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千年前那場真相對凡人來說已經無處考證的荷魯斯大拜壽中,人類帝國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
那是一場血腥的動亂,以往代表人類之主意志,曾經共同征伐星海使得帝國疆域極大延伸擴展的基因原體們中有足足半數選擇了和帝國站在對立面。
他們爲何叛亂,又爲何可以狠下心腸對昔日親友痛下殺手?
沒有人知道……至少,最近一百年內蕾娜神甫接觸過的人中無人知曉這些問題的真相。
就在人類帝國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的血腥時刻,帝國雙頭鷹的另一首——機械神教,也發生了一場重創神教底蘊的巨大叛變。
超過半數的技術神甫摘下了近兩百年來表現給人類之主帝皇的虛僞面具,向着昔日的盟友傾瀉毀滅的火力,而叛變的神甫則在後來被稱爲黑暗機械教。
蕾娜神甫此刻已經自覺地坐回了合金座椅上,幽幽地對霍恩委員講述着以她的視角所得知的一部分動亂真相。
從沒有深刻的憎恨是瞬間產生的,也從沒有決絕的背叛是即刻設想的。
在帝皇高調地來到火星上強行展示自己的“科技神性”的那一刻,背叛的種子就已經悄然埋下。
根據帝國的官方記載,帝皇在來到火星後,以自己強大的神力和浩瀚的知識感染了當時的各大修會主持以及大賢者們,並且最終被機械神教的一部分學者尊爲歐姆尼賽亞的人間化身。
在雙方的和平談判中,奧林匹亞協議簽訂,人類帝國就此和機械神教成爲牢不可破的聯盟,而神聖的天鷹自此有了兩個頭顱。
多麼可喜可賀的事情。
可事實上,當時發生了什麼呢?
“加入我們,或者我會以更簡單的方式從你們取走我所需的東西。”
當黃金武士帶着他的基因僕從軍隊向着神甫們說出這句話時,火星實際上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就在一部分神甫選擇跪拜那個黃金武士時,另一部份神甫卻始終挺立着自己的脊樑。
他們從不承認偉大的歐姆尼賽亞會是這樣的形態,也不相信那個自稱帝皇的靈能變種人所說的虛假和平遠景。
在他們看來,對方只不過是想要強行將機械神教綁上他那充斥着殘忍野心的大船,藉助萬機之神的力量,實現其骯髒不堪的欲求。
他不是歐姆尼賽亞,更不是人類之主,只是一個和他手下那些殘忍基因改造奴僕一樣熱愛暴力的僞神。
當其所宣稱的大統一時刻到來,那個高坐在泰拉皇宮的僞神就會像他對待雷霆戰士那樣,將機械神教徹底封鎖。
所謂和平聯盟,只是在等待圖窮匕見的時機而已。
當機械神教的艦隊在大遠征中逐漸擴大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後,那些從沒有忘記帝皇脅迫自己對他折腰的神甫們嗅探到了遍佈寰宇的不穩定氣息。
隨着伊斯特凡的槍炮作響,火星鍛造將軍卡爾博·哈爾在得到來自戰帥的禮物後,毫不猶豫地向昔日逼迫自己卑躬屈膝的人類之主展現了屬於機械教的獠牙。
就這樣,黑暗機械教誕生了。
“你們這是最無恥的背叛!”
聽到這裡,霍恩委員有些憤怒地站起身,對蕾娜神甫怒斥着。
“背叛?”
蕾娜歪了歪頭,幽藍的義眼注視着眼前自己的成功實驗品。
“事實上,對於我們來說,真正的叛徒,是那些隨意妄稱帝皇是歐姆尼賽亞化身的傢伙。”
“雖然有一部分黑暗機械教是想要顛覆人類的統治,但我所歸屬的派系只是單純想要證實萬機之神的存在而已。”
“我的老師就是這樣的一個賢者,他的前半生專注於尋找最具毀滅性的武器,而後半生都傾注在了對神存在的論證上。”
說到這裡蕾娜頓了頓,目光從霍恩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了冰冷的天花板:
“在無數次利用混沌力量的活體實驗後,他最終發現了人和神之間可能存在一種誕生自靈魂的聯繫。”
“那便是信仰和崇拜。”
蕾娜神甫指了指霍恩:
“比如你對人類之主的信仰。”
而後她又指了指自己:
“比如我對萬機之神的信仰。”
“在現世的彼岸,每個人的信仰都存在着映射,而當人們的信仰全都歸於一致時,這些映射最終便會成爲一個整體。”
“而當一個穩定的整體出現後,再往後出現的同類信仰,便會特定地指向那個整體。”
“這些整體或許各自代表的意義都因爲針對它們的不同信仰而有所不同,但它們有着一個共同的稱謂——”
“神。”
蕾娜的義眼閃動着,原本冰冷無情的機械音似乎出現了波動:
“所以說,某種意義上,神是被凡世之物創造出來的。”
“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理論,如果我是在那些修女面前說出這些話語,恐怕當場就會被拆掉吧。”
蕾娜戲謔地說道。
霍恩想要反駁,畢竟根據國教教義,人因神而存在,這和蕾娜所說的神因人而誕生截然相反。
可是,就在他話語剛準備出口的剎那,他猛然想起自己昏迷中的零星迴憶,以及在門羅戴爾上的奇妙感受。
信仰,是一種內心的共鳴,而神靈,便是所有共鳴的迴響。
因爲人們相信,所以神才存在。
因爲人們渴望,所以神才強大。
看着沉默不語的霍恩委員,蕾娜神甫繼續敘說起來:
“在得出這個理論假設後,對萬機之神存在的證明就到了演繹推論的步驟。”
“因此,老師帶着我們開始了最瘋狂的實驗。”
“那便是去親手創造一個神靈。”
“別那麼看着我,霍恩先生,沒必要感到害怕,我們都是萬機之神的僕從,爲了證明祂的存在,也爲了追求真理,一點點的瘋狂是必須的。”
聽着蕾娜的話語,霍恩慢慢地重新坐回了桌椅旁。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這個給予了自己兩次生命,只爲了進行某種實驗的基因士:
“所以,你們成功了嗎?”
他的問題讓一直以來都十分淡然自如的蕾娜陷入了一段不短的沉默中。
過了許久,她才幽幽開口:
“他們失敗了。”
“而萬機之神在上,我或許即將成功。”
“不過,他們,或者說……他。”
“他不會甘心看到我的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