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國主動與匈奴開戰到現在, 已經足足六年有餘,這六年中,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國君果真不負他曾在收回榕城時‘要將其餘六城全部收回’的誓言,朝廷始終源源不絕的將物資運往軍中,支撐着他們打下屬於柳國的城。
一座又一座被匈奴人強佔了的城被打下,一個個被當做畜生奴役了十幾年的柳國人被救出放回家鄉。
從最簡單打下的榕城,到了現在最後一座肖城,整整用了六年的時間。
這六年中,柳國軍早已今非昔比,他們穿着最保暖的棉衣,手上就連武器都個個精良,自從陛下派遣了專使跟在了軍中,每天抱着紙張四處轉悠,時不時在上面記下幾筆後, 軍中原本還有的幾分浮躁都不知不覺的消失不見,每個漢子都儼然是一副忠君愛國的正義面容。
不能不這般啊。
自從這名曰專使的人來了後,他每天都會特意觀察軍中事務,無論是大將軍, 還是小兵卒, 只要被專使發現了特殊之處,便會將姓名記下, 再寫下專使認爲特殊的地方, 等到一個月期滿,這些紙張便會被放入箱中, 有專人快馬送入京都,呈到御前去給坐在龍椅上的九五之尊看。
專使來第一個月的時候,滿軍都以爲他就是來專門記下他們名字來打小報告的,每個人心中都警醒了幾分,生怕被這位專使逮着打報告。
結果箱子被快馬送入京中,再來時,卻是帶來了陛下的聖旨,裡面寫着要嘉獎哪幾位兵士。
有品級的武將也就罷了,從未面過聖的小兵卒被點名時險些沒有被這個巨大的餡餅砸暈。
直到上面宣讀聖旨的人唸了籍貫,周圍人催他上去,這才暈乎乎的上去領了獎。
他得到陛下的恩獎不是爲了別的,正是因爲他在軍中打下一座城池時,從始至終都沒有動城中一針一線,甚至還幫着被嚇壞了的柳國孩子找到了父母。
攻破城不砸搶,這是軍中新下來的規矩,只是這些兵們早就習慣了搶奪戰利品,執行的一般罷了。
知道這小小兵卒爲何也能得到獎賞後,周圍兵士們羨慕嫉妒的同時又有些恍然大悟,他們就說呢,攻城那天專使這樣一個白面無鬚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爲何非要跟在後面,感情是在這裡等着他們呢。
望着小兵卒顫抖着手接過托盤上的銀兩,落在他身上羨慕的視線就又多了幾分。
匈奴人一向是不會享受的,就算是這些城曾經繁華,也早就在十幾年前的禍事中被搶了個乾淨,他們那日看着都高高興興去搶東西了,可哪裡有這兵卒得到的獎勵多。
早知道不搶東西便有此等好事,他們也就不搶了。
而還沒等這些人暗暗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當着專使的面安安分分,上面獎賞的名單唸完,便又開始念需要懲罰的名單了。
這些人則都是一些平時不上進,只曉得躲懶的,在破入城時倒是威風不已,居然還有人去搶奪朝廷專門派下來給這些受苦百姓的衣物。
前面那些躲懶,戰場上裝屍體的,俱都是直接被拉到了臺子上,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三十大板。
而剩下比較嚴重的可就沒這麼輕的處罰了,直接便被趕出了軍隊,並且此生都不得入軍。
這句話若是放在了兩年前,對於被驅逐出去的人來說也許還是好事一件,不定要多麼歡天喜地。
可放在現在,誰不知道他們當兵的兵餉多,一年四季還都發衣裳,軍中伙食更是給的足足的,在外面能將家中吃窮的半大小子來了軍中,便如同掉進了福窩一般快活,雖說每日操練要艱辛些,可有了這把子軍中練出來的好手藝,即使是日後從軍中退了下去,那也是比起一般漢子要強出不少來。
與匈奴人對戰時初始還有新入軍的人害怕,可他們這邊拿着被朝廷分發下來,鋒利的長刀,那匈奴人手中只有抱着廢棄布料的彎刀,有的還會因爲長期使用而鈍下來,這要是擱在他們柳國,哪怕刀口只是缺了一個小口,都會被換上一把新刀的,可放在匈奴,他們也只能拿着坑坑窪窪的彎刀與他們對戰。
冬日對戰時,他們吃的飽飽的,有時還有羊肉湯喝,雖說一人也只能分到一塊肉,可和餓的面黃肌瘦的匈奴人比起來,這心中的感覺自然是美的。
他們穿棉衣,頂多也就手腳冰冷了些,那匈奴人可是從頭到腳都是受着寒風的。
一方吃飽穿暖,一方卻是忍飢挨凍,對戰起來,柳國人贏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若是在戰場上受了傷,不能再作爲平民生活,只要報告上去,便會被朝廷安排着回到家鄉做工,往往像是他們這樣受了傷的兵將回去,總能被分配到最輕省的活計,發下來的銀兩又足夠養活一家老小。
若是不幸死在了戰場上,朝廷還會派下撫卹金來,撫卹金層層松下,陛下早就言明瞭撫卹金的數額,若是有亡者家眷收到的數額不對,朝廷必定會嚴查到底。
哪怕是貪一兩銀子,那貪下的人也要人頭落地。
這樣的好待遇,別說是匈奴了,就連先帝在時都是沒有的。
往日人人都懼怕參軍,亦或者是被強行徵兵,生怕去了戰場沒了命家中老小無人照應,甚至有漢子爲了不被抓去,不惜扮做女子的。
再看看現在,每年徵兵根本不用朝廷派人去每家每戶的催促,早早地就排起了長隊,有因爲身體原因被刷下去的,心裡多多少少還要難受幾天。
此刻的柳國,說是人人習武也差不多了,畢竟自從陛下喜武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先是大戶人家督促着家中子弟練武,接着又因爲想進軍隊又因爲沒有他人孔武有力的百姓們暗自偷偷練習,只爲能夠擠到軍中去,好好的打一打匈奴人。
六年中,柳國百姓們對於匈奴人的看法變得很快。
曾經的懼怕,成爲了此刻的躍躍欲試,恨意沒有讓他們變得膽小如鼠,反而讓他們努力的想要與匈奴對戰。
因爲這些新鮮的血液,再加上軍中總是跟着專使,每一個人都努力的充實着自己,柳國軍,早已不再是曾經那般。
當他們喊着口號,衝破了城門,殺進肖城,宣佈最後一座城也被奪了回來時。
柳國,終於是完整的了。
***
肖城裡面活下來的柳國人很多,而最讓朝廷頭疼的,還是一些無父無母,連自己長輩籍貫在哪裡都不知道的孤兒們。
比起曾經也繁華過一時的榕城來,肖城地形不穩,原本就挨着邊境,也是當初第一座被匈奴佔據的城池,活下來的正統柳國血脈並不多,大多是與匈奴這邊奴隸通婚下來的人。
長輩活着還好,若是生養下自己的爹孃已經去世,對於他們來說,便真不知道自己是柳國何處人氏了。
從理論上來說,他們已經不算是柳國人了。
可衛明言還是下了旨,讓大軍回朝時,將這些無父無母,也無籍貫的孩子們帶回來。
現在朝廷正要建立信鴿站,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這些孩子們雖然身上流着一半的匈奴血液,但他們從小便被匈奴當做奴隸,幹着最苦的活計,被匈奴人所鄙夷,比起給吃給喝還給穿將他們當成自己人的柳國,該怎麼選擇,不是一目瞭然嗎?
若是真的有那堅持自己是匈奴人不肯跟着大軍一道走的,他們也不會強留,反正匈奴也被打怕了,柳國又正忙活着搞建設,估計短期內,兩國之間不會再有什麼交戰了。
柳國軍進京時,可謂夾道相迎也不爲過,柳國現在崇尚武藝,而對於這些真正上了戰場將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將士們,簡直恨不得衝上前去好好訴說一番對他們的仰慕。
被從肖城救下來的百姓們喏喏的走在一起,望向周圍的目光中滿是新奇。
從小被當做奴隸長得還好,只以爲他們的本國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可也有那年老的,曾經來過京都的百姓,看向四周的視線迷茫極了。
這地上鋪着的是何物,爲何能讓道路變得如此平坦。
還有街道上怎麼會有未蒙面紗便出來的小娘子,她們怎麼好在大街上喊着男子名字,這般就不怕被家人訓斥嗎?
他們走着,如郎素範遠才這等有官職的卻是騎在馬上,六年時間匆匆而過,郎素早就不是昔日的白嫩|嫩小郎君的模樣,五官徹底變作了成年男人的俊朗,膚色是被曬過的小麥色,就連肩膀都比曾經寬了不少,此刻穿着一身鎧甲,望着樓上正叫喊着他們名字往下撒花瓣的小娘子們,意氣風發的與好友笑道,“咱們這此次回京都是這個架勢,也不知曉何時能變些新的花樣出來。”
與他並騎的範遠才面容倒還是如同六年前那般白皙,五官未有太大的變化,看着卻沉穩又文靜,與曾經的那個紈絝子弟判若兩人。
“怕是再無下次了,既然肖城被收了回來,陛下想必不會再找匈奴的麻煩。”
兩匹馬帶頭走在前面,走到樓下時,樓上的小娘子們更加興奮了,其中也不乏穿着華貴的小娘子,激動的往下灑花瓣,尖叫着喊他們的名字。
作爲被陛下親自提拔,又不負衆望幾次立功的兩位小將軍,他們二人在京中的名聲一向不錯。
一朵花瓣落下,恰好掉在了郎素頭頂,他無奈的伸手拿了下來,嘆了口氣,苦中作樂道,“還好是花瓣,若是那香囊,我還不得疼一下。”
範遠才輕笑一聲,“陛下早就下旨,不準丟除了花瓣以外的物什,以免砸到過往行人,你可放心了。”
“丟花瓣也不好啊,她們肯定在這花瓣上噴了香,等到這條街走完,我怕是全身都香氣撲鼻了,又要與九娘好生解釋一番。”
郎素抱怨完,突然望向範遠才,“遠才,一會你可得幫我,怎麼說我也是你姨丈啊。”
範遠才就是看不慣郎素每次說到他是自己姨丈時臉上那得意的笑。
這人當了十幾年的小輩,一朝翻身,便天天追在他身後要他喊姨丈,要是郎素不笑的那麼得意,也許他還願意叫一叫,可此次都如此洋洋得意,範遠才偏就不願意如了他的願。
他橫了一眼好友,“我當初真該與你結爲結拜兄弟,看你怎麼娶我小姨。”
“你小子冒壞水啊你!”
郎素伸手要去打,範遠才一個側身麻利躲過,突然回身,衝着樓上探頭往下望的小娘子們伸出手招了招,伴隨着一個儒雅的笑,小娘子們立刻興奮了起來,花瓣更是不要命的往下灑。
被灑了一身花瓣的郎素望着同樣滿身花香的好友,“……你這算不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範遠才絲毫不在意,幸災樂禍道:“我就是跳進了香海中,小姨也不會管我的。”
“姨丈,保重。”
兩位多年好友在那悠哉悠哉的閒聊,畏畏縮縮小心翼翼走在後面的肖城人卻幾乎要將眼睛瞪出來。
不戴紗帽也就罷了,還如此大膽的對着男子示愛,而周圍的那些郎君漢子們,看着居然也都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
二十多年過去,柳國男女大防竟已經幾乎沒了嗎?
肖城人先被安置在了皇恩院中,還記得自己家中籍貫,父母,兄弟的,會由信差帶去那處,若是家中親人還在,便會有人來告訴他,好讓他返鄉。
這樣做也是爲了避免出現六年前在榕城受苦的柳國百姓們一被救出便都滿是欣喜的回到家鄉,面對的卻是親人不在,也無田地住處的情況出現。
這羣人就這麼滿目惶然的被安置着住了下來,他們住的是一個大屋子,裡面放了不少牀鋪,十個人一間,竟是一點都不擠,還十分寬敞。
肖虎華便被分到了其中一間,他今年也不過十三歲,父母都是柳國人,只是在他四歲時,有一匈奴人喝多了酒,要拉他母親泄慾,父親上前哀求,反倒惹得那匈奴人大怒,兩刀結果了他的父母。
他是磕磕絆絆在其他柳國人的關照下長大的,因爲自小便吃不飽飯還要幹苦活的緣由,望着比實際年齡要小好幾歲。
被分到了這個房間,周圍也沒有與自己相熟的人,肖虎華渾身僵硬的坐在自己牀鋪上,等到察覺到屁|股下坐着的柔軟墊子後,神情就更加拘束了。
他其實早就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了,倒是知道自己是柳國人,可柳國是個什麼樣子,卻沒人跟他說過,這次肖城被打下來,原本的柳國人激動不已,肖虎華心中卻只有滿滿的怯意。
在他的心中,柳國是與匈奴差不多的,地位高的人喝酒吃肉,地位低的人就被隨意輕賤,就算是被打殺死了,那也無人會管。
肖虎華很害怕到了柳國依舊過着這樣的日子,可週圍的長輩們除了肖城本地人,卻都說要跟着去京都,那裡有他們的家,有他們的親人。
肖虎華也想留在肖城,雖然一直是作爲奴隸生活在這座城中,但至少他熟悉這裡的一切,可按照規定,似是他這般沒了父母親人年齡又低於十五的,必須被帶到京都去由朝廷安置。
原來雖然害怕,可身邊還有長輩,肖虎華的情緒也還算好,此刻被放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着這些與自己一般大的陌生少年們,他便忍不住瑟瑟起來。
他們看起來都是十幾歲的年紀,身上穿着沒打補丁的衣衫,有的在鋪牀,有的打了水在洗腳,還有人正捧着書在蠟燭下看。
肖虎華想和他們搭話,又不敢張口,就這麼幹坐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又想到之前看起來像是管事的說是要他們早些睡,明天安排先生教導他們習字,連忙小心翼翼學着已經睡去的少年,整個身子鑽進了被子裡。
被子裡一開始還有些冷意,過了一會,暖意便盛滿了整整一被子。
這是肖虎華自記事以後,睡的最踏實的一個晚上,沒有冷風,沒有和罵聲,也沒有鞭子打在身上。
後來他才知道,昨夜自己睡的叫做棉花被,柳國各地都有種,可卻只有皇恩院的,是陛下在宮中種下,再賜給他們。
第二日,他坐在了桌子前,被髮了一套紙張筆墨。
那白紙在陽光下,仿若閃着金光一般誘人。
肖虎華很珍惜這些紙,即使先生說寫完了也還是會發給他們,他也依舊很珍惜,在匈奴,紙是很珍貴的,像是他們這些奴隸的命,也許還沒有一張紙重要。
而這些紙,也都是陛下給的。
曾經無論怎麼奢求都得不到的東西,就這樣被擺在了面前。
他努力的學習着先生傳來的知識,即使在課堂上學不會,也要在下課後,與其他人一起做工時反覆在心中默默背誦。
考試時,肖虎華考了第三名。
他被告知,陛下在各處建立了信鴿站,用來儲存或運送各地的貨物,而他們這些學了字的孤兒們,便是要被送往信鴿站的。
可以答應,也可以不答應。
幾乎沒有猶豫的,肖虎華答應了下來。
他不知道陛下爲什麼要建造信鴿站,也不知道信鴿站會有什麼作用,但只要是陛下的話,他便會努力的去執行。
而在與其他人站在一起,背好了包裹,準備出發前,肖虎華見到了戶部尚書趙樹清。
據說,很多決策,都是他與陛下共同商議着發佈的,即使很多在他人看來絕對是天方夜譚的東西,陛下也都會按下朝中反對,一意孤行的做下去。
而事實也證明了,陛下的決定沒有錯。
當穿着一身青衫,相貌俊朗的尚書大人講完話時,肖虎華忍不住的就擡眼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便知道爲什麼都說趙尚書在京中最受小娘子歡迎了。
果真如傳說中一般,風姿綽約,站在那,就跟一幅畫一般。
當然,肖虎華總覺得趙尚書之所以這麼小娘子歡迎,除了皮相外,還有當初是他上書陛下才開的女學緣故。
做工時,那廚娘婆婆曾對他道,六年前,京中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莫說是像是今日這般出來一道遊玩,就算是在家中見了外男,都是要趕忙避開的。
嫁了人的平民娘子還可與丈夫一道出來,未嫁人的小娘子們卻是連書都不許看的。
肖虎華沒有見過曾經的柳國是什麼樣子,因此可以很輕鬆的接受現在的柳國,尤其他再過幾年便可成家,到時候若是生了女兒,送到女學中去讀書,那該多好。
他一邊發散思維的想着,一邊聽着臺上尚書大人的講話,果真清晰無比,他趕忙記下。
只是不知爲何,從頭到尾,肖虎華都沒見到尚書大人臉上有笑意。
他想,可能,這就是爲官者的嚴肅吧。
***
趙樹清送完了第一批去信鴿站的人後,便轉身上了馬車,“回府。”
車伕也早就習慣了自家郎君的言簡意賅,駕駛着馬車,一路回了丞相府。
“二公子,您回了。”
“嗯。”
趙樹清應了一聲,大步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現在滿心的憤怒,直恨不得逮住那個坐在龍椅上卻成天不務正業就知道玩玩玩的皇帝好好咆哮幾聲。
做水泥出來的時候,這傢伙就十分不要臉的把在道路上鋪水泥的任務交給了他,好不容易給鋪好了,又被纏着弄讓刀劍更加鋒利的法子,趙樹清哪裡知道刀劍怎麼鋒利,他在記憶中翻了翻,就隨口說了那麼兩句,這個懶到天邊的古代皇帝居然還真的給折騰出來了,等到刀劍折騰出來了,又嫌棄信件傳的太慢,趙樹清就說了那麼一句,就那麼一句,這傢伙就非要折騰着要把快遞給搞出來,還取名叫什麼信鴿站。
六年,六年啊!
自從入了朝堂,趙樹清感覺自己就跟一頭老黃牛一般,兢兢業業的爲這個古代皇帝搞建設。
辭職!!!
他現在就要辭職!!
不幹了,誰愛當老黃牛誰幹吧!
好麼,快遞都折騰出來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把蒸汽機給弄出來!
“蒸汽機?”
正捧着點心一邊吃一邊往這邊走的衛明言嚥下口中香甜軟糯的糕點,興致勃勃的問,“樹清,這蒸汽機又是何物?”
趙樹清望着他穿着風|流瀟灑,神情愜意的模樣,再想想自己爲了這個信鴿站一整天都沒回府,牙齒不由的咬了咬。
“陛下聽岔了,臣沒說過。”
“哦……我想着也是,哪裡有這麼奇怪的雞,聽起來味道就不好吃。”
衛明言點了點頭,“樹清啊,信鴿站既然已經辦妥,那咱們是不是該辦你說的那個什麼百貨商場了?”
“朕已經告訴底下人了,這件事由你來做,好好幹!”
趙樹清冷漠的望向面前帝王,“百貨商場只是臣一時之想……”
還百貨大樓,他現在就辭職,拜拜吧您!
“陛下,臣自接過戶部尚書這個職位,自居有心而力不足,今日便是特地來……”
“無事無事,朕不嫌棄。”衛明言直接打斷了他。
“看你這般神情,還沒吃吧?給,這個給你吃,填填肚子,朕就不吃了。”
手上被塞了一盤子點心,趙樹清的神情依舊冷漠,堅持着繼續剛纔的話,“臣此次來,是爲了辭……”
“誒,樹清,你的花上是不是有個小黑點,莫不是生蟲了?”
趙樹清的注意力立刻轉到了面前被帝王捧起來的花上,擰眉嚴肅的望着花瓣上那黑了一塊。
“怎麼會如此?清晨還沒有的。”
“朕看啊,還是你沒有將它們放入溫室中,可是玻璃不足了?朕那國庫中還有不少,等回宮了送來,這些花便不會如此了。”
趙樹清放下點心,接過了衛明言遞過來的花盆,小心翼翼摸了摸花葉,完全忘了自己剛纔在想什麼,淡淡的點頭,“謝陛下。”
“何須言謝,你若真想謝我,不若就把百貨商場弄出來,到時候啊,朕在裡面特地建個溫室,你想種什麼花,就種什麼花,朕絕對不干涉!”
想種什麼花就種什麼花,這個誘|惑力太大了。
趙樹清沉思了幾秒鐘,在心中權衡半響,才遲疑道,“可溫室所建費用……”
“從國庫裡面出,樹清你是朕的得力下屬,也算得上是朕半個兄長,只是花些錢給你做溫室而已,算不了什麼。”
衛明言說的義正言辭,俊美面容上完全沒有國庫裡面大多半的錢都是面前人掙來的心虛。
他這話一出,趙樹清眉都舒展開了些。
“如此,就多謝陛下了,臣明日便開始準備百貨商場。”
不花錢就能得個溫室,怎麼這種好事總能落到他頭上呢。
不如今天再種一盆花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