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是五月份,傍晚的海風還是能讓人感覺到一點涼意。``し一個英俊的中年男人在直升機的轟鳴聲中,踏上了沉島的基地。銀狼米歇爾來了,和他一起來到的還有一支醫療小組。因爲沉島基地的人員幾乎各個都負傷了,而索馬里的醫療條件是出名的惡劣。
米歇爾看着沉島基地各處散落的彈殼和海盜屍體,沉默地走進了基地內部。
在這裡他看到了所有受訓的小組成員,以及倖存下來的基地工作人員。
“怎麼樣?”米歇爾對趙建飛道。
“小隊成員大部分受傷,但沒有陣亡的。沉島基地的工作人員傷亡很大,不增添人手的話,恐怕很難保持運轉了。”趙建飛嘆了一口氣道,“費爾南德斯死了……”
米歇爾擺手道,“這些我已經知道了。我是想問問,小隊成員的狀況。因爲我聽說,在埃弗亞撤離的時候,你們之中有人炸了他的船。”
“我乾的。”林銳平靜地道。
米歇爾皺眉道,“我記得我非常清楚地下達了命令,讓你們不要動他。”
“是的,我聽得很清楚。”林銳嘆了一口氣道,“可是我沒忍住。”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米歇爾沉聲道。
“沒有人,也許我只是不想在經歷了這些之後,還讓他活着離開。”林銳看着米歇爾道。
米歇爾看了看其他人,微微點了點頭,對林銳揮手道,“跟我出去轉轉,我有些話要說。”
“銀狼……”趙建飛皺眉道。
“沒事,只是出去轉轉而已。”米歇爾微微一笑道,“你們都休息一下,我的人會把島上的一切都清理好的。”
林銳跟着米歇爾走在沉島的海灘上,彼此都沒有說話。直到米歇爾開口道,“林銳,你有沒有釣過魚?”
“沒有。”林銳皺眉道。
“或許你應該嘗試一下,可以培養一個人的耐心和忍耐。”米歇爾緩緩地道,“就像是和其他地方一樣,在這片海水之中一樣存在着完整的生態系統。大魚吃小魚,小魚吃,依靠浮游生物爲食,而大魚死後分解,又被低等的浮游生物所食。周而復始,形成了循環。”
“你想說什麼?”林銳皺眉道。
“我想說的很簡單。這裡的一切也是一個生態系統,各路軍閥,政客,海盜。他們的存在有他們的理由,藉助一句並不新鮮的話就是——存在即合理。埃弗亞這樣的海盜存在,是多重因素使然。他就像是生態鏈條上的一個環節。如果沒有他,會造成整個鏈條的斷裂,從而影響方方面面的勢力。”米歇爾平靜地道,“我能夠理解你的憤怒,但是不贊同你殺他的理由。”
“我沒有什麼理由,只是看到他活着離開,我有些很不好受。”林銳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知道,我也理解,看着費爾南德斯和其他人的死,並不好受。或許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想着要報復。”米歇爾點頭道,“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只是傭兵。我們在全球範圍內,接手各種軍事安全任務。在一些高危地區,甚至每一天都會有戰友離你而去。如果都要採取報復手段的話,給你一支軍隊都不夠用,因爲你會和全世界爲敵。”
“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林銳看着米歇爾道。
“我想你還是不明白,我們並不是爲了作戰而作戰。我們是爲了生意。戰友的陣亡,使我們難過,這一點都不假。我們緬懷他,紀念他,甚至幫助他的家人解決一些實際的困難。這都不是問題,是我們應該做的。但唯獨不能對此採取報復手段,因爲只有罪犯和恐怖分子纔會這麼做。”米歇爾認真地道。
林銳沉默了,他看着潮起潮落的海水,沒有說話。
“你是我看好的年輕人,但是你做了一件錯事。不過,還並不算太錯,因爲埃弗亞還活着。因爲出於某些原因,他並沒有上他自己的船。你並沒有炸死他。這也是爲什麼我還能心平和氣跟你談話的原因。”米歇爾平靜地道。
“他沒有死?”林銳霍然轉身道。
“是的,他沒有死,繼續在他的小島上逍遙快活地當着海盜王。”米歇爾淡淡地道,“聽到這些,你是不是感到很憤怒?”
林銳沒有說話。
米歇爾看了他一眼道,“我理解你的憤怒,有時候憤怒是一種很有用的力量,但是你要學會控制。如果你在戰場上動怒,那麼你就已經輸了。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將岸麼?因爲他夠冷靜,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能夠通過細緻入微的觀察,和冷靜的思考來解決問題。”
“但是我還希望埃弗亞死。”林銳嘆了一口氣道,“我總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
米歇爾聳聳肩不置可否。
林銳卻又轉向他道,“而且有另一個人我覺得也不應該放過。”
“誰?”米歇爾皺眉道。
“你。如果不是你和喬的明爭暗鬥,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林銳厲聲道,“沒錯,我們是傭兵,拿錢做任務而已。但是我們不該是你們這些公司高層大人物之間鬥爭的棋子。如果不是喬的故意出賣,我們根本不會出這樣的事。而他要對付的卻只是你而已。但偏偏卻讓我們來承擔一切,你認爲這公平麼?”
“公平?這個詞彙從來就沒有真正在世界上出現過。”米歇爾冷笑道,“你覺得不公平,那些海盜呢?他們大多數人只是漁民,因爲食不果腹才被迫當海盜。埃弗亞一聲令下,他們就要爲此賣命。在這個島上和你們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傭兵決一死戰。老天,他們只是一羣拿着槍的漁民!爲了一日三餐有頓飯吃,就被人在一公里以外一槍爆頭。你認爲這公平麼?”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是海盜。”
“是的,他們是海盜。但是他們有選擇麼?看看這裡,連年戰亂,民不聊生。教育醫療基本的生存保障全面崩潰,勤勞的漁民卻窮得連吃飯都成問題。再看看有些地方,高福利,高社會保障,有靠着拿救濟金就能過上舒適的生活的懶漢。都是一樣的人而已,你覺的他們公平麼?”米歇爾搖頭道,“這不公平,因爲你所想的公平從來就沒有過。你所要的公平其實只是報復,想通過報復讓你的內心稍微平衡一點而已。”
林銳沉默了。
米歇爾看着他嘆息道,“你太年輕了,所以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東西讓你看不懂。你認爲是我和喬的矛盾才讓你們陷入這樣的困境。但是並不明白我們之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矛盾。公司高層的事情,你根本難以理解。但是相信我,我是在盡力地維護你們。我沒有把你們當作最底層,隨時可以犧牲和拋棄的炮灰。因爲我也是從最底層的傭兵,一步一步走上了這個位置。”
頓了一頓,米歇爾有些無奈地道,“我知道你可能並不信任我,因爲信任需要時間來建立。但是相信我,這是爲了你好。包括我對你說的這些話。你現在完全可以不屑一顧,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纔是正確的。”
林銳擡起頭看了看米歇爾道,“你和喬的爭執是什麼?”
“喬的人在私自接受一些任務,在公司的允許範圍之外。而他的僱主,不但包括了各種各樣的國家和軍事集團,甚至包括了大批的激進分子和極端軍事組織。爲他們提供作戰人員培訓,甚至親身參與一些行動,當然這都是非法的。而每年通過這些暗底下的生意,他都能賺取高額的利潤。”米歇爾淡淡地道。
“你是說軍事保安公司的人和國際恐怖組織有聯繫?”林銳微微一驚。
“這是不爭的事實,很多軍事保安公司都有類似的情況,只是非常隱蔽而已。沒有人會發現,即便被發現也可以辯解爲和當地的線人聯絡。但這種行爲也非常危險,尤其是晨星公司這種取得國防承包資格的**軍事承包商來說。一旦在這方面受到質疑,將會完全喪失國防承包資格。”米歇爾平靜地道,“這是一個導致整個晨星公司徹底垮臺的致命弱點。所以……”
“所以呢?”林銳皺眉道。
“所以我和喬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目前我們還相處得算是穩定,但是誰都知道,這種穩定並不能維持多久。”米歇爾淡淡地道,“一旦不能繼續維持,就意味着晨星公司將走向分裂。我們多年建立起來的一切分崩離析。”
“晨星公司的其它高層呢?難道他們看不到這樣的危機?”林銳皺眉道。
“其他人只是一些純粹的商人,他們只追逐利潤。根本不會管公司到最後會怎麼樣。很多人都說,僱傭兵是唯利是圖之輩,我不否認,我們是爲了錢。但是這些人,比僱傭兵更唯利是圖。他們是資本經營者,利用傭兵來做生意而已。他們不關心大局,也沒有長遠考慮,只關心眼下能賺多少。”米歇爾緩緩地道,“所以我和喬的矛盾還將繼續下去。因爲這不僅事關晨星公司的未來。還關係到你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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