被說了兩句，我這麼大把年紀的人了，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還在乎這個嗎？”
衛奶奶：……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她倒是想這麼吼出來，可一想到這個看似平常的老太太背後站着的縣長兒子，就只能忍着心疼，顫顫巍巍的擠出了一個苦澀無比的笑容。
“真是，謝謝你了啊……”
縣長母親笑的爽朗，“沒事沒事，不用謝。”
雖然氣到要吐血，但衛奶奶還是強撐着，拿出了自己村中一霸的風範，回了醫院，拿起旁邊即使跟着孫子背孫女去醫院也不忘記的籮筐，拿着裡面的菜發了一圈。
“這次真是謝謝大家了，要不是你們，我可憐的孫女現在說不定還在他們家當牛做馬呢，這些菜大家拿去分一分，家裡加個菜什麼的，家裡窮，也只能回報給你們這些了。”
“誒，要給的要給的，我們可不是他們那樣不要臉的人家，你們幫了我的忙，怎麼能只說兩句謝謝就算了，來來來拿着。”
衛奶奶這邊硬是發着菜，剛纔站着的圍觀羣衆們雖然不好意思，但都被硬塞到手上了，再加上衛奶奶的一番話，也都紛紛收下。
還有些漢子想着，家裡催吃飯催了好幾次了，婆娘都生氣了，這好歹也能帶把菜回去，說出去這是他們幫過人的謝禮，那多好聽，還長面子呢。
他們想的不多，就是自己幫了人家忙了，而一些平時就八卦的婦女們可就不一樣了，人家個個都是眼明心亮的，剛纔衛奶奶與孫母的對峙全程跟進都看在眼裡。
立刻就有人上去打聽了，“衛婆婆，剛纔你和那孫家人說的，說是孫剛沒有和你家孫女那什麼……”
她擠了擠眼睛，“真的假的啊？我看那孫家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衛奶奶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一喜，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悲傷來，“這還能有假的嗎？我本來還以爲那孫剛是腦子有病纔打我孫女，沒想到他是個不能圓房的太監，肯定是因爲看着我孫女這麼一個漂亮的大丫頭又不能和她生孩子，這才心理，心理……”
她說着說着忘了詞，連忙轉身去問正攙扶着衛春樹的孫子，“明言啊，這叫什麼來着？”
衛明言笑的溫溫和和，“這叫心理變態，奶，像是孫剛這樣有暴力傾向的，以後要是娶了媳婦，肯定還會像是打姐這樣打她的，這都是書上寫着，專家研究過的。”
“對！”衛奶奶立刻像是得了支持一樣，“這都是書上寫的，專家研究過的！！！”
衛春樹雙腿無力，可還要堅持自己走着，衛明言攙扶着她，見她臉紅的不行，擔憂的低聲問道，“大姐，你是不是發燒了？要不我們先去醫院把身體養好了吧？”
衛春樹連忙搖頭，她忍着身上的疼，輕聲回答，“我沒事，回了家就好了。”
她這輩子都不想要再來這個地方了。
衛明言點了點頭，看着她走路無力，額頭上還全都是冷汗，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將人抱起。
“明言，我自己能走……”
衛春樹嚇了一跳，連忙輕輕拍打着弟弟，她還記得明言從小身子就弱，雖然現在長大了，但她也不輕，怎麼抱的動她。
“沒事大姐，你很輕。”
衛明言說着，將她往更緊的抱了抱。
衛春樹身材雖然苗條，但好歹也是一個成年人，可現在落在他手裡，輕飄飄的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在記憶裡，原主最後一次見她，她的臉上還泛着健康的紅色，而現在，下巴都瘦的尖尖起來。
才半個月啊，她要吃了多少苦，才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大姐，他們一直關着你嗎？”
衛春樹點了點頭，“一開始沒有關着我，後來才關着的。”
她說着，想到義無反顧站在自己這邊爲她撐腰的奶奶和弟弟，一時居然有些討厭那時候不敢逃跑的自己。
“我剛開始，還以爲是我哪裡做錯了，還想着討好他們，後來，就出不去了。”
衛春樹說着，聽着耳邊奶奶正在大聲跟周圍人說孫剛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臉上的燙紅更加重了，心裡甚至有些難堪。
對於從小被母親教育着的她來說，將自己嫁給孫剛半個月，都沒有圓房的事情公佈於衆，現在的一切都是難堪的。
衛明言卻不這麼想，他見衛春樹眼圈紅着，死死咬住脣躲在自己懷裡的樣子，突然道，“奶是爲了大姐好。”
懷中臉色慘白的姑娘怔怔的擡眼望了過來。
“大姐現在和那個姓孫的離婚回了家，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孫剛的錯，是因爲他打人，我們才把你接回去的，可時間久了，他們說起大姐來，就會變的刻薄。”
“之前那些勸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離婚的女人總是要忍受各種各樣的話，他們不會想着都是那個男人的錯，而是把錯一股腦的都推在大姐你身上，就算是孫剛打人，她們也會說，你忍忍就好了，幹什麼要鬧得離婚這麼嚴重。”
衛春樹眼角的淚再次流了下來，她何嘗不知道這些呢？
就是因爲知道，所以才一天比一天的絕望。
“大姐，別哭。”
衛明言繼續道，“現在奶告訴所有人，我們接你回家不光是因爲孫剛打你，還因爲他是一個不能圓房的人，我們還把聘禮都還給了他們家，現在的你，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乾淨的，再想二嫁，會比較容易。”
衛春樹害怕的眼睫都在顫抖，帶着哭腔的嘶啞聲音混亂的說着。
“我不，我不嫁……”
她顫抖的手，死死抓住了弟弟的手臂，一雙眼中，滿是絕望，“明言，我不嫁行不行，我每天干活，我吃的也少，家裡讓我幹什麼髒活累活都行，我不想再嫁了，就讓我留在家裡，好不好明言……”
曾經，她也對婚姻充滿了希望，也會幻想丈夫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想要要幾個可愛的孩子，慢慢養着他們長大。
也許會有男孩，也許會有女孩，無論是男女，她都一樣的愛着他們。
可現在，她怕了，真的怕了。
嫁給了一個男人，彷彿就成爲了他的所有物，任打任罵，被關着，被囚禁，這樣的生活，她真的再也不想來上第二次了。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了衛明言手臂上，他年輕的脊樑挺得板直，“大姐，你放心，沒有人規定必須結婚，只要你不願意，我就一直養着你。”
這話說出來，連滿心絕望的衛春樹都愣了，“可是，可是奶……”
“沒關係的，奶也一樣疼着你，她絕對不會推你和二姐小妹她們入火坑的，大姐，無論你是不是完璧之身，有沒有嫁過人，你都是你自己的，想要嫁人，就嫁，我一定風風光光送你出嫁，不想嫁人，就不嫁，我會一直支持你。”
衛春樹眼底滿是恍惚，“我，我真的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
衛明言堅定道，“奶那邊我去說，大姐你要記住，無論別人怎麼看你，你都是你自己，你過得好，我們這些家人才會爲你高興，不能因爲別人的幾句話，就強迫自己去嫁人生孩子，如果是這樣，那你到底是自己活着，還是爲別人活着？”
衛春樹真的愣了，在她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大家只會告訴她，她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奶會說，已經找好了人選，第二天帶着她去遠遠的看上一眼。
她們會問，你滿意那個人嗎？不滿意的話我們再看看，沒有人對她說，你想不想嫁人，不想嫁我們就不嫁了。
而現在，她的弟弟說，無論她選擇什麼，都會支持她。
衛春樹想了一路，直到快到家的時候，她才囁嚅着開了口，“可是，我不嫁人，成了老姑娘，會拖累你們的。”
“你是我的家人，奶從小就教我要好好讀書，長大了好保護你和二姐小妹，我現在長大了，在學校裡已經可以接一些翻譯的兼職，大姐，我能保護好你。”
“而且，誰說不嫁人就會成爲拖累，現在女人不是照樣可以上班嗎？我們學校裡的輔導員還是女的呢。”
“大姐你雖然沒有學歷，但是你會很多事，這麼多年來，家裡的家務活不都一直都是你在帶着二姐小妹幹嗎？你出嫁之後，她們幹活都沒有以前那麼順暢了，還總說以前大姐在的時候，你只要看上幾眼，就能知道要分她們去幹什麼活，要我看來，大姐你有當領導的才能，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挖掘出來而已。”
衛春樹被弟弟的話說的心神激盪，也漸漸拾起了一些對未來的希望，但從小養成的觀念不是衛明言一兩句話就能夠打消的，她還在猶豫着說着。
“但是我是女人啊……”
女人，不就應該相夫教子，做做家務嗎？
她之前，也是想着以後就在家裡，把自己當成男人一樣，下地幹活，只要能留在家裡，讓她幹什麼都好。
但是做領導……
“女人也是人。”
衛明言嘆了一口氣，“大姐，如果你自己先看不起自己的話，別人也不會看得起你的。”
明明弟弟也沒有用多麼重的語氣，可衛春花莫名的心頭一酸，眼淚險些掉落下來。
是啊，她的弟弟這樣信任她，憑什麼她自己就先看不起自己了。
在場的人，除了衛明言，沒有人知道，曾經那個懦弱，只知道聽從家長的話的溫柔姑娘，心底的想法漸漸的變了。
衛奶奶一路說的嗓子都啞了，眼看着到了家，客客氣氣的請那些送自己回來的人進屋子裡面坐坐，果然，大家都擺着手道不破費。
她們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跟來了一路，明明一開始，只是想聽一些八卦的，這老太太也太能說了。
***
衛家人正在下地幹活，兩個姑娘忙裡忙外的幫着忙，正在想着怎麼進城裡的奶奶和明言還沒回來時，有個村裡人扛着鋤頭就跑過來報信了。
“老衛家的，趕緊回去看看吧，春樹渾身是血的叫大學生給抱回來了！！”
衛大伯險些沒有把鋤頭砸在自己腳上去，連忙慌里慌張的趕了回去。
結果一回家，明言正在打水照顧着牀上躺着的閨女，老孃卻不見人影。
“這是怎麼了這是？孃的春樹啊！！”
在大伯孃抱着女人哭時，衛奶奶正站在村口揮手。
站在村口看着那些人還意猶未盡的互相說着話走遠了，衛奶奶鬆了一口氣，雖然還十分的心疼那些錢，但想到剛纔她嘰裡呱啦的將孫剛身下那玩意不好使的事情傳播給了這些最喜歡到處說八卦的人，心裡就一陣順暢。
等到這些人回去了，滿鎮子都是說孫剛那玩意不好使，還打人打的消息不出三天，一定會傳遍到城裡面去。
到時候，春樹那丫頭身子還是乾淨的這件事也一定會被所有人知道，再加上這一次他們家是把聘禮找回去的，雖然再找婆家的時候肯定沒有第一次找的時候好，但是也絕對不會嫁不出去。
滿心都是志得意滿的衛奶奶完全沒想到，在她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她那乖巧聽話的大孫女已經被着孫子給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