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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農奴對布列塔尼亞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在領地裡,他們被騎士老爺們視爲牲口,視爲財產,視爲自己榨取收入的食糧,農奴是低賤的,可以隨意驅使的,徵召的,打仗上去先送死,然後方便騎士老爺們進行側面或者背面衝鋒的。
但如今,變革的時代已經在萊恩陛下的改變中悄然而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農奴們就發現他們的什九稅改成了定額稅,多勞多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騎士老爺們已經開始被逼無奈地重視起了農奴們在戰爭中展現出來的作用。
巴斯托涅公國是一個無比注重傳統的公國,注重傳統就意味着固步自封,改變緩慢,腐朽不堪,但注重傳統同樣意味着這裡的人們對自己的家鄉,自己的文化和習俗感到無比自豪,巴斯托涅的騎士們一向驕傲與他們在王國中的特殊地位,這裡是初代騎士王亞瑟的家鄉,這裡是布列塔尼亞龍興之地,整個公國上至紅龍公爵,下至所有農奴,都以自己是巴斯托涅人而自豪。
泰恩威爾村就是一個自豪於自己歷史的地方,這裡由著名的泰恩威爾男爵加斯科因所統治,這位男爵在整個巴斯托涅可謂是家喻戶曉,這不是因爲這位加斯科因男爵是多麼驍勇善戰和多麼美德出衆,僅僅因爲這位男爵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當地的農奴們時常戲稱,加斯科因先生在生活中只有兩種狀態“醉得發酒瘋”和“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這位加斯科因男爵不僅懂得醉酒,還很懂得橫徵暴斂,他將泰恩威爾當成了一個以催債爲樂,甚至對窮的揭不開鍋的人徵稅的殘暴領主,農奴們都怨恨和厭惡他,然而這位男爵的叔叔是紅龍公爵伯希蒙德麾下的伯爵封臣,加斯科因享有對這片領地的合法統治權。
而就在今天,一位老近衛軍,騎着一匹健壯的戰馬,身穿着全套制服和矮人符文振金半身板甲,身後揹着一個大號揹包和一卷毛毯,回到了家鄉。
他的名字叫做尼古拉,是來自巴斯托涅的農奴家庭,在八峰山大遠征中,他作爲巴斯托涅公國的農奴步兵參戰,先後經歷了巨人塔之戰、軍庫堡之戰、鋼鐵巖之戰、瓦拉雅之門大會戰、泰坦之門決戰和八峰山最終戰,在一系列的戰爭磨礪中,這位農奴步兵在無數苦戰中晉升傳奇階,並被提拔爲老近衛軍,獲得榮耀自由民的身份,而且在戰爭中,他一向以悍不畏死和剛毅頑強而聞名。
他穿着老近衛軍特有的深藍外套、領口,白色翻領、馬褲、綁腿,紅色肩章、袖口、羽飾和高筒熊皮帽,當他出現在村民們的面前時,那些正在耕種和聊天的農奴們幾乎是以最大歡呼聲和讚美聲迎接了尼古拉的迴歸。
時隔一年半,尼古拉再次見到了自己的家人,那臉上佈滿了皺紋的父母親和家裡的兩個弟弟妹妹,他的大哥還在外面給男爵老爺服徭役,尼古拉穿的這身軍服令整個村莊的人們都感到不可直視,許多農奴甚至情不自禁地跪下,口稱老爺。
老近衛軍的赫赫戰功和無盡榮耀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國,他們的名字如今已經是如雷貫耳,而對農奴們來說,老近衛軍的存在已經令他們看到了晉升的希望,那是唯一一個農奴可以被大量提拔爲貴族的上升途徑,而這些農奴出身的士兵們已經一次次地用耀眼的戰績證明了他們的實力,如今這支軍隊已然成爲全王國所有人的偶像。
身爲龍騎兵連的連長,尼古拉終於得到了輪休,他這次回家,是爲了將自己的家人全部搬走的,軍官們已經享有這種權利了。
尼古拉的包裹裡面裝着不少戰爭的繳獲和金幣,村莊附近就是加斯科因的男爵城堡,這位男爵的城堡不過是一個佔地不超過八百平方米,帶有圍牆的大號住宅罷了,男爵任命的兩個收稅官顯然非常覬覦尼古拉的財富,可看着他的那身軍服和身上的勳章,還有背後的火銃和腰間的彎刀,收稅官知道這個點子扎手,只好作罷。
從家人的口中,尼古拉得知,他們村的騎士老爺加斯科因遇到麻煩了。
這麻煩還是來自於他所崇拜和敬愛的萊恩陛下的,萊恩回到了布列塔尼亞之後就宣佈瞭如果四代之內一個騎士家族都沒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騎士,那麼這個家族將被沒收封地和取消貴族頭銜。
很不幸,騎士老爺加斯科因就是這種貨色,他的人生除了醉酒就只剩下橫徵暴斂和女人,雖然擁有騎士頭銜,但加斯科因老爺這輩子還真沒上過一次戰場,就是個混吃等死的five。
一聽到這個法令,男爵坐不住了,他一邊大罵萊恩的新政,說我們這些血統高貴的貴族們稍微享有一些特權和福利怎麼了?是吃你國王的麪包還是打開了你的酒窖了?整個王國不都是我們祖先花了無數精力和犧牲纔打下來的麼?我們身爲他們的血脈後裔,不是應該理所當然地繼續當我們的老爺麼?
沒用,他找了自己的叔叔,沒用,甚至設法見了伯希蒙德公爵,還是沒用,最終,氣急敗壞的男爵只能決定找個好對付的對手,正好三月份積雪已然融化,加斯科因便從男爵領組織了一隊兩百人軍隊,打算親自在亞登森林邊緣尋找一個野獸人戰幫或者哥布林戰幫剿滅,也好讓自己繼續醉生夢死的生活。
連着喝了十幾瓶啤酒和三瓶葡萄酒之後,又馱着兩箱酒備用,加斯科因帶着一隻軍隊進入了亞登森林,已經好幾天了,毫無音訊。
老近衛龍騎兵連長聽了家人的描述之後只得無奈地說道:“好吧,我們在這裡暫時停留幾天,等男爵回來了,我們打個招呼,就可以離開了。”
當天晚上,尼古拉在家中安歇,他躺在不舒服的木板牀上,巴斯托涅的夜十分寧靜,回到家裡,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在夢中,老近衛軍夢見了那位女士,她朝着自己露出了笑容,可她的雙目冰冷而且沒有絲毫感情,她的話語就如寒冬的堅冰一樣:“尼古拉先生?”
“我在這裡,我的女士!”老近衛軍惶恐地跪下,用最謙卑的口吻說道:“請吩咐!我的女士。”
“黑暗正在逼近泰恩威爾。”女神美麗的容顏和身影在霧氣中模糊不清,她低語着模糊的話。
說完,女神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第二天,尼古拉從睡夢中醒來,他花了好幾分鐘才確定昨天晚上的夢不是假的,這位老近衛軍默默地將這件事記在了心底,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泰恩威爾村很熱鬧,街上人來人往,萊恩陛下的改革就連最古板的巴斯托涅都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如今市集上的東西種類非常豐富,農奴們拿着糧食蔬菜、雞鴨羊肉在市集上販賣,很多工業產品如工具也出現在了這個村落,儘管比不上吉恩城的繁華,但人流量也頗爲可觀。
農奴們聚集在一起,討價還價,順便咒罵着他們的男爵,巴不得他永遠都不要回來纔好。
尼古拉隨着家人一起逛着集市,他的家人爲他的回來而歡欣鼓舞,他們買了兩隻雞,一大塊羊排,還買了一桶帝國啤酒,想着今天吃一頓好的。
但東西還沒買完,突然有人大喊道:“野獸人來了!野獸人來了!”
“救命!野獸人來了!”
“這些骯髒的污穢雜碎朝着我們村衝過來了!”
“大家快逃!快逃啊!”
集市上的所有農奴們頓時一鬨而散,他們發出了畏懼和害怕的叫聲,亂成一團。
尼古拉大聲地示意所有人冷靜下來,這位老近衛軍不斷地通過怒吼和動作示意所有人冷靜,他告訴衆人,男爵城堡距離這裡不遠,貴族們不會看着自己的村落被野獸人毀滅,他們一定會出兵的。
然而,事實令這位老近衛軍失望了。
幾十個野獸人組成了一個小型的野獸人戰幫,他們的身上掛着加斯科因男爵和他部下們的頭顱,這些混沌惡獸在角獸、劣角獸們的組織之下衝入村落之中,劫掠了半個村莊,它們屠殺無辜的百姓,將農作物付之一炬。
但男爵城堡始終沒有任何反應,裡面留守的守軍關上了城堡大門,拒絕出戰,男爵夫人謝莉女士更是命令不允許放任何一個賤民進入她的城堡,這位女貴族看到那些惡形惡狀的混沌惡獸立即嚇得兩腿發軟,差點尿了裙子,她尖銳地吼道:“別出戰!一個都不許出去,這些該死的野獸人只是想要劫掠一番!千萬不要和它們敵對,讓它們搶夠了吃飽了,自然就會離開!傳令下去,不許發一箭!誰反抗,誰死!”
“是!”城堡守軍忠實地貫徹了男爵夫人的命令,他們拒絕出戰,不發一箭一矢,任由野獸人屠殺農奴,肆虐村莊。
尼古拉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一股無言的憤慨和怒火在老近衛軍的心中燃燒,他知道自己絕不能逃走和後退,成爲老近衛軍之後,榮耀和責任包圍着他。
這讓他強大。
無能!廢物!國家的蛀蟲!
“放棄了騎士誓言的敗類!這些都是你的人民!男爵夫人,你怎麼可以拋棄他們!”尼古拉騎着戰馬,衝到了城堡之下,他高聲喊道:“快,打開城門,將軍隊交由我指揮,我來對付野獸人!”
“你休想欺騙我!”謝莉夫人在城門上挺起腰桿:“別低估了一個貴族夫人的決心!野獸人只是來劫掠的,它們吃飽了搶夠了就會走,我纔不會打開城門。”
“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貴族夫人,你只是一個懦夫和鼠輩!王國的蛀蟲!”尼古拉在城下憤怒地吼道:“你根本不配當一個貴族!”
“貴族?”謝莉夫人冷哼着回答道:“可不是每個貴族夫人都能穿上我這套緊身胸衣。”
“敗類!”老近衛軍捏緊了自己腰間的彎刀刀柄,他冷哼了幾聲,懶得和她繼續辯論了,相反,他從自己的身後取出了一面大旗,插在自己的揹包之上,騎着戰馬,反身衝入村莊之內。
農作物被踐踏,房屋被燃燒,野獸人正在肆虐村莊,而缺乏指揮和騎士帶領的農奴們簡直就如同一盤散沙,只能四處逃竄。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賽曲》的雄壯歌聲突然從村莊中響起,一面大旗在火焰之中飛舞。
紅白藍打底,旗身之上烙印着金色的鳶尾花花紋和聖盃圖案,老近衛軍龍騎兵連長舉起大旗,騎着戰馬在村莊之內奔跑着,高唱着老近衛軍的軍歌《馬賽曲》:“王國的子民們!醒來吧!最危急的時刻已經到來!”
軍歌嘹亮,戰馬嘶鳴,戰旗翻卷。
“看着這面軍旗!王國的子民們!團結到我的旗下,爲了保衛村莊而戰!爲了保衛我們的家園、我們的財產和我們的糧食而戰!”尼古拉瘋狂地揮舞着軍旗。
“是老近衛軍!是國王陛下的老近衛軍!”
“王國沒有拋棄我們!”
“我們跟這羣野獸人拼了!”
“殺光它們,殺光它們!”
農奴們看見了軍旗,也看見了老近衛軍的身影,那嘹亮的軍歌聲和呼喚聲令所有農奴們從心底燃燒起了憤怒的火焰,農奴們或許懦弱,或許低賤,或許戰鬥力不足,但在家園被毀、糧食被燒、親人被殺的情況下,他們所爆發出的戰鬥力足以令所有人震驚,在有老近衛出現並帶頭之後,農奴們迅速聚集起來,他們拿着草叉、鋤頭、錘子和木棍,嚎叫着在軍旗之下集結,尼古拉很快就集結了兩百多人。
“跟隨我!衝鋒!”老近衛軍龍騎兵連長尼古拉集結了農奴們,他拔出了手中的彎刀:“衝啊!爲了女士和國王!”
“殺啊啊阿,爲了女士!”
集結起來的人們朝着野獸人衝來。
野獸人獸王本來正在將一個四歲的女孩切成幾段並大口吞吃着她的血肉,就在這個時候,它聽見了衝鋒和人類們吼叫的聲音,趕忙擡頭一看:“肉……吃肉……更多……肉……吃!”
迎面衝來的人類頭戴着高高的熊皮帽,五彩的鳶羽,身穿着半身矮人精工符文振金板甲,深藍色的披風和潔白的馬褲,他釋放着屬於人類的怒火:“殺!殺光這些混沌雜碎!”
戰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獸王的身影馬上後仰,喉嚨中止不住地發出恐懼的聲音:“老……老……近衛!”
“old……old guard!”
“吃不到……肉!”
“鐵……鐵東西……殺……會殺我們!”
野獸人們看到尼古拉的一身裝扮,止不住地發出了恐懼的聲音,士氣一陣搖擺,許多野獸人恐懼地不斷後退。
趁着這個機會,尼古拉親自衝鋒,他一個人衝在最前,老近衛軍雙目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他擡起火銃打死一頭角獸,然後衝到獸王的身邊彎刀砍下,處於恐懼中的獸王猝不及防,和老近衛軍交手了幾招就手忙腳亂,尼古拉握緊了由矮人工坊打造的精鋼彎刀,找準了一個角度,一刀下去將獸王的戰刀、腦袋、左肩膀、左臂一起砍了下來。
鮮血四濺,哀嚎聲不止,獸王被擊殺,趁着這個機會,農奴們發瘋地朝着野獸人們衝去,將士氣動搖的野獸人們沖垮了。
經過一番戰鬥,入侵村落的野獸人戰幫損失超過六成,剩下的野獸人們狼狽地逃回森林深處,去尋找那些更容易吃到的肉。
泰恩威爾的危機被解除了,尼古拉一個人就幹掉了七八個野獸人,但老近衛軍的憤怒並沒有停下,他帶着一大羣武裝起來的農奴,打算找男爵夫人要個說法。
連自己的子民都保護不了,你還有資格當貴族麼?
農奴們高喊着尼古拉、國王陛下和湖中仙女的名字,跟上了尼古拉的腳步。
城堡守軍本來想要將武器對準尼古拉,可是看到他一身老近衛的裝扮和手中還在淌血的獸王頭顱,紛紛有些羞愧和畏懼地收起了武器,打開了道路。
迎面而來的是尼古拉的質問。
爲什麼不出擊?爲什麼不保護自己的子民!難道這些農奴們不是你們治下的子民麼?
雙方在城堡之中對峙,謝莉夫人大罵守衛們怎麼可以讓這些賤民們進入她高貴的城堡,她命令尼古拉立即滾出去,否則她就要下令守衛們動武了,在騎士王國,農奴們傷害貴族,全家連坐。
就這樣,城堡門口,數百號人劍拔弩張。
而就在此時,湖神之光大作。
那位女士在刺眼的光芒中自濃霧中現身,她的臉上帶着微笑,所有人立即跪下,向王國的守護神,湖中仙女,獻上了自己所有的敬意。
湖中仙女微笑着點頭,她示意衆人擡頭,然後將聖盃送到了尼古拉的嘴邊:“這是你應得的,你是一位勇士,萊恩的老近衛軍,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屬於騎士的美德。”
“感激不盡!我的女士!”尼古拉眼含熱淚,他知道爲什麼女神會託夢與他了,他通過了考驗,得到了在聖盃中飲用的權力,在衆人的目光中,老近衛軍低下頭,在聖盃中喝了一口。
他的生命被永久地改變了,從今天開始,他已經不再是凡人。
他是第一名聖盃老近衛。
“聖盃的榮耀屬於布列塔尼亞所有人。”湖中仙女的聲音在城堡中迴盪着,女神的話語冰冷而堅定:“聖盃並不以血脈爲榮,血脈卻以聖盃爲傲,騎士美德是保家衛國,而不是當王國的蛀蟲!”
謝莉夫人全身發抖,她當場昏厥了過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守衛們全部跪伏在女神的面前,等待着湖中仙女的發落。
“尼古拉,這是你的名字麼?”女神懶得看貴族夫人和守衛們一眼,她溫聲對着老近衛軍龍騎兵營的連長尼古拉說道:“沒有姓氏麼?”
“沒有,我的女士,我只有名字。”尼古拉跪在地上,叩首。
“那我賜你一個姓氏好麼?”
“無上榮幸!”尼古拉再度叩首。
女神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達武,我賜姓你爲達武。”
“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就是尼古拉-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