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終防線上那縱橫交錯的戰壕中,火炮陣地和導彈陣地正在默默地等待着。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將會把來勢洶洶的敵人拖入殘酷的塹壕戰中,依託衛星本身作爲掩體,用強大的地面火力盡可能地對敵人的艦隊造成有效的打擊。
這是效率極低的作戰,但也是在面對絕境時最有效的作戰。
只要人力不竭,在對方沒有滅絕令武器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將原本只能持續一天的戰鬥硬生生地拖延半個月甚至更久更久。
而如果對方想要強行儘快結束,就必然會進行登陸作戰,而到了那時,更加殘酷的陣地戰就會到來。
到了那時,縱使對方有着巨大的優勢,也必然會付出血的代價,才能強行啃下有着海量填線勞工的迦達拉摩。
而這種情況,自然早就被聯合艦隊的各個指揮者瞭然於心。
此刻,在指揮協調中心內,各個派系的領袖都對接下來的戰鬥保持不太看好的狀態。
“該死的,前兩道防線都是兒戲而已,眼下那兩個肉眼都可以看到巨量防禦工事的衛星纔是難點中的難點。”
埃裡克公爵看着即將抵達的第三防線,頓感棘手起來。
“萬機之神在上,這都是你們拖延導致的結果,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待會你們騎士家族打頭陣。”
提爾維烏斯不忘初心地繼續指責先前極大拖延艦隊步伐的馬格里斯家族。
原本就十分頭疼的埃裡克公爵聞言頓時感到氣憤和不滿。
雖然拖延確實是馬格里斯家族的問題,但是拋開事實不談,蘭德修會自己就沒有責任嗎?
況且,儘管騎士用來啃陣地十分適宜,但是他覺得機械教更加合適,反正他們的機僕不要錢似的。
不過考慮到自己將這些話直接說出來,那位金屬巨人身旁的技術神甫可能又要開始用粗鄙的二進制髒話開罵,所以他只是清了輕嗓子,開始轉移話題:
“事實上,眼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如何儘可能地避免聯合艦隊的人力損失。”
“大家既然已經是一個聯盟,就應該放下所謂的你和我,而是成爲我們,不是嗎?”
“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先讓專業一點的阿斯塔特來打先手比較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米爾打斷了:
“慟哭者們拒絕對那些被迫拿起武器的平民動手。”
就在衆人七嘴八舌地商討各種解決方案時,伽咼突然用力敲了敲身後的牆面,清脆鮮明的聲音瞬間使得衆人安靜下來。
她看了看指揮協調中心的衆人,幽幽地開口:
“你們爲什麼覺得,我們需要強攻?”
聽聞伽咼的疑問,埃裡克公爵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理性判斷地結果:
“根據之前的觀察,在三天的等待期內,前兩道防線都出現了騷動,而也正是因此,在開戰之後,這兩條防線立刻不攻自破。”
“但是第三防線不僅沒有出現騷動跡象,甚至還被布加里斯抽調了一部份兵力加固,這麼來看,我們和他們必然有一戰了。”
伽咼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埃裡克,她從這個傢伙的靈魂中感受到了一種自然而然的傲慢。
他還有更深的一個自我感受沒有說出口,那便是對於第三防線勞工的蔑視和鄙夷。
在這位帝國貴族來看,被奴役的人智力就和血脈一樣低賤,他們只會畏懼眼下的長鞭和槍炮,而不會和前兩條防線的海軍之輩一樣,有能力思考和聯合艦隊交戰的後果。
“是嗎。”
她輕笑一聲。
“那就讓我們看看吧,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
“全體都有,十個人一把槍!拿槍的人死了,後面的人立刻拿上!明白嗎!你們這羣該死的傢伙!”
手持擴音裝置的監軍手持國教的節杖,站在高高的塔樓頂端,對着下方蜿蜒交錯的戰壕厲聲咆哮着:
“你們之所以會在這裡,都是因爲你們犯下了褻瀆的重罪。而布加里斯大人給你們仁慈地指引了明路!”
“如果你們死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偉大的神皇就會寬恕你們的罪惡!你們以及流淌着你們罪惡血脈的子孫,從此以後都將會獲得重新迴歸黃金王座的資格!”
“所以,都給我贖罪!贖罪!贖罪!”
“神皇,正在看着你們呢!”
在他聲嘶力竭的吶喊下,戰壕中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從泥濘中站立而起。
就在他以爲自己的號召大獲成功之時,卻在下一刻看到了駭人的一幕。
那些原本好似機器一般麻木的奴工突然像得到了什麼指令一般,在個別領頭者的帶領下,開始朝戰壕外監軍及火炮陣地所在的一側攀爬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都給我回去!”
站在塔樓上的監軍憤怒地咆哮着,其身旁的護衛也開始對天鳴槍。
可事到如今,親眼見證了無數苦難和死亡的人們,又怎會害怕這一兩聲槍響呢?
在布加里斯親衛瘋狂地咒罵中,無以計數的勞工好似行屍走肉一般,自他們親手挖掘的戰壕中爬出。
一無所有之人頂着來自那些奪走了他們的財富,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幸福,並且還踐踏他們尊嚴之人的槍炮。
他們無所畏懼,手持挖掘用的鐵鏟,用盡自己最後仍在悸動的熱血,朝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揮舞而去……
……
布加里斯站立在大教堂的頂端,眺望着一望無垠的星空,目視着來自遙遠天際的火光。
雖然目前這場戰爭的走向對他來說還有着一線希望,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十分清楚,在絕對的艦隊實力面前,自己的勝算很小很小。
現在第三防線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縱使在主教世界上從不缺乏願意獻出一切的狂信者,也很難阻止即將到來的殘酷地面歸順戰。
事到如今,他該怎樣挽救這將傾的大廈呢?
“呵呵,看起來,你似乎有些困擾,人類之主的信徒。”
在布加里斯的震驚中,一個好似鐵片相互摩擦一般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大教堂的螺旋階梯處傳來。
紅衣主教猛然回頭,而後便看到一個人影正用背後好似蜘蛛腿一般猙獰扭曲的機械臂快速移動而來。
在那些尖銳的機械肢體上,依稀可以看見神職人員的碎肉殘渣。
在布加里斯驚駭的目光中,那個身穿染血黑袍的人影幾乎是瞬間便來到了他的面前。
黑袍之下,猩紅色的義眼之光微微閃動,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黑袍人向布加里斯提出了兩個問題:
“你,渴望毀滅那支艦隊嗎?”
“你,渴望見到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