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爾臉色蒼白,不是因爲首都基斯里夫的冬季寒冷,而是因爲他即將面見的是這個國家的最高領袖——冰雪女王卡特琳娜。
他感到忐忑不安,當冰雪女王下令北境支援基斯里夫城時,他們退卻了。而且,沒有絲毫的音訊傳出。等現在,家園被毀,才南下希望得到女王的支持……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因此希瑞爾感到惶恐不安。但是他又不得不來,靠北境那些人幫他重建家園?他想都沒想過。
冰雪冬宮就像一塊由寒冰雕鑿而出的宮殿,在班達加宮殿的中心,克雷姆守衛,希瑞爾最熟悉的狠角色了。他們是女王的貼身侍衛,自從卡特琳娜上位以來,這些兇狠的衛兵就相當於皇家禁軍了。他們甚至沒有正眼看希瑞爾一眼,不過希瑞爾早已習慣,他一個人爬上白色的石階,向着高大的宮殿走去。
冰雪冬宮此刻和它的名字一樣,被厚厚的霜雪所覆蓋,一個秋天,卡特琳娜和她的霜寒女巫都在施放暴風雪,而緊接着秋天過後,是寒冷的冬天。自然的雪和不自然的雪堆積在一起,使得整座城市,整座宮殿都籠罩在一層白色的積雪之下,也籠罩在一片死亡的陰影之下。
希瑞爾腳步遲疑,但是最終還是來到了女王主事的宮殿。在這裡,冰雪女王卡特琳娜已經高高在上,坐在冰雪王座上了。她總是這樣,永遠都是人們覲見她之前,就坐在那塊由寒冰打造的王座上。一如她一直以來給人的形象——冰冷,高大。
“尊貴的女王陛下,那些獸人,他們摧毀了守望堡……我知道自己罪有應得,但是……鐵皮……”
“鐵皮?”卡特琳娜轉過頭來,凝視着臺階下的伯爵。希瑞爾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在女王銳利的目光下,他感到自己被看穿了。
“你們給那頭野獸取了名字?”
卡特琳娜嘲笑着。
“不,不是我給它取的名字……是他原本就是這個名字……”
希瑞爾斷斷續續的答到。
“你怎麼知道的?”
冰雪女王低沉的聲音好似審問,迴盪在大廳中。那些遠古巨獸的頭骨和骨架此刻顯得如此猙獰。
“羅德……羅德告訴我的……”
希瑞爾腳下的石板被磨得光滑,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時,他也在不停的問自己,這樣的回答是否恰當?
“看起來我們的羅德領主對這頭野獸很瞭解?”
希瑞爾本以爲會招致女王的怒視,結果卡特琳娜只是輕蔑一笑。
“他……的確對鐵皮有一定的瞭解,還和他對決過。”
希瑞爾吞吞吐吐的回到。
“結果呢?”
冰雪女王問到。
“被打敗了,羅德被鐵皮打敗了。”
希瑞爾認真回答着。
“倒像個戰士。”
“那麼你呢?獸人進攻城堡的時候你在哪?”
卡特琳娜轉而質問到。
希瑞爾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急迫的想說話解釋,舌頭卻因此打結,“我……我……我那時候……在城堡裡!我將武器分給民衆,讓他們拿起武器和我一起。抵抗獸人……”
希瑞爾說完,卡特琳娜依舊面無表情,許久,希瑞爾都懷疑自己有沒有說錯。但是守望堡的淪陷的確不能怪自己,連冰雪女王都無法阻止綠皮對王國的破壞,他一個小小的伯爵,又能怎樣?
“那就繼續吧,繼續拿起武器,對抗綠皮。上一次你的軍隊沒有來基斯里夫城下,我希望沒有下次。否則,你知道後果。”
卡特琳娜盛氣凌人的說到。
“至於守望堡,它必須得到重建。這個冬天結束後,物資和人員會抵達你的城堡。但是記住,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下一次獸人再進犯,你知道該怎麼做。”
卡特琳娜冷酷的言語迴盪在大殿之上,好似一雙冰冷之手捏着伯爵的後頸,只要她輕輕一捏,守望堡的領主就將喋血當場。希瑞爾感到心裡飄過一陣冷霜。我想說,這個冬天他要怎麼度過?但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女王答應官方將支援守望堡重建,這已經是莫大的恩澤了。他還能奢求什麼,只是,要熬過漫漫長冬,他需要自掏腰包了……
……
黑錘堡,今年的冬季似乎特別漫長。城鎮失去了往日的繁華與忙碌,雪花洋洋灑灑的灑向城鎮,將整座城鎮鋪上了一層雪白。寒冷的天氣裡,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人們紛紛躲在家中烘烤着身子取暖。
街上冷清了,同樣冷清的,還有羅德的內心。老管家穆羅斯終於還是撐不住了,臥牀三年,終於還是熬不住歲月的侵蝕。僕人彙報的情況說穆羅斯的飯量越來越小,每頓都需要人喂,而且,大小便都失禁了。他躺在牀上,目光始終望向窗外,猶如一具乾癟的屍體,身上滿是皮包骨。窗外總會停一兩隻烏鴉,用血紅色的眼睛看着他,好似等待着他嚥氣之時來啄食他的血肉。穆羅斯沒有得什麼特別嚴重的疾病,但是年齡太大了,操勞過度,再也爬不起來。
七十幾歲對於人類來說,的確算是高齡了。在這個飽受戰亂,飢餓和貧窮的世界裡,人類的平均年齡不會超過三十歲。貧苦人家出生的嬰兒有一半熬不過兩年。剩下的勉強長大成人,也要面對各種疾病和徵兵,戰亂中,二十幾歲的青年兵戰死沙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所以,能夠活到老年,已算是萬幸。某些被神明祝福的人,可以活到一兩百歲。但是那樣的人何其的稀少,衆人只看到他們的長壽,對身邊時不時就隕落的生命卻熟視無睹。
羅德心情沉重,他坐在老管家身邊,握着他那雙竹節般的手指,心裡滿是愧疚。當初阿爾維斯還沒來的時候,他讓穆羅斯承擔了太多壓力。他知道一些人還會在背後議論,指責他這裡做得不好,那裡做得不好。至少,當初丹尼斯被帶走時,多少人在背地裡懷疑是穆羅斯搗的鬼。然而並沒有,他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女王的人自己闖進了城堡……
“羅德,神選之人,你,將成爲基斯里夫的驕傲……”
穆羅斯在牀榻上虛弱的說到,趁他還思維清晰的時候。
“我死了之後,把我燒了吧,我不要成爲那行走的殭屍和死靈法師的傀儡……”
他握着羅德的手,用虛弱的聲音緩慢的說到。